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曲长负道,“你过去看看那边的河水是不是干了,再找个人听听,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端应声而去,很快就回了,冲曲长负道:“少爷,河水没有干,只是水位下降了些。我刚才问了附近的农户,说就是这几天的事,为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所以他们也没太在意。”
曲长负觉得太阳穴处阵针扎般的疼,不由用手按了按,说道:“最近应该是春汛的时候,水位怎会不升反降?这事不对。”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然后道:“是游,游有人蓄水!快去,再探!”
三月桃花讯,每年的这个时候,修整堤坝,分流河水不及,这里有人把水流给积蓄起,其中定有蹊跷。
曲长负没有等着小端把消息探回,已直接派人赶到了最前面,阻止整支队伍继续前进,并且请众人各下车下马议事。
这边各位臣刚刚带着诧异聚集在起,小端的消息也已经回了,对于他们说,绝对不算好事。
曲长负所料不错,在河道游,确实有人建坝蓄水,而且看样子像是西羌人。
在场的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虽然发了这么件事让他们不免意外,但是慌张倒不至于,起商议着接下的对策。
“西羌人为要如此?难道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故意拦截?”
“未必。”说话的是兵尚书申纬,他也做出了个相对准确的判断,“此河堤开挖时,西羌已经攻入京城,概原本的计划是放水切断道路,以此阻止太子兵败后沿着此路撤离。”
他们概到此时还没想到,败的会是己这方。
当然,目前在这里的人全不知道眼下的京城里是什么状况。
太傅徐孜宁沉吟道:“那看我们接下就要跟这帮人面对了。”
曲长负说道:“这条路我们本也要经过,如绕开倒也不是不可行,但旦河堤被冲垮,此处的百姓恐怕全要遭殃。而且对京城中的战局也极其不利。”
其他人也同意这个看法。
如现在只有他们这些人,然是绕路想赶回京城最重要,不过靖千江很够意思,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分兵力,留下了充足的人手护送剩下的人回京。
眼下他们完全有阻止这件事的能力,然不能坐视不理。
曲长负下马车站了这阵,就已经明显感觉到己精力不济了,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样喘不过气,熟悉的头疼也再次涌。
他不动声色地说:“按照小端所说,对方那边的人马不足万人,但不知道是否会在暗处埋伏人手。我建议,咱们可以派半的兵力稍作试探。”
曲长负说着,随后在旁边折了根树枝,向着游的位置指示意,树枝收回的时候仿佛无意,顺手拄在了地。
这拄,好歹把他己给撑住了。
在场的武官不,对曲长负的想法也没什么意见,曲长负调拨半兵力,又他们分成两队,左右包抄,往河堤去了。
有人询问:“各位看,咱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在这里观察战况?”
曲长负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了种莫名的第六感。
放眼望去,前方道路平坦,地势渐高,此时已是立春时节,两侧的山坡桃花艳,在风中无声轻晃。
曲长负心中出种莫名的犹疑,说道:“不,不要往前走……”
他的话音刚落,头顶便忽然传阵尖锐的哨鸣,紧接着,箭雨从天而降。
曲长负在感觉到不对的同时便已经有了盘算,毕竟在这样的地势下,还只要有埋伏,首选肯定是箭攻。
此时他立刻扬声发令,指挥盾牌手迅速列队,环卫两翼,众人及时护住。
突袭过后,名黑衣重甲的西羌领兵越众而出,笑冲着曲长负道:“曲人,有日子不见了!”
曲长负认出了那人是前曾经过交道的耶律单,脸冷冷地毫不动容,说道:“阁下哪位?”
耶律单故意看了看周围的人,笑着说:“没有必要这么警惕了,承你配合,眼下这些朝廷重臣已经难逃我军掌控,你我也用不着再故作不识。曲人,此事过后,定记你首功。”
这辈子、辈子,曲长负没少被挑拨离这招对付。
为很人知道,他最容易惹人抨击处在于性情高傲,遇到很事情不屑为己辩解。
曲长负确实也有这个毛病。
以前就是性子倔,头破血流也不肯服软,如今他已有了足够的实力,早就不稀罕在意别人的看法。
曲长负懒得去想其他臣听到这番话是什么表情,又会想说什么,他连头没回,向耶律单嘲讽笑,便要开口。
但有人比他更快。
兵尚书申纬已经声说道:“可笑!这等拙劣的挑拨离计便想迷惑我们了吗?曲人为国尽瘁,有目共睹,谁会怀疑他,我第个就不答应!”
