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古代架空]——BY:绣生

作者:绣生  录入:02-03

  但自从来了王府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汤婆子没了不说,为了瞒天过海,他还故意受冻染了风寒,这短短几日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唯有昨晚他难得睡得香甜。
  叶云亭自美梦中醒来,惬意地叹了一口气,方才自暖和的被窝里探出头,想看看是什么时辰了。若是还早,他大可再多睡一会儿。
  只是这一动,却碰到了具热乎的身体。
  “!!!”
  叶云亭一惊,混沌的思绪顿时便清明了。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侧过脸,恰与察觉动静看过来的李凤岐视线撞了个正着。
  李凤岐定定看他几息,表情变幻莫测:“醒了?”
  “……?”叶云亭迟缓地眨眨眼,睫羽似蝶翅战栗,他瞅瞅李凤岐,余光再偷偷往左边一瞥,待看见另一边空了大半的床榻,以及卷做一堆的被褥时,白生生的耳朵便染了火辣辣的红。
  他蜷了蜷脚趾,身体小心地往后退了一些,眼睛左右乱飘,尴尬地笑了笑:“醒了。”
  李凤岐看着他染了红的耳朵,和四处游移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大半夜未眠堵在胸口的郁气便尽数散了。他“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瞧着叶云亭,缓缓开了口:“那就劳烦大公子给我拿一套干净中衣来。”
  “怎么要更衣?”叶云亭下意识问。
  明明昨晚泡完药浴时换了干净中衣。
  李凤岐凝着他,似笑非笑:“两人一起睡有些热,出了汗。”
  昨晚叶云亭刚拱进他的被窝时,身上凉冰冰很是舒服,倒是正好解了热。但后头时间长了,叶云亭身上越来越暖和,反而是李凤岐受药力影响,身体很有些躁热,煎熬半夜,出了满身的汗。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叫人无地自容。叶云亭这回连脸颊都红了,受惊一般从床上弹起来,匆匆套上鞋子就往外跑:“我这就去给你拿。”
  季廉听见动静从外间抬头来看,见他就穿一身中衣站在衣柜前胡乱翻找,便忍不住念叨起来:“少爷你病还未好,怎么又不披外袍乱跑?!”
  叶云亭头也未抬:“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穿。”
  他借着衣柜的遮挡,用冰凉的手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李凤岐好意将床榻分他一半,结果他却得寸进尺钻了人家的被窝,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再一联想到两人名义上的关系,更觉得尴尬至极。
  虽然雕花大床很舒服,但他今晚还是在罗汉床上睡吧!
  捧着中衣磨磨蹭蹭地回去,叶云亭将中衣递给李凤岐,抿了抿唇,还是垂着眼眸解释道:“我睡相不太好,昨晚的事王爷莫要介怀。”
  李凤岐接过中衣,瞧他一眼,眉尾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天气冷,屋里又没有炭火。你若怕冷,想与我挤一挤也无妨。”
  叶云亭闻言,心说我也不是想与你挤一挤,只是睡着了无意所为。
  但转而想到那暖烘烘的被窝,又不得不屈服了,罢了,若是可以,还是很想挤一挤的,毕竟真的很暖和。
  不过他也就是心中想一想罢了,嘴上还是道:“我风寒未愈,今晚还是去外间和季廉挤一挤吧,免得将病气过给了王爷。”
  李凤岐闻言眉尾轻挑,抬眸瞧他一眼,却到底没有再多言。
  ……
  一夜好眠之后,叶云亭的风寒已然好了许多。
  但对外他还是得装得病恹恹的,一碗接着一碗喝药。好在要如此遭罪的并不是他一人,李凤岐也要同他一起喝药——除了三日一次的药浴,他还要每日三次内服汤药。
  季廉为了掩人耳目,两人的药都是混在一处煎,是以两人喝药也是一起喝。
  每次叶云亭被苦涩汤药折磨地作呕时,再看看李凤岐面不改色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难了。
  毕竟永安王的汤药闻着味儿都觉着比他的苦。
  如此过了两日,叶云亭的风寒几乎大好,只是身体到底还是受了损,脸色看着依旧白惨惨的,没有半点血色。
  这日饭后,叶云亭裹着厚实的棉袍,怀里揣着季廉托婢女买回来的汤婆子,与李凤岐商议如何将上京讯息尽快传往北疆。
  叶云亭一直惦记着昏迷那日的梦境,并且怀疑那曾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自病愈之后,便一直思索着如何避免惨剧发生。
  因为他染病需要抓药,季廉被允许五日出入一次王府。如今已经过去了三日,后天季廉便可以再出府一趟,届时他便可以同李凤岐的人取得联系,让他们想办法尽快将密信送往北疆。
  但如今难就难在,李踪防范甚深,已经暗中切断了所有能往北疆送信的渠道。李凤岐的人很可能根本寻不到机会去送信,又或者等密信送出去时,已经迟了。
  叶云亭总觉得不能一味地被动等待,他们得想办法避开皇帝耳目,尽快将信送出去。
  “京畿三州隶属云容都督府,各路关口驿站都是李踪亲信,此时去往北疆的道上必定关卡重重,我的人很难瞒过他的耳目。”李凤岐手指划过舆图上陆、冀、中三州,语气微沉:“若是冒险派人乔装打扮,自中州转道樊州,再经加黎州往西遇州去,倒是可行,但绕道路途遥远,时间会多出一半有余。”
  “迟则生变。”叶云亭盯着舆图沉思:“没有法子瞒过李踪耳目吗?”
