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见到人,当即苦了脸,别人都好说,可这位爷,他是真的糊弄不过去,每次南风公子上台,这位爷必定会来,之前还好好地,最近顾南风已经推拒了三四次,这位爷也一次比一次难搞,眼看着态度越来越不好,就差吃人了。
“南风公子最近……最近需要排练,每天从早晨忙到晚上,恐没有时间来见您。”
宫白转过头,露出一张出尘俊逸的脸,只是脸上的焦急破坏了他身上温润的气质:“怎么我每次找他,每次都不得闲?别蒙我,今日他不来,我便砸了这戏台!”
“爷您生气归生气,千万别气坏身体,南风公子说您愿意砸就砸了,把整个梨园都砸了也没事,反正您赔得起。”陈林小声嘟囔,生怕宫白听不见。
陈林腹诽,能把京都赫赫有名的宣平侯世子气成这副模样,顾南风确实有两下子,别人若能得世子召见,肯定立马贴过来,说上无数漂亮话,小心翼翼哄着,顾南风倒好,不仅不怕得罪人,还上赶着讽刺,生怕别人不生气,偏世子还拿他无可奈何。
“顾南风!”宫白恨得牙痒痒:“我又没让他过来唱曲儿,他倒好,行,他不来我今天就不走了,反正爷有银子,住得起!”
“合璧,出去盯着,时时盯着,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我就不信了,他连如厕的时间都没有,趁他如厕的时候把他绑来。”宫白气急败坏,已经不择手段的想要阴顾南风。
合璧应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跟陈林对视了一眼,陈林同情的看着合璧,主子发火,遭殃的都是奴才,陈林完全不担心顾南风会被绑,他身边那两个侍卫都是高手,听说比金吾卫还厉害,合璧不可能有那么大本事。
侍卫是顾南风自己请的,陈林不用出银子,自然没意见,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免得顾南风整日应酬那些王孙公子,不好好练戏,基本功必须天天练习。
眼看着就快结束,众人都非常不舍,想让顾南风再唱两场,可三皇子一掷千金都请不动,更别说他们,只能先打听好顾南风下一次什么时候上场,早日来这里排队。
顾南风还未唱完就看到合璧苦着脸朝他招手,知道陈林推脱不开,宫白是铁了心要见他,罢了,见就见吧。
下台后,顾南风净完面,换了一套素白衣衫,才跟着合璧来到二楼,陈林已经走了,只有宫白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喝茶。
见到顾南风,宫白的声调不自觉抬高,活像个见了主母的宠妾:“呦,请了这么多次,南风公子终于肯见我一回了?”
“听闻三王爷送了无数翡翠珠宝,也没见到南风公子一面,看来我算是幸运的,只来五次就见到了南风公子。”
“阴阳怪气。”顾南风摇摇头,三两步走到宫白面前,抱拳行礼,宫白皱了皱眉,撇过头冷哼一声。
再次回过头来,宫白的声音和缓些许,让合璧退下:“你说说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去我府上,还让人瞒着,不肯与我相认,非要在这唱戏,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难听死了,你在我那随便做个詹事,也比在这里卖笑强。”
顾南风顿了顿:“世子您能别说的这么难听吗?”
什么叫卖笑,他只卖艺不卖身。
“嫌我说的难听,那你就跟我去侯府。”宫白看着顾南风,这人哪都好,就是太执拗。
“这话世子已经说过不下几十次,您就当我不识好歹吧。”顾南风轻叹,他如何能不清楚外面的人怎么说他,比宫白说的难听多了,虽然被捧着,但都是虚名,说白了还是戏子这个身份上不得台面。
可他不会别的,只会唱戏,而且只有这个身份能让他随意进出各大公侯世家,甚至王府和皇宫。
宫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顾南风想做什么,想起当年在鹤江山见到的顾南风,跟现在完全就是两个人。
“算了,我也不想再提,虽然我不喜欢你这个身份,但你唱戏确实好听,全京都的人都争着想听还没机会,可惜我不喜欢听戏,要不然天天请你去府里唱!”宫白压低声音:“明日沈修齐回城,你……你自己小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京都,你不说,我便不问,可沈修齐是个大麻烦,你尽量避开他。”
“我避的开吗?”顾南风轻轻一笑,如果宫白知道他不仅没想避,还打算冲上去,会不会以为他疯了?
