“你哪次好过?”晏珏叹了口气。
“这次特别特别不好!”圣阁弟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我们家主子死了!被桃源杀死了!”
晏珏:“……”
“烦请晏公子马上移步——”
“那个,”晏珏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地打断了他,“我内急,一会儿去行不行?”
圣阁弟子还没来得及作答,就看见他飞一般地冲到里头去了,留下他在那儿杵着目瞪口呆。
……惊天消息!碧海角的大弟子竟然不辟谷!
当然不可能,晏珏急冲进去转了个方向,刹在秦宿舟屋前用力地拍着门。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
“吵死了!”秦宿舟开门开得猝不及防,晏珏差点冲到他身上,被他身子一闪躲开了。
但他这时候也没心情伤心自己被嫌弃了,“昨晚不是说好了不乱杀人……”
话说到一半,一道橙黄的令牌突然悬在了他眼前。
“出入圣阁内府的令牌,是无澜亲自给我的,让我今天过去找他,他可以告诉我父亲的消息,我要杀他至少也得等套了话之后。”
晏珏挠了挠头,“所以……不是你动的手?”
秦宿舟沉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
第19章
晏珏盯着他沉默了许久,盯到他浑身发毛。
“你不信?”秦宿舟拧了拧眉头,“也罢,我确实是撒过谎,但——”
“不是。”晏珏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他身后那跟透明人一样站着的男人身上,“我在想师兄从哪里找的男人,还带进了屋子。”
秦宿舟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
“开玩笑开玩笑,”晏珏捂着屁股上的脚印忙不迭往旁边让了让,“这位是你桃源的人吧?之前在那个瞳言术里出现过去传递消息的那个人。”
“嗯,他叫小满。”秦宿舟给了他一个颜色,男人便上前略微躬身抱了抱拳。
“小满见过晏公子。”
“无澜今早丑时在圣阁内府毙命了,小满是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秦宿舟啧了啧嘴,“可惜没能从这人嘴里撬出点管用的东西来。”
“要是眼睛没毁,还可以用瞳言术看看。”
“最近用不了,上次不是说了。”秦宿舟斜了他一眼。
晏珏眨了眨眼,“那竟然是真的?”
“你在暗贬我满嘴放炮吗?”
“师兄多虑了,我只是提出一个正常的疑问罢了。”
“……晏珏,”秦宿舟盯着他,试图平复自己的心境,尽量柔和地说,“能不能请你的嘴在用来呼吸和吃饭之外切勿涉及其他营生,比如说话。”
“师兄,这不行,会憋死的。”晏珏诚恳地跟他打商量。
秦宿舟额上青筋一跳,“那我来帮你堵上。”
“师兄打算怎么堵?”晏珏的耳垂浮上了一丝可疑的泛红,“我建议师兄可以用嘴堵。”
“……”
秦宿舟在此地此时此刻,十分深切地体会到了晏珏的已经不止是单纯耿直嘴臭的问题了,他拥有一颗无与伦比惊世骇俗艳惊全场非同寻常的大脑,以及一张毫无底线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不知廉耻的嘴。
“公子,我在这里是不是不方便,”一旁的小满道,“需不需要先退出去?”
“滚你丫的!”
“好嘞。”
“回来!”秦宿舟气得七窍冒烟,从怀里掏出个步摇跟着白眼一并扔了过去,“把这个带给牧烟,转告她往后戴饰品谨慎些,别给人抓了把柄。”
“妥。”小满应下,踩着窗棂跳了出去。
“你真送她步摇啊?”晏珏酸溜溜地盯着他看。
“我不送她我送你啊?”
“也不是不可以。”
“……”秦宿舟是服了他的脸皮厚度,连白眼都懒得给他翻,一把拍开他大踏步出了门。
“师兄?你去哪儿?”晏珏跟着跑出了门,“诶,圣阁内府不在那个方向啊!”