  李凤岐摇摇头,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有法子,他的信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送出去。
  叶云亭单手撑着下颌,拧眉陷入焦灼之中。
  倒是沏茶的李凤岐忽然侧耳,听了一阵后,面色古怪道:“外面似有人在叫你。”
  那声音中气十足,穿透重重屋檐,传到了李凤岐耳朵里。
  “谁叫我?”叶云亭疑惑。
  他探头唤外头的季廉:“可有人唤我?”
  季廉闻言侧耳听了听,竟仿佛当真有人在叫少爷的名字,他说了一句“我出去看看”,便推门去了外头。
  到了院子外面,那叫喊的声音便愈发清晰,一声声叫着“叶云亭你给我出来”“你当了王妃便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竟连家也不回”云云。
  季廉越听脸色越古怪,这声音……像是二公子叶妄的。
  国公府的二公子叶妄,自小骄纵顽劣,被殷夫人千娇万宠地捧在手心长大,如今十六岁,已经是这上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了。斗鸡走狗,青楼酒肆,没有他不干的事,没有他不敢去的地儿。
  二公子叶妄与大公子叶云亭,在国公府里硬生生活成了两个极端。
  叶妄正应了他的名字,仗着国公府与殷家的势,活得胆大妄为;而叶云亭偏居国公府一隅,无人问津,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未出过几回。
  但偏偏这位骄纵任性的二公子,从知道他还有个大哥之后,便常常喜欢来寻叶云亭的晦气。
  叶云亭脾气好,也不欲得罪他惹麻烦。从前在府里时,每每遇见他来寻麻烦,都只顺着他。但每每这时,叶妄总是更加恼怒,莫名其妙地发一通脾气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开。
  待下一回再来,又会再如此重复一遍。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季廉还以为来了王府,总算可以躲开这尊瘟神,但没想到叶二公子如此胆大妄为,竟然闹到了王府大门口来。


第11章 冲喜第11天
  门口的守卫当然不会放叶妄进来,若是寻常人敢来闹事,一番威逼恐吓直接赶走就完事了,但齐国公家的小霸王上京城谁不识得?如今他在王府门口骂骂咧咧,守卫除了不敢开门放人进去,旁的也不敢放肆。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离开。
  叶妄自然是不肯的。
  从他得知叶云亭被圣上赐了婚,要去给病恹恹快要断气儿的永安王做王妃时就很不痛快。婚事传出来的那几日,他那群狐朋狗友还笑话他,说叶云亭成了永安王妃,以后见面他是叫大哥啊还是叫王妃?这男王妃,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新鲜。
  众人都把叶云亭当笑话看。
  叶妄当时听着心里就不痛快的很,直接黑脸掀了桌子走人。
  他从前就没叫过叶云亭大哥,今后自然也不会叫王妃,叶云亭是没有名字么?
