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天脑子很乱,上完床跟个臭流氓样一提裤子就跑到院子里练剑了,现在想想真想劈死当时的自己。
也就是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碰上了来送信的小满,看见那张百年不变的面瘫脸,尘封已久的记忆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脑海。
当时小满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就知道这人又要发神经,拔腿便要跑,却冷不丁听得一声“冥骨”,下一刻,那柄灵力充盈的利剑就拦在了身前。
“少爷啊我真的是公事公办你能不能不要乱吃飞醋啊!”
晏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喃喃道,“小满,你这张脸是不是得有几十年没变过了。”
“我一直不都——”小满说到半当中,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蓦然顿住了。
两个男人隔着一柄剑沉默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小满才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你想起来了……?”
晏珏无言地点了点头。
“想起多少了?”
“你小时候尿床尿了只公鸡我都想起来了。”
“艹!”小满破口大骂,“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小满啊小满,”晏珏上前两步,拽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摆着,一副大难临头的怂样,“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欺负师兄……”
小满想了想自己临走前那剑拔弩张的氛围,见怪不怪道,“安心,这些日子你欺负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一样,”晏珏小声嘀咕,“昨天晚上比较厉害。”
小满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奇怪地看着他,“你把他怎么了?”
“我上了他。”
小满立刻把掉在一旁的冥骨双手奉上,“去给他自刎谢罪吧。”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晏珏烦躁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他他他……我还是觉得他好像不喜欢我……”
小满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秋风刮过曙光朦胧中的庭院,轻轻扬起一片落叶,迷茫地朝着模糊的远处飞去。
身为自幼相伴的玩伴,小满清楚地知道他在纠结着什么。
“既然你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再先瞒着他吧。”小满突然道,“这种状态再维持得久一些,说不定你就能确定他究竟对你是什么感情了。”
……
听完陈述,秦宿舟挑了挑眉,松开了他可怜的脸蛋儿,“哦——果真是这样。”
晏珏吃痛地揉了揉,眼见着他要走,忙不迭地叫住了。
“你要去哪儿?”
站在门前的秦宿舟回过头,笑靥如花。
“去找他算账呀。”
晏珏被他笑得打了个激灵,顾不上自己的脸赶紧拔腿追了过去。
师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用不着秦宿舟去找,小满已经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扎荆条,老老实实地背着跪在了客栈门口。
“你在干什么?”
“负荆请罪。”小满垂下了头。
“理由。”冰凉而尖锐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抵上了脖颈,小满被迫抬起头看着秦宿舟那张笑得灿烂的脸,却明明白白地看清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一阵冷风从背后刮过,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贴在皮肤上,泛起刺骨的凉意。
“我敬您是公子,敬您的作风和手段,也一直忠诚于您,”小满顿了顿,吞了口唾沫,“跟晏珏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并无二心。”
秦宿舟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坚硬的东西又抵得更深了些。
“是真的,我觉得这样对您好,对他也好,”小满硬着头皮道,“您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也可以让他早些认清,也好早些抽身。”
“你也觉得我从未喜欢过他?”
