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平沙万里尽是月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录入:02-13

  这份痴念是比臣子觊觎嫔妃,小叔爱慕嫂嫂还有禁忌百倍的妄想。
  彼薪的失望和愤怒让流复慌张到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懦弱得让自己痛恨。但流复无法辩解诉说,人人都道玄亲王耿直坦荡,但偏偏在这个最亲近在乎的人面前无法坦荡。他一次次在深渊边游走,一个个瞬间几乎把他推进欲望的旋涡,在误解的委屈和爱而不得的双重作用下流复几乎痴狂。
  在去白帝城的路上,玄亲王犯了痴病。
  流复几乎不分白天黑夜的醉酒,然后说些胡话,最后马车也坐不了了,众人临时安排船舶前往白帝。在渡口歇了七八日,京城的御医快马加鞭正好赶了上来。御医奉了口谕要保玄亲王无恙,于是众人都发狠把流复摁到床上扎针灌药,可无论喂什么进去都不行,全叫呕了出来。众人无法只能日夜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流复也没闹几天就安静了。
  天气渐渐炎热,船在水上行驶还觉得舒爽,连流复的病也好了些,不再满嘴的乱说,也不嚷着饮酒,除了每日灌药也不需要非什么心,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都放松了下来。
  流复光着脚坐在船尾,可这行驶的大船船体高,他的脚碰不到水面,只是悬在半空眺望远方。
  流复看着近处的景物慢慢拉远,偶尔有小船经过,船上的人朝他掷荷花,他捡过那花捏在手里,痴痴地看着。
  “小郎君哪里人氏,又往哪处去?”
  “从花中来又到花中去。”
  “好风趣的哥儿。”
  “有莲叶水吗?”
  “这?”
  那人看看半船的荷花荷叶,不知道怎么算莲叶水,于是捡了片卖相最好的荷叶卷成漏斗模样,从棚子里的水桶里舀了些水,站到船头把荷叶递了过去道:“这是自家井里的水,甜得很哩。”
  流复接过那荷叶,他穿的简素,身上袍子半开着什么也没有,就随手从靴子上扣下一块翡翠丢了过去,那人本来看着流复昳丽风流想搭个话,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阔绰,想是哪家贵人,怕让人看见自己惹麻烦,谢过赏就撑着船走了。
  流复捧着荷叶,用指尖沾了一滴水放进嘴里,轻轻吸吮着那份甘甜,他把嘴和鼻子埋进这份滋润里,清冽的荷叶水封住了他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流复终于忍不住咳出几个气泡,他才把口鼻从水里撤了出来。他任由水珠从脸颊滑落,打湿一片衣襟。
  流复在船上晃了半个月的功夫,又由着马车拖进白帝城。按理流复该去官家专门的府邸住,但谕旨先进了城,意思是让玄亲王跟着老王爷和渝王一道住,说是一家人亲近。
  渝王还未开府,平日吃穿住行都是焱王府打理,所以住在一处。但两位王爷都不理地方政务,闲暇的很。一早儿的,焱王打套拳,渝王跟着师傅念早课,流复就找个槐树底下的石头躺着,京城跟来的师傅也被打发走,直躺到午膳被唤醒用药,然后又躺下去,到了晚膳流复也没和渝王他们一道用饭。
  连着几天流复就找些没人的地方躺着,武侯祠封诰他都推了抱恙未去。焱王渝王瞧着这也不是事,请了几家名医来看看,都和御医说的话差不多,就是郁怔又带着恶食犯了,除了自己开解也没什么法子。
  他们又请了民间高人来看,那高人看了两回本来没什么用处,但见了府里赏钱丰厚,就使出浑身解数,驱鬼唤神。流复竟有了反应,也不终日郁郁倒在一处不起,而是喜欢在院子里到处走,见人也能说两句话,食量比以前大了许多。
  那高人领了许多赏,临走前留了一包灵药,单独流复嘱咐按照他之前给他吃的方法,心情郁结之时服下少许,配热酒发散,心情就能好转。流复觉得吃了这药神明开朗,就问高人秘方,愿重金相购。可那高人故作姿态,说灵药凡间难以制得,嘱咐流复不可与旁人说起此灵药,因为是仙山上开过光的,被凡夫俗子见了就无用了。流复便谢过高人,自己藏起药来只要心中愁苦就挑一点来配热酒饮了,避着宫里跟来的御医,省得他盘根问底往京城里修书。