“圣阁的人能让我进内府吗?”秦宿舟回过头扫了他一眼,“我去一趟比武场。”
……
晏珏也想跟来,可无奈半路被焦急的圣阁弟子拦截了。秦宿舟甩走了人,总觉得像赶走了身旁嗡嗡嗡绕着乱飞的蜜蜂,登时天地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圣阁在比武场上设了个结界存放先前所有遇害之人的尸体,同时加了驻存术减慢这些尸体腐烂的速度。所有从尸体嘴里抠出来的桃源令牌都摆在尸体旁作为证据供人参考,上头的鲜血夹杂着斑驳的污秽,散发出阵阵臭气,看着都让人作呕。
其实秦宿舟也觉得饼爷把他精心做出来的桃符搁人嘴里有些恶心,但架不住饼爷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摁着往肚子里灌了太多泥土,长大以后杀人也喜欢看别人张着嘴吞咽困难的样子。
关景加上随行弟子十八人,林月亭及其弟子二十一人,去掉林月亭本人,加起来应该是三十八枚桃符。秦宿舟一枚一枚地看过去,在看到第二十四枚的时候挑了挑眉。
桃源所用的桃符都是秦宿舟一枚一枚做出来的,上面的符印虽看似雷同,但因为手写的原因,总会有一些微妙的差别。而第二十四枚和第二十五枚的符印却是完全雷同的,也不知是谁抄了谁的。
心底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无澜死后伪造证据的桃符是偷了之前的三十八枚中的某一枚,而且必然是没有触动结界警报悄无声息偷走的。
——圣阁内部有内鬼。
圣阁里面怎么样秦宿舟不关心,只是这人不仅断了他的线索,还将罪责都赖在他头上。思及此,秦宿舟不由得拧了拧没,暗道一声麻烦。
忽的,一阵窸窣从附近传来。
秦宿舟抬起头,看见一道身影灵活地穿梭在林中树枝的间隙之中,人脸是没看清,头上的那个玉冠准错不了,是青城剑无双的尊主白言。
秉持着不凑热闹会憋死的态度,秦宿舟足尖轻点,闪到了他身前。
“白尊主。”他笑眯眯地行了个礼。
“……”白言明显怔了怔,额上的汗滑下濡湿了鬓角,“秦公子?”
“今早听说了新圣不幸殒命的消息,想必青城剑无双也被圣阁召去商议了吧?”秦宿舟眨了眨眼,做足了晚辈的姿态,“白尊主这么匆忙,是找到什么有关桃源的消息了吗?”
白言惯来冷冰冰的脸上明显浮现了一丝不耐,但仍旧按下性子道,“是我青城剑无双内部的事情,同新圣无关。”
“可看白尊主这么急迫,定是大事儿,”秦宿舟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关心,“晚辈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没有。”白言终于忍耐不住,眉头一皱,扫开他的身子踩着林间的树枝飞快地朝远处掠去。
秦宿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算了算距离刚想跟上,便听见远远一声师兄。
完了,嗡嗡嗡又回来了。
“师兄!”晏珏踩着树影落下,“方才新圣的尸体见着了,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很可能是中毒死的,形状特别像之前那几个被桃源杀去的人。”
秦宿舟不爽地啧了啧嘴。
“哦对,我似乎听有人私下说圣阁请了滨南柳坞去验尸,按照圣阁的扶持程度,滨南柳坞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个影山药坊,”晏珏想了想又道,“诶,验尸的就是那个上次给我瞧发烧毛病的大夫,叫安……安鸟?”
“叫安鸿。”秦宿舟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不还是鸟。”
“也罢也罢,”秦宿舟懒得跟他纠结,勾勾手指让他凑近了些,低声道,“桃源的木符被人动过,圣阁里有内鬼,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师兄的意思是——”
“晚上我们再去一次。”秦宿舟冷哼了一声,“想毁我桃源?找死!”
“师兄,桃源不用毁,它的名声早就彻底臭了。”
“……”
“好好好,师兄别气,我闭嘴,这就闭嘴。”
……
酉时刚过,秦宿舟解决完自己的晚膳,顺手给馋嘴的青山烙了两个饼,洗洗手从厨房回房间打算招呼晏珏去一趟内府,却见他扒拉出七八个储物戒储物镯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你做什么?”
“找夜行衣啊。”晏珏用气声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被院子里的温阮他们听到。
秦宿舟挑了挑眉,看傻子样地看他,“谁跟你说穿夜行衣的?咱们正大光明地进去。”
……
秦宿舟带着惴惴不安的晏珏来到了圣阁内府的大门前,看守的弟子不出意外地喝住了他们。
“这个,你认得吧?”
一枚自由出入内府的令牌在看门弟子面前晃了晃,他不由得愣了愣。
“之前新圣拜托我使用瞳言术的时候曾经承诺过给我五百颗灵石,不能人死了就不兑现吧?”秦宿舟挑挑眉。
“这——”看门弟子望着那枚不似作伪的令牌思考了片刻,让开了路,“账房请进门左转。”
“多谢。”
秦宿舟笑眯眯地道了谢,左转绕过了墙角便大摇大摆地往显然不是账房的方向走去。晏珏跟在他后面,满脸都写着这竟然他妈也可以?!