他这样说,立刻得到了家的附和:“是如此!”
曲长负不由得,还是转头看了眼。
在不久前,这些臣们也曾经到过这个地方,那是在跟着隆裕帝逃亡的时候,心中惶惶不安,前路未卜。
但仅仅两个月过去,西羌真的如预料的最坏结那般过了,甚至还攻进了京城,他们的处境似乎更加危险。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中,有仇恨,有决心,有紧张,也有激动。
唯独没有的,是疑虑与退。
此他们的心不再迷惘,在不断的抗争和凝聚下,所有的人有了坚持到最后的信念!
我们相信己的同胞,也不会在敌人的侵略下而后退!
人心齐,战必胜。
那就吧!
双方交战,在场没有战力的人退至后方高处观战。
曲长负这回没有亲场,但即便他不持兵刃,不着甲胄,只要站在那里,便永远是那根撑起半壁江山的脊梁。
曲长负观察着战局,很快便发现,耶律单表面的得意也不过是动摇军心的障眼法,他心中绝对没有显露出的那样笃定,只怕也是刚刚发现他们到了这里不久。
——只要拖住耶律单,河流游那些西羌人就绝对不敢弄垮堤坝。
做出这个关键的判断,曲长负立刻下令,方才派出去的另半兵力从后方撤回,以三面合围势攻击耶律单。
这场仗,双方狭路相逢,没有准备,没有依仗,只能采取硬碰硬的方式较量,对于郢国这边的军队说,并不好。
但没有人会屈服退让,为这本就是他们的土地。
血腥的气息中,春风似乎也变得苍凉,号角声连天作响,潮水般的呐喊声充斥天地,兵器碰撞,弓弦作响,逐渐袭的暮色当中,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不断飞溅而出的血色……
日光西坠,月影东升。
奔流的逝水逐渐填满河道,冲刷着在青史中沉默伫立的城池。
被风吹的久了,头痛愈发剧烈,那深藏在骨血里的毒,像把把在体内散开的钝刃似的,化入四肢百骸,磋磨着每寸神经。
这种欲死的疲倦几乎让人恨不得在地趟,就此不用起,但是曲长负十分清楚,久战下,己方已有颓势,拼的就是这股劲。
如己在这里倒下,人心动摇,郢军必败。
他忽地回过头,说道:“把战鼓抬!”
战鼓摆起,他握紧鼓槌,战鼓擂响。
清越的鼓声响起,回旋在战场,也回旋在每个人疲惫的心。
士们挥舞着兵器。
长夜终有尽头,下次的黎明,朝阳为了所有的勇士而跃升。
曲长负击着鼓面。
这个动作消耗了更的体力,让他清醒。
十余年的折磨与考验,经过无数次的绝望,他终于走到了这步,面对的最后个敌人,不是西羌,而是己。
他不会倒在这里。
郢军奋起拼杀。
在这时,仿佛要与鼓声应和,远方忽然阵高歌响起,铿锵有力。
“魂托河山兮头颅可抛,
奋勇齐心兮身不足道!
忠义于怀兮剑薄浮云,
飞翩翩兮燕歌长浩……”
歌声越越近,越越清晰,熟悉的身影手持长枪,人骑,向着曲长负的方向快速驰,如每、每次,无悔的奔赴。
“……沉机变兮金鼓敲,
赴水火兮志不摇!
报君王兮下抚黎民,
战尽贼寇兮逞我英骄!1”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周围的臣们也随着同高声歌唱起,他们的声音并不整齐,但奇异而和谐地汇聚在起。
“沉机变兮金鼓敲,赴水火兮志不摇!报君王兮下抚黎民,战尽贼寇兮逞我英骄!”