  焱王和渝王见流复时而低沉时而亢奋心中觉得古怪,但他爷俩在封地安乐惯了,最怕沾染京城的事惹到麻烦,即便担心但也不好过问流复的事情,只能由着他去。
  又过了段时日,礼部封诰正使何景吝上王府请安。景吝跟着下人寻到流复,只见一舟一琴孤单单漂在池塘一侧,流复扶着舟敞着袍子把身子泡在池塘里,嘴里高声念着诗。侍从们都慌得站在岸边喊他上来,却没一个人敢把他拉上来。
  “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
  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
  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
  激清响以赴会,何弦歌之绸缪。”
  景吝见此脱了外袍和靴子,“噗通”一声跳下水把流复捞了起来,拖着他到了岸边。流复一碰到那岸边的地,皱着眉道:“热。”
  景吝不管这些直接把他拖了上来,吩咐人赶紧伺候二爷更衣,这才有几个侍从架起流复往屋子里走。景吝也去换了身中衣,穿好袍子正了正衣冠去给流复请安。
  流复在池水里泡了半天,又吃了两壶冰茶,人才安静下来。流复歪在榻上神色倦怠,景吝进来请安,他就随手一指让他坐下说。
  景吝是寿彭侯府里的公子,也是侍读出身,只是比流复大许多,早在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入了礼部当差。景吝忠厚仁善,彼薪流复小的时候常在功课上指点他们一二,流复高兴时还喊过两声何兄。
  景吝忽然受命入渝,他没想到这么匆忙就要行如此要紧的事,况且二爷身子不好,情绪不稳,他也不知道宫里怎么突然这样安排,他只能一路尽力调度。可流复一直不理会封诰武侯祠一事,圣上的意思是玄亲王替主祈福,这多少天流复连武侯祠的门槛都没碰过一下,如今听说流复身体好转,他也不能不来请示。
  景吝起身行礼道:“封诰仪式已是尾声,往下便是重修忠兴公金身,臣来讨二爷一个示下。”
  “要修便去。”
  “只二爷多日未去祠堂进香祈福,怕不合规矩。”
  “本王是亲王,那个什么公,要本王去见他?”流复半眯着眼,有些困了,倚在一个引枕上休息。
  景吝有些为难但还是道:“二爷至少去上柱香,臣才好去安排下面的事宜。”
  “谁怎么了,要上香?”
  “卧龙先生,诸葛仙师显圣,您奉诏入白帝城替国主祈福。”
  “替刘备向诸葛亮祈福?”流复迷茫的看着景吝,心不在焉,神思恍惚。
  “是替当今圣上。”
  “我才不要替他呢,他都不理我了,不要我了。”流复趴在小几上委屈地嘟起了嘴。
  “您莫要如此说,陛下是惦记着您的,过几日便有京城的赏赐入府。”
  “那是给三弟的,又不是我。”流复闭上眼嘟囔着。
  景吝瞧流复这个样子,忍不住又要拿出长兄风范来劝导:“二爷已经是成府的正经亲王,若是还是一副经不起事儿的样子可怎么好。”
  “本王怎么经不起事,就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本王也不皱一下眉头!”流复拍案而起。
  “那连现在这点事儿都不问一问,还说什么上阵厮杀?”
  流复摇摇头,又摆摆手道:“知道了,本王呢,会亲自去上香的,替圣主祈福。”
  景吝叹口气道:“千万记得,还有也多仔细自个身子,别作践坏了。”
  “名士风度,不算作践。”
  景吝听着心里不敢苟同,于是一拱手就退了出去。


第66章 奇门阵假托奇门 诸葛祠真遇诸葛
  入了夜,府内寂静。流复在床上翻身坐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衣服裤子都湿了一片,他唤来守夜的下人打了盆水,自个拿了布慌忙把身子擦干净,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床上困意全无。
  流复裹了件袍子就要出门,又回了寝室让人伺候好衣冠,匆匆忙忙就往府外去。侍从赶紧拦着说:“主子,外头宵禁,这巴巴地往哪赶?”