  而且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前两年那么多媒人到府上给叶云亭说媒,听母亲说,还有好些是公侯之家的嫡女,但他偏偏一个都没应下。眼下被指给将死之人冲喜,他倒是不反对了。
  虽然父亲说是皇命不可违,但叶妄想想换做是自己,这种婚事他就是宁死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以国公府的权势还有父亲在圣上跟前的脸面,叶云亭若是当真不愿意,明明可以求父亲出面求情,想办法斡旋回绝。
  再不济,他不去求父亲,来求他帮忙说情,他看在微薄的兄弟情分上,也会替他去跟父亲母亲说情。就算国公府的情面不够,再加上他外祖殷家总是够了。
  但叶云亭却一声不吭地接受了。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叶云亭为什么不反抗。每日去喝酒又要听人提起永安王和他的男王妃,心里烦得不行,索性就去了城外庄子上躲清静。
  哪成想到躲了几日清静回府,发现叶云亭竟然已经嫁去了永安王府。甚至到了该回门的日子,也没见人回来。
  府里的丫鬟婆子背后嚼舌根说是叶云亭攀上了高枝儿,不愿意回国公府了,这话恰叫他听了去,他方才决定来找叶云亭要个说法。
  谁知道到了这永安王府,竟然连大门都进不去。
  他本来不信丫鬟婆子的碎嘴,但眼下又不太确定了。
  叶妄杵在门口不肯走,叫嚷一阵累了,便回马车里喝两口茶,吃点点心,等缓过劲儿来了,再继续出来叫嚷。
  他就不信,叶云亭能在这王府里躲一辈子。
  王府里边,叶云亭听了季廉传回来的话,神情倒是没什么波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用管他,等他叫嚷累了自然就回去了。再不济,等国公府收到消息,也会派人把他弄回去。”
  倒是李凤岐忍不住了,不可思议道:“这叶二公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虽然他早有耳闻国公府二公子顽劣不堪,但也没想会这么的……蠢。
  如今的形势,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该看得出来。
  他眼瞎瞧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能找上门来讨说法。
  实在蠢得叹为观止。
  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叶云瞥他一眼,抿了一口茶,委婉道:“他自小被父亲与母亲宠坏了,府里许多事……他都不知晓。”
  就像自小到大,他这个长子都住在最破旧的偏院里,身边伺候的人只有一个奶娘一个书童;到了开蒙的年岁没有先生教导,更不能去国子监上学……如此种种忽视与不公,叶知礼给出的理由都是他身子弱要静养。
  大部分人对内中缘由心知肚明,只有叶妄当真信了。
  他被司天台挑中给永安王冲喜,与什么命格无关,只是因为只要他在一日,这国公世子的位置,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落到叶妄的头上。所以他便成了与永安王命格相合的“贵人”。
  而这些,叶妄也不知道。
  他这样的性子说不上好或者不好,父母所作之事他不知情,更怨不得他。
  但叶云亭早慧,这些年在府中见多了厚此薄彼,听多了或同情或嘲讽的冷言冷语,要说心中毫无怨怼也不可能。他只能选择主动避开。
  只是没想到叶妄会追到王府来。
  “叶知礼精明一世,怎么就偏偏就在选继承人上瞎了眼?捧着鱼目当珍珠……”李凤岐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嗤了一声,道:“倒是便宜我了。”
  他这话说得顺畅自然,但细品,却又能品出几分暧昧。
  两人如今性命相连同舟共济,生死尚且难料,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婚事,以免双方尴尬。但李凤岐这一句话,却是第一次把这桩婚事提到了明面上,语气隐约还有些满意。
  叶云亭拿不准他说这话的用意,只能沉默以对。
  闲着无事的季廉又跑到外面去听叶妄叫嚷,听上一会儿,便气得鼻歪脸斜回来转述给叶云亭听:“他是翻来覆去就只会那两句话么?少爷若真是攀了高枝儿,这会儿我早出去拿洗碗布将他的嘴堵上了,还轮得到他嚣张?”
  “季廉。”叶云亭晃着茶杯的手一顿,瞥了对面的李凤岐一眼,见他神色并无不虞,方才转向季廉道:“明知道听了要生气,你还去听什么?”
  季廉张了张嘴,想说他就是气不过。但想想自家少爷的性子,到底还是老实闭了嘴:“知道了,我不去便是了。”
  但他们不出去,门口的守卫却受不住叶妄撒泼了。
  人赶也不敢赶,去国公府报信的人说齐国公与夫人不在府上,府里的管事下人没人敢管这小霸王,只能派人去寻齐国公回来主事。但等寻到人,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守卫怕他再在门口这么叫嚷下去,引来附近百姓看热闹,将事情闹大。那这王府内的情形势必会泄露出去,到时候他们更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以守卫只能来请叶云亭。
  “叶妄来找我?”叶云亭听见通报,已经提前躺在了罗汉床上,他怀里揣着汤婆子,面上却一副病恹恹的姿态:“我病还没好,也不便见人。你们叫他回去吧。”
  守卫为难:“可叶二公子无论如何不肯走。”
  叶云亭蹙起长眉,比他更为难:“也罢,那你便让他进来吧,我与他说几句话,劝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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