“我看着他长大,亲眼看着他为了您一点点改变,如果不是一直陪着他,我肯定不愿意相信这竟然是一个人,”小满干脆破罐子破摔,“他陷得已经够深了,若是公子念旧情,还请放他一条生路。”
话说出口的一刹那,小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若说之前还能勉力争取表表忠心,今日这话出口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想法。无论他对晏珏是真情还是假意,公子也不可能留一个心向旁人的心腹在身边,而他已经成为心腹太多年,公子更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但这话他并不后悔讲出口,诚然,他确实敬佩这个男人的魅力,愿意为他效劳,但面对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实在不忍心看他一步一步深陷却什么都不做。
他比任何人都能看到晏珏的喜欢,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跟他的脸一样冰冷。
“小满!”这时候晏珏从客栈里冲了出来。
“别过来。”
秦宿舟悠悠地斜了他一眼,勒令他停住了脚步。
小满深吸了口气,静静等待最终的裁决。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告白啦~本渣年纪大了,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温温油油的男孩子啊(疯狂暗示(国家什么时候能给我分配一个
对于两个人的感情碎碎念:其实他俩是从小的双向暗恋,但当中经历了师兄失忆、并蒂莲影响之后,小晏就不知道师兄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再加上后来自己确实是付出了很多,他觉得自己换来的是师兄愧疚的照顾,就更难受。
师兄这个人呢这辈子算是栽在小晏身上了,小时候看到喜欢,想方设法去接近,但碍于面子没敢说。失忆后在碧海角碰见了,第一眼又喜欢上了(你这个颜狗!),但一直觉得师兄不该对师弟有特别的想法,也没说。后来重逢碍于辣鸡师父的死有误会,喜欢还是喜欢,心里梗得很不愿意好好喜欢。再后来真相大白了,结果小晏好巧不巧失忆了,他自己是还要复仇的,害怕小晏在并蒂莲的作用下再喜欢上他,又压抑情感。
所以师兄知道小晏在骗他的时候快气死了,劳资拼死拼活努力克制自己还让你上了你竟然告诉我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哼!╭(╯^╰)╮
总的来说,现在是说开了,之后就是一个字:甜——
不过也临近尾声了,看着自己撸出来的两个儿子终于结成正果,亲妈本妈真的螺旋开心~
第71章
小满合上了眼,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静待了片刻,预料中的结果不但没有到来,反倒是出乎意料地感觉到抵在脖颈的尖锐消失了。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温阮,”秦宿舟不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说我配不上她师兄的喜欢,说我遭践他,你也这么觉得吧?”
小满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听他又道,“诚然,我之前被你俩合伙蒙在鼓里太久,确实是辜负了他许多心意,现在的我确实是配不大上,所以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能勉强弥补了。”
秦宿舟说着将刚刚一直抵在他颈边的东西递了过去,小满接到手才发现那压根不是预料中的什么兵器,不过是一个被铁皮包了角的木匣子罢了。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小满僵硬着冰冷的手指打开了匣子,登时愣住了。
“这是……”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桃源的地契?”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晏珏看着这气氛好了些,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占桃源产业中的两成,”秦宿舟点头,“桃源的产业你一直在打理,具体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但有一点我想强调一下,”他顿了顿道,“明面上经营酒楼客栈,暗地里以情报网连接,所有在桃源产下做工的人都是桃源的成员,所以地契即卖身契,给你这地契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后两成的人随你调用。”
小满捧着匣子的手都在抖,“给我?!”
“你给他?!”晏珏也瞪大了眼,“这么厉害的东西你给他?!”
“你凑什么热闹,过来,”秦宿舟哭笑不得地把晏珏拉到了身后,才转过头对着小满正色道,“对,我给你,当作聘礼给你。”
小满差点没给匣子摔了,纵然是面瘫如他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当什么?!”
“聘礼。”秦宿舟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看了看身旁同样呆若木鸡的晏珏,“除了你之外,他应该也没有能称得上亲人的人了吧,所以我今日向你下聘,要娶他过门,你答不答应?”
“我我我不答应!怎么着也应该是我娶你才对啊!”不等小满回过神,晏珏便着急地打断了。
“你娶我?你拿什么娶?广厦那几个破子儿还抵不上桃源的零头。”秦宿舟斜了他一眼。
晏珏求救地转过头看着小满,小满耸耸肩,“公子说得对,这些地契十个你都够娶了。”
“……你要卖了我?!”
“卖了。”小满干脆了当道,“还不快洗洗捯饬捯饬,准备上花轿。”
“我——”
“你什么你,上楼去替夫君将行囊提下来,”秦宿舟笑眯眯地捏起他的脸,“嫁人了就要贤良淑德,有点儿眼力劲儿,懂?”
晏珏被他们一人一口话堵得郁卒,黯然神伤地拖着沉重地步伐上了楼,被迫接受自己在一夜之间就被嫁出门的事实。
见他离得远了,秦宿舟才转过头道,“你还有什么不能当着他面说的?”