  “武侯祠,祈福。”
  “哎哟,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大晚上的也没法准备的。”
  “本王今夜睡不着,去上柱香而已。”
  流复气息还没调节过来,心里咚咚咚地跳,他知道自个今晚是睡不着了,既然景吝的说要去祈福的事,不如现在就去,赶上什么时辰就时辰。
  众人见拗不过他,又没法子,只要玄亲王无事他们就算不辱使命了,旁的就虽他去。
  流复上了匹马,从府里角门出去,寻着官道往武侯祠去。白帝城夜里安静,百姓在家中酣睡。一路上只有一道卡房,官兵瞧见了王府的灯笼也要上来询问。流复下头的人递了玄亲王的牌子见那官兵还要追问,便包了块银子递过去,官兵马上笑呵呵行礼又撤了栅栏放行,流复没一会就骑马到了白帝庙前。
  白帝庙果然气势与别处庙宇不同,巴蜀之地有其特殊结构,穿斗式的建筑梁柱密集,防震减灾,韵味独特。
  虽是一方名迹,到了夜里也无什么人值守,侍从上前叫门,只一老头披着单衣来应门,见是王府里来的人,也不多问,开了门就放众人入内。流复先入了明良殿上了三炷香,然后转身就入了武侯祠祈福。
  流复着了身团龙纹的吉服,发髻也束了整齐,他提了袍子入内,众人已经点了蜡烛照明,摆了香案就都被流复打发出去。祠堂内烛影晃动,诸葛孔明的雕像带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端坐于神龛之内。
  流复点了栴檀香,双手用食指中指夹住香,拇指顶住香脚,恭敬地举到眉间,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敬在香炉之上,又跪到蒲团之上,心中神思混乱。
  流复长长舒一口气,念道:“后生失礼,夜访先公,只因时常被荒唐之梦困扰,今夜更是折腾地无法入眠,所以想求先公解惑。梦境之中有八面铜镜围绕,醒后回想大概是与奇门遁甲之术有关。今夜打扰先公,一是赔罪,二是祈福,三是解惑,如先公有知提点后生一二,拜谢。”
  说着流复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香案上道:“此内是后生与那纠缠心神之人的八字,若能开解便是最好。”
  说罢这些流复又回到蒲团上朝神像磕了几个头,然后合手念起祝祷之词。流复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心中的躁动慢慢平静下来,他并不打算就走,而是继续跪着寻求心灵的宽慰。
  又过了一刻钟,忽然神龛中发出一声“啪”的轻响,若不是祠堂内安静地可怕,流复绝对不会注意到这声轻响。他慌地睁开眼,猜想自己是不是夜深了出现幻听,流复想起武侯祠显圣的事,他赶紧拜了一拜道:“先公圣明,指点吉凶。”
  “千古今后,其道无穷,不如归去,自求多福。”
  一阵低沉的声音从神龛中缓缓飘了出来,流复一惊,心说真的神了,传言竟是不虚。他赶紧继续拜道:“求先公解惑,后生必重塑金身,再修庙宇。”
  “时运未到,速速归去。”
  流复心中惊诧道:“真是神仙下界?”他仔细辨别这声音不像从天上传来,而是从很低的方向传进耳朵,流复心中奇怪,难道神仙住在地底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抓住根救命稻草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后生愚钝,参悟不透,不敢离去。”说着继续跪道:“仙师若不开解,后生长跪不起,日日祈福,直到先公指点。”
  流复见神龛里没了动静,就着急道:“求先公指点开解!”心中不停默念:“您要是真的显灵,就下凡点化点化我吧。”
  “卧槽,还说不听了。”
  一句轻声的咒骂,伴随一个人从神龛底部掀开隔层,从围栏里翻了出来,然后重重跌在地上,嘴里“嘶”的一声,又道:“我去,我人麻了。”
  流复忽然看的此人,惊地跌坐在地上,但流复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个普通人,绝对不是仙人下凡,他站起身,脚尖点了两步瞬间就到了那人面前。流复一把揪住那人问道:“什么人敢装神弄鬼?”
  流复只见那人身着青色道袍,未留胡须,用逍遥巾包了头,四周散了一圈碎发,原来是年轻轻的一个男子,长的还算端正。
  那人眯起眼睛瞅了瞅流复,然后几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嘴抖着,手指着流复道:“王王王……”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流复手松了些,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身着吉服,他猜到也不奇怪,于是神色并没有放松。
  “王爷?我说你不是姓王的那个谁?”
  “本王确实姓王,可皇室之人皆姓王。”
  那人做出一副认栽的动作,摆摆手,用两根手指捏住流复攥紧的手,笑道:“我也跑不掉,爷别这么紧张。”
  流复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觉得此事太诡异奇怪,即兴夜访武侯祠解惑,心中刚求神仙点化,这人就忽然翻出来,难道是诸葛仙师有灵派仙人点化不成?
  “哎,您不光姓王,名中还带水呢!”
  流复的手抖了一下松开那人衣领,道:“不假。”
  那人抖抖豁豁在怀里掏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穿了银链的淡紫晶石片举到眼前对着流复眯着眼仔细打量。
  流复见此人可疑不敢轻易处理,只得紧张的盯着他怕他做出什么动作来。
  那人把紫晶石揣进怀里,皱眉道了句:“没错,这长相错不了。”说着反过来抓住流复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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