宫白惆怅:“也对,你怎么都避不开,那也尽量小心着点。”
“传闻他好男风,有断袖之癖,我就是怕他看上你,沈修齐权力又大,跟三王爷不一样,他看上的人,我可保不住,不过想来沈修齐也不会来梨园这种地方,只是先告诉你,以防万一。”
怪就怪顾南风这张脸太过漂亮,别说女人,男人看了都动心,三王爷不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吗?而且萧光霁那个蠢货马上就要成亲了,还天天往梨园跑,为了顾南风上蹿下跳,皇帝没找顾南风的麻烦已是仁慈。
听说简昭仪被气晕过去好几次,还想找人暗杀顾南风,被萧光霁的人拦住了。
“他好男风?”顾南风皱眉,这倒是没听说过,当年看着沈榭挺正常的,难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宫白摇头:“不知道,只是传闻,要不然你看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自从当年定国公出事,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招惹不得。”
定国公,沈榭的父亲,现在已经成了禁忌,所有人都知道定国公身子一向康健,却突然病发身亡,怎么都不正常,意识到说错话,宫白赶紧补救。
“反正都说他是断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得小心着。”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顾南风没放在心上,传闻而已,做不得真,沈榭年纪确实大了些,普通人像他这么大时,孩子已经满地跑了,但世事难料,他自己的年纪也不小,还不是孤身一人,而且——
顾南风看向宫白:“说人家,你自己不也是没成婚?”
“我跟他不一样,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和母亲接连过世,这才耽搁了下来,最早明年我才能议亲。”宫白道,沈榭比他还大一岁。
看着顾南风心不在焉的模样,宫白不再劝,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最近怎么总躲着我?”
以前每次来,顾南风都会好好招待,实在忙的话也会跟他解释,从来没有怠慢过,最近却次次推拒,如果不是这次他赖着不肯走,放狠话要砸场子,顾南风想必还是不肯见他。
“没什么,世子您总来这里,不比三王爷少,我总见您不见他,他也是有脾气的。”顾南风隐去宣平侯让人传的话,宫白真心拿他当朋友,那些话不用说给朋友听。
宣平侯是宣平侯,世子是世子。
宫白噗嗤一笑:“管他作甚!咱们说咱们的,谁让他对你图谋不轨?今后他要是想逼你做什么,你便差人来找我,我帮你打发他。”
“有星岚和星辰在,没事。”顾南风押了口茶,唱了一个多时辰,嗓子有些干:“今日我唱的怎么样?”
“余音绕梁,经久不断!”宫白收起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虽然我不喜欢听戏,也听不懂,但声音的好坏我还是能听出来的,这梨园啊,也就你的声音能入爷的耳。”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顾南风笑的温柔:“你刚才提到摄政王明日回京都,何时回来?”
“具体时辰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避开他吗?自然要问清楚,这些日子我便安心留在梨园,哪也不去。”顾南风道。
宫白摇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你,摄政王脾气古怪的很,我现在都不敢跟他说话,当年好歹是同窗,谁知他一点儿同窗之谊都不念,冷心冷肺。”
以前沈榭也很少与他们说话,人虽然冷漠,但还是能交流的,自从那件事之后,沈榭就跟疯了一样,要不然他这摄政王之位怎么来的?
还不都是杀出来的!
里面不知道沾着多少人命,稍有不快,便能把人活活打死,也就他们几个敢在背后议论,普通人连沈榭的名字都不敢提。
百姓们更是怕的要死,传言提沈榭之名,可止小儿哭啼。
“他的脾气当真这么古怪?”顾南风思绪慢慢飘远,难不成他失忆了?
他记得沈榭的脾气还可以啊!
虽然他们不打不相识,但是他在沈榭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才惹得沈榭出手。
宫白坚定道:“你不认识他,自然不清楚,沈修齐摄政十年,要真没些手段,他怎么撑的过来?”
“当今日日沉迷在后宫中,自摄政王走了才勤快了些,沈修齐一回来,估计他又要躲起来,除了生孩子他还会干什么?儿子已经够多了,他自己办不成的事,难不成想让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办?”