“为什么不杀我,反而给我这些。”小满蹙起了眉,“我想不通,公子竟然会留着一个并不完全忠于您的心腹。”
“在知道你是晏珏的人之后我就考虑过这些了,”秦宿舟顿了顿,“以你的才能心腹太过局限,你我合作才能将桃源的价值发挥到极致,给你的是利益也是枷锁,至少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但是以公子先前的手段,不能利用就杀了才是正解,”小满奇怪道,“您没想过杀了我?”
秦宿舟笑了,“你把匣子翻到底。”
小满拨开上面的地契,在匣子的底部找出了一只开了刃的匕首。
“果真,”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小满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是因为他劝过您不要杀生吗?您也变了。”
“我没变,父亲的死给我的影响很大,我还是想杀很多人陪葬,”秦宿舟耸了耸肩,“不动手的原因,只是不想让他伤心罢了。”
今日的第一抹日色从天地交接的尽头落下,阳光落在面前这个微微笑着的男人脸上,这是个发自内心的笑,嘴角的梨涡浅浅勾着,他惊觉这个杀伐果断得过分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温软的表情。
这一刹那,小满突然明白了晏珏一直喜欢着的是什么。
柔韧、□□、执着,跟崖缝里的松树一样——晏珏在他面前这么形容过秦宿舟,却很一直执着于将他从崖缝上移栽出来,让他成为一棵在海阔天空下笔直生长的松树。
他原来很不解,但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他也惊讶于这个人带来的温柔,并不是浓情似水绕指柔的那种软糯黏腻,却能不动声色默默遮去漫天的风雨。
当然,遮的是晏珏的雨,他大概能分到个小树杈吧。
……
刘珠离开之后湖灵就解了晚樵村的禁制,内外的时间平衡了。临行前,秦宿舟让小满去探了探刘珠原来家人的情况,刘珠与丈夫生前无子,家中只剩一个婆婆,而她在刘珠死后不久便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当场就一口气没缓过来去见了阎王爷。
告别晚樵村,二人先回了一趟天岭。这两天晏珏的眼睛时不时会泛出血红的色泽,却又不像是之前那样动用了魔魅的力量,秦宿舟担心是不是他突然恢复的记忆对灵基造成了负担,拜托元白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有意思。”元白收回了探查的灵识,捋起胡子笑了,“他这不是受伤,是返祖。”
“……什么?”
“瓜宁,你来给他们讲讲。”元白招了招手叫来了鲲鹏,自个儿拍着背悠悠地溜达回院子午睡去了。
瓜宁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被他可怜玩弄着的狗剩,搬了把小椅子坐了过来。
“你们这些小娃娃都不晓得了,”他一张口就透出一种浓浓的、与脸蛋不相符的老成感,“魔魅族在几千万年以前那也是跟我们鲲鹏一族并驾齐驱的上古神兽,美艳绝伦,拥有最强大的蛊惑能力,上至修士,下至飞禽走兽,几乎一切有意识的生灵都能控制。”
“你们现在这一支魔魅是最接近祖先的,也继承了一部分蛊惑的能力。”瓜宁看着晏珏摸了摸下巴,“虽然也听说过纯血的魔魅继承的能力会强大一些,但真是从未见过能觉醒祖先能力的先例。”
“可我的火灵根已经被冰灵根吞没了。”晏珏不解道,“而且很奇怪的是,我眼瞳的颜色也不再是红色的了,似乎不用法术眼睛颜色也是这样了。”
“你现在没用法术?”秦宿舟看着他浅色的眸子吃了一惊。
“魔魅先祖就是纯冰灵根,而且眼瞳颜色也不固定。”瓜宁耸了耸肩。
秦宿舟跟晏珏对视了一眼,又问道,“那现在魔魅先祖这一支已经都灭亡了吗?”
瓜宁神秘兮兮地笑了,“你们去晚樵村的时候看见那只蠢湖灵了吧?”
二人点点头。
“他可就是被你们的先祖打到修为尽失,不得不躲在湖底苟且度日的。”瓜宁嘚瑟地哼哼两声,“活该,骗人的死鬼就该在湖底烂死。”
秦宿舟跟晏珏面面相觑,大概明白这俩人有些不可告人的渊源。
……
后来晏珏被瓜宁拽去琢磨灵基的“返祖”现象,那整一天都被上下其手苦不堪言,到头来还是骗来了狗剩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