“圣阁看似有条不紊,但无澜死了以后已经群龙无首名存实亡了,有看守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人巡逻管我们去了何处。”秦宿舟抱着胸往前走。
“师兄你认得路?”
“桃源的情报网比你想象得厉害,而且我又不能指望你个不记路的呆瓜给我带路。”秦宿舟脚步一顿,望着前面挂满花圈和素缟的屋子,“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只见一张矮桌覆着白布的呈在正中,上头放着一只未合的棺椁,无澜的尸体便被置于其中,浑身上下被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明显的伤口,几乎像是睡去了一样。
晏珏用手抬了抬他脸上的狐狸面具,的确不能挪动分毫,跟先圣说得一样,这是与脸融合在一起的面具,而且这面具他先前留意过,上面细小的使用痕迹没有改变,确实是之前新圣一直佩戴的。
——也就是说这个不会是某个替罪羔羊。
“把他翻过来看看,”秦宿舟道,“小满动手喜欢扎人家的肾,指不定这人也有特殊癖好。”
扎肾……晏珏总感觉后腰一紧,这招狠啊,就算活下来了,男人的尊严也多半没了。
成年男人的重量理应来说不轻,但无澜的尸体却出乎意料的轻,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将他翻过了身,同时一怔。
没有风从屋外传来,但落在他背上的火光仍然抖了抖。
一只足足有成年男人手掌展开那么大的洞开在了尸体的背部,模糊的血肉被咒印封住了,但仍然能看到其中跟烂泥一样的血肉,内脏的碎片和骨头分不清你我地交织在一起,灵基透明的碎片黏在那团肉糊上,在火光下泛出刺目的光泽。
“怪不得正面看不出来,五脏六腑都被捣烂了吧。”良久,晏珏才开口道。
秦宿舟揭开他背部伤口附近的衣裳,按下腹中的不适靠近了些仔细查看,“上面有手指甲的印子。”
“是人用手直接掏的?”晏珏瞪大了眼睛,“新圣灵力不浅吧,还没点反抗被一击毙命,这是谁这么能耐?你们有人能做到吗?”
秦宿舟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冰凉的触感突然攀上了脚踝,战栗迅速地从脚底炸开蹿到天灵盖。他的手控制不住地一晃,火折子落到了地上。
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棺椁下的矮桌底探出了头来,一只手握着秦宿舟的脚踝,一只手拿起地上的火折子,用手肘撑起上半个身子。
“你们……是在夸我吗?”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林月亭那半张画皮歪斜地挂在她脸上,被窗外蹿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不要怕这个女鬼,她很可爱的!
而且不仅可爱,她还是本文最惨没有之一
第20章
一道冰锥从桌下横生而出,泛着冷光的冰刃直往女人的要害而去。女人轻飘飘地一闪,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站定了身子。一身白衣溅满了鲜血,长而杂乱的头发散乱在背后。她回头看着警戒的两人,悠悠地舔了舔手指尖上的血迹。
窗外浓云散去,月色透过半掩的窗户落到了她脸上,秦宿舟看清了她的脸,险些没按住腹中涌起的一股反酸。
这张女人没有脸,或者说,她的脸是被人生生撕去的,从额头到脖子边缘呈现出撕裂的不规则状,可奇怪的是,本该崩塌的血肉却被好似使了什么法术般凝固在了脸上,肌肉的纹理都被月光映照得一清二楚。
女人扶正了脸上摇摇欲坠的画皮,脸颊的肌肉提了一提,露出的一排牙上还黏着未干涸的血液,顺着齿缝流入原本应该是嘴唇的拉长肌肉上。
她一双漆黑的瞳仁一转,落到了秦宿舟身上,似乎要举步靠近。
“师兄退后。”身旁一阵寒光而过,晏珏已经飞身迎上女人,一黑一白的身影迅速交缠在了一起。
秦宿舟拧了拧眉,被一个男人护在身后让他感觉很不爽,但考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处于合作关系,权当安慰自己找了个贴身护卫。
二人皆是灵力不俗,几番碰撞之后,灵流向四周炸开去,掀塌了屋顶的数根房梁,掉落的巨大动静吸引了圣阁弟子的主意,逐渐有细小的话语声从远处传来。
“晏珏!”
晏珏掌中灵流暴起,盈盈蓝光裹挟着冥骨双剑朝女人的肩胛骨飞去,将她实实在在地钉在了墙壁上,那力度和伤口几乎能切下她半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