越越浑厚响亮的歌声响彻沙场,让人眼眶发烫,热血沸腾。
西羌气势已竭,溃不成军,昭示着这场侵略的最终失败。
曲长负难得微微地笑了起,身体感到了透支般的疲惫。
他手软,握住的鼓槌差点落在地下,忽被从后方伸的只手牢牢攥住。
靖千江手拥住曲长负的肩膀,手攥住他的手,抬起,用力在鼓面敲了最后击。
朝阳终于跃升而起,云开雾散,眼前景物乍然分明,有蓝天辽阔,山河无恙。
只不知名的鸟儿展开翅膀,冲入碧宵。
两人并肩而立,忽然同时想起许年前共同活过的那段岁月。
当时他们还是懵懂少年,共看过朝朝暮暮,以为余漫长,前路光明。
他们从未想过,原以后的日子里,还有着那么的坎坷与磨难,那么不愿知道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真相。
别离,重逢,在感情的抉择中挣扎,拼了命的,与命运进行顽抗。
晃也快,就到了如今。
“恭喜啊。”
靖千江冲着曲长负伸出手,半仰起头吸了口气,然后望着他笑道:“你赢了!”
曲长负也笑了起,与他击掌,然后十指相扣。
他说:“同喜。”
第111章 江湖一杯酒
这晚,弯月如钩,繁星耀耀。
星光与月华穿过人间重重屋瓦飞檐,溶进了护城河的碧波之中。
河边有座思雨楼,是这金淮城中最大的青楼,今夜明灯照彻,珠玉流光,外来客熙熙攘攘,正迎来桩盛事。
——思雨楼中的头牌云裳姑娘,今日要正式挂牌接客了。
思雨楼在金淮城的风月场中本来就稳坐第把交椅,楼中美人无数,各有才艺,能在这里被当成头牌,自然有不凡响之处。
据说这位云裳姑娘的美貌举世无双,见无不神魂颠倒,时善解人意,饱读诗书,歌舞书画无不精。
只是她性子冷傲,虽已在楼中三年,却从来只肯陪人清谈唱曲,谁也奈何不了,这次居然会意挂牌接客,自然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此时座上的客人已经满了九成,云裳姑娘尚未露面,台上有四名相貌相的美貌女子正在奏乐歌舞,引得客人们连连叫好。
城西绸缎庄的王少东家也在列。
家资巨富,姑父又在京城做官,是金淮数数二的贵公子,因而坐在了最前排的中间位置。
王公子边嗑瓜子,边看美人,正带劲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当啷声响,把吓了跳。
转头看,发现是自己邻座的人斜倚在桌边,撑着头睡着了,桌沿上的酒杯被无意中碰落在地。
王公子不由为之绝倒。
这什么人啊,重金花费外加精准备字画才换来了进的机会,在这样靠前的好位置,面对如斯美人美景,居然还能昏昏欲睡?!
是不是男人,还是不喜欢女人?!
王公子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是否身体不适?”
酒杯落地,对方也醒了,转头看眼,说道:“多谢公子关。我不妨事,只是时犯困,见。”
王公子看清楚的正脸,发现此人剑眉星目,英俊秀逸,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不觉在中暗暗喝了声彩。
再加上对方的穿着打扮也显示出家境殷实,能坐在这个位置是不般,王公子有结交,着搭话道:“兄台的眼光也忒高了,如此四美在前,都能昏昏欲睡。”
男子道:“天的美人甚多,但乱花容易迷眼,倒不如只取中最艳。得我顾之人,需得中所爱。”
王公子道:“哈哈,此言不光有理,还很骄傲啊。兄台如何称呼?”
对方微微顿,说道:“在姓……曲,名江。”
王公子道:“原来是曲兄。小弟姓王名舒……”
刚说到这里,声音就被阵呼声淹没了。
今晚的主角云裳姑娘千呼万唤始出来,总算让大家见到了真容,未语先,体态风流,确实生的极为美丽,宾客们纷纷赞叹。
王公子看直了眼,化名“曲江”的靖千江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呵欠。
天初定之,曲长负离开了京城,路向南,逛至金淮,遇上些突发的意外。
曲长负说看见人多烦,回客栈歇着去了,靖千江则独自来这里办事。
人是进了青楼,根本就不在此处,看这些咿咿呀呀的东西实在无聊,就喝了半杯酒提神。
结果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苦练许久的酒量,非但没精神起来,反倒困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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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厅上,群人争先恐地竞价,都希望能够成为云裳姑娘的入幕之宾,时间场面热闹非常。
外小厮搓着手,踮着脚,抻长了脖子向里面望着,只觉得痒难搔,恨不得进去再领略番云裳的美貌才好。
正惦记间,听见身有马车的声音传来,知道是又有客人到了,连忙转过身。
迎来送往的惯了,习惯性地满脸堆,正要上前,忽又蓦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