“他是不是想生上百八十个,联合起来,组团弄死沈修齐?!”
作者有话要说: 山野间,一小儿正撕心裂肺的哭,惊的树上的鸟四散而飞。
妇人:摄政王
小孩:呜呜……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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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是生上一千个,也都是废物,还不如好好教导大王爷,依他看,也就大王爷还能用。
顾南风:“……”
宫白当真是个妙人也。
当今要是听到,别说宫白,整个宣平侯府危矣!
不过他说的话虽然有诛九族的嫌疑,但都是大实话。
当今后宫嫔妃众多,个个都是打胎小能手,孩子多,死的也多,真算起来,现在活着的七八个皇子,还有十几个公主都不算什么,胎死腹中和夭折的才是最多的。
活着的几个皇子,能成事的也就大王爷还有五王爷,剩下的要么脑子不够,要么身份不够。
顾南风深知这一点儿,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皇室如此作为,也难怪会被外姓人掌控。
宫白干咳一声:“当然,这话说的远了,咱俩说说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我省的。”顾南风点头。
宫白突然想到什么,激动地凑到顾南风跟前:“我跟你说,也许老皇帝这招还真可行,沈修齐要真是个断袖,那他这辈子无儿无女,肯定不能跟皇帝一堆儿子相比!”
顾南风哭笑不得,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沈榭身上了?
沈榭是不是断袖与他无关,若真是断袖,说不准还好办,有摄政王这层关系,将来京都谁不高看他一眼,就算想骂他,也得憋着偷偷骂,就像宫白说的,没人敢当着沈榭的面说他任何不好。
能让所有言官都老实成这样,沈榭确实厉害,那可都是一群自以为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讲理不要命的家伙。
以前顾南风跟他们吵过架,当时气得一群老人家红着脸,指着他说不出话,就差直接骂他竖子敢尔。
宫白嘱咐了顾南风几句,见他脸上带着疲惫,问道:“昨晚没休息好?”
“嗯。”顾南风点点头,喝茶提神。
“你这睡不着的毛病也该去看看,时间长了怎么撑得住?”宫白皱眉,知道自己劝也没有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南风揉了揉眉心,笑着摇头,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宫白不再打扰顾南风:“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以后我来你可不能再拒绝,听到没有?否则就真的拆了这梨园,把你绑到侯府,看你见是不见!”
“好,我知道了。”顾南风点头,让星岚送宫白离开。
顾南风跟宫白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他还在鹤江山跟着师父种菜,与外出云游的宫白偶然相识,谈笑风生,于是便成了朋友。
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因为三王爷的关系,宣平侯以为宫白也对他有意思,顾南风差点气笑了,真当他怕那些威胁吗?
宫白要对他有意思,肯定会强制他离开这里,不会让他留在梨园给别人唱戏。
星岚还未回来,顾南风就听陈林说萧光霁来了,更加头疼:“班主,您去陪他喝茶吧,我嗓子难受,可不能跟他来回打太极。”
“好好好,那你赶快去休息,三王爷交给我应付就行。”一听顾南风说嗓子不舒服,陈林立马答应,不管是真的假的,顾南风的嗓子绝对不能出问题。
顾南风可是他们戏班的金嗓子,是整个红舍子的台面,他就是死了,顾南风的嗓子也得好好的。
星辰护送顾南风回到寻芳阁,顾南风昨夜连着做了几个噩梦,一直没休息好,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摄政王回城,顾南风当真在梨园内,未出门半步,一边悠哉的喝着茶,一边听人说沈榭那边的情况。
沈榭得胜回朝本是大事,合该热热闹闹的欢迎,但因为他不喜人多,所以街道上的人全部被清理,只有一些侍卫跪在两边,街道上落针可闻,安静的不像是打了胜仗,反而像是灰溜溜逃回来的。
摄政王府内也很平静,连个炮仗都没放,更没有臣子前往恭贺,沈榭的回朝,就像他从不曾离开一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但这都是表面上的,暗地里却诡谲云涌不断,皇帝老迈,皇子中无人可用,摄政王只手遮天,等皇帝一死,京都将迎来一场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