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平沙万里尽是月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录入:02-13

  “一场好戏啊。”忽然一胡服装束的女子站在茶楼上抚着栏杆道。


第76章 光街巷昏藏恶因 明朝堂暗通私隐
  那女公子披着件月白缎镶狐狸毛的斗篷,没有戴容巾,束发穿靴一副男子装扮。
  “这位女公子好生眼熟,不知是哪家千金?”罗女君赶紧收敛一些,便道。
  “我家主人姓徐,大公子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一男子打扮的侍女答道。
  众人赶忙见礼,罗女君道:“原来是徐家大小姐,早闻徐家千金飒爽英姿不输须眉,今日一见妾身拜服。”
  女公子微微抬手让她们免礼,转身对一旁桌子前写写画画的两个先生道:“先生们都记得仔细?”
  “回小姐,都记下了,一个字都不会错。”
  “好,这样便好。”
  女公子转身下了茶楼,人群让开一条道,她走到那赖在地上的女子身边道:“姑娘也不必睡在这,天还是有些寒凉的,咱们去京兆尹府说话,那里的火盆子暖和。”说着转过身道:“讼师,念。”
  一个先生拿起手里的稿子就念了起来,原来都是刚刚那女子说过的话,还有姚女君等人的话也被记录了下来。另一位先生每当念到一段词就举起一副白描的画像向人群中展示,描绘的就是刚刚的场景,众人都频频点头表示记录的一分不差。
  地上的女子身子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扶住额头好似刚缓过神来道:“这是怎么了,奴家是死了活了?”
  “姑娘醒了就好,咱们去京兆尹府走一遭,好好说说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当今玄亲王有关?”女公子的侍从上前道。
  那女子慌了神,磕头道:“哎哟,您哪里的话,奴家一卑贱身子怎么能识得玄亲王呢?奴家从小得了怪病,犯病了就胡乱说话,可半点和大内无关呐。”
  “众位也知道在下有位哥哥是在御前侍奉的,所以路见有人公然牵扯皇家私隐,不能不来过问。”女公子道。
  罗女君笑道:“都是误会,这谁有这胆子,今儿东瀛皇子入京听学,咱们可别把小事儿化大,到时候也是丢了我朝的脸面。”
  “罗女君说的是,在下便把这些封存在京兆尹府的案卷里,以后若有人以此生事,也好有个文案可查。”
  罗女君行礼道:“自然自然。”钟女君与姚女君也带人行礼道:“是。”
  女公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青缎手炉,捧着便转身离开。
  姚女君见此事有人做了主,一下就松了口气,掸掸身上的尘土,狠狠剜了那女子和罗女君一眼拉着姐妹们就走了。
  钟女君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妹妹自个看吧,姐姐先走了。”就和社里的姑娘们拉着闲篇就走了。
  罗女君冷汗冒了一后背,她用眼神瞥了地上女子一眼,那女子微微福了福就小跑着走了。
  “这徐小姐真是多管闲事,她在京城出了名儿的爱打抱不平,因自个亲哥哥是圣上的奶哥哥,就得了个诨号“御妹”。这会子遇到她真真倒霉。”一个女子抱怨道。
  “你懂什么,看她那有备而来的样子,张口就叫我罗女君,她绝不是个外行。”罗女君皱眉道。
  罗女君思忖道:“你们听没听说这位女公子其实与桐音斋有些牵扯,这会儿出头,怕与桐音斋的有关。”
  “桐音斋的女君很少露面,平时都是在外咋咋呼呼的铃萝办事,许多事儿就随缘去,反正也很难瞧见大爷二爷同出。您说着桐音斋的女君不会就是她吧?”
  “就算是,她也不敢说,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是商贾家的女眷,徐家是官家的人,谁敢明面上认自个是容巾,更不敢认是桐音斋的人。”
  罗女君想了想又道:“这女君怕不是她,桐音斋与咱们不同,靠得不是路子里争名位,厉害就厉害在写话本子的功夫了得,毕竟这桐音斋明面上是书斋,她们家的女君该是个写书的先生。桐音斋于先帝在时便有了,这徐家女年幼,又好武风,大概不能是她。”
  “不过她们这些人都不必去管,都是不敢翻到明面上的人,咱们只与牡丹家桃花家的争才是道理。”
  宫里独辟了云平斋给潋止宫居住,当本朝皇子一样对待。皇帝让人领了潋止宫先歇息,明日早朝后再去拜见。流复回京按理要去复命,于是与礼吉一道进宫回话。谁知里头传来话,让玄亲王先回府修养,明儿早朝再回便是了,然后独独宣了熠王入宫议事。
  二人都到了乾清宫外了,李和这样出来说话,礼吉都觉得十分尴尬。可流复竟没有闹起来,按礼数谢恩便回府去了。礼吉看着流复离去的背影,心想确实是世事无常,这样好的两个人也能生分成这样。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朝拜的时辰。潋止宫束带装束,垂缨冠配了黑色缝腋袍,拖了襕十分庄重,下席上是杜鹃花的纹样,脚踩桐木浅沓端方之下又多了几分绚丽姿态,他拿着朝笏入太和门拜见皇帝陛下 。
  “梅若君一路风尘仆仆,不知可领略了我朝风物?”
  “回陛下,外臣身在泉州时已体会了许多民间情致,玄亲王待外臣亲厚,一路多有照拂。”
  “玄亲王常在外地巡游,想有许多见闻可与梅若君谈论。”皇帝手指叠在一处来回滑动,眼神好似不经意的就落在玄亲王身上,又不动神色的转到刘云巡的身上。
  “刘阁老一贯在上书房行走,如今皇子入京,阁老费心安排他与侍读们一道念书听讲。”
  刘云巡出列,行礼道:“是。翰林院已安排妥当。”
  潋止宫十分恭敬道:“谢皇帝陛下恩惠。外臣学识浅陋,若有不及之处,往陛下宽宥。”
  皇帝手掌略抬,十分欣慰道:“梅若君不必过谦,二月至五月每逢单设有经筵日讲,朕特准你一同听学。”
  梅若君神色有些惊讶,又转为喜,便道:“陛下隆恩,非亲族不可参与此礼,陛下这是看重外臣,外臣喜不自胜。”说罢笑了行礼。
  皇帝点头道:“朝中有此殊荣的也就玄亲王与熠王而已,熠王勤勉也不曾落下功课,只玄亲王,”他眼神顺势就看向玄亲王,微笑道:“玄亲王在外奔波辛苦,许多课业大概也荒废了。”
  “臣弟在外时常听师傅讲学,只许久不在宫中听学,进度是比不得皇兄的。”
  “这进度跟不上不要紧,只要有心去学,怎么会怕没有学问呢?”
  “学问道理自在心中,就算是一时不念,也是忘不了的,愿皇兄明白臣弟求学之心。”玄亲王面色坚毅,眼中含星,字句之间情真意切,躬身施礼。
  “玄亲王长进了,朕都快认不出来了。”皇帝轻轻咳了一声,抿了抿嘴,有些慌乱的收回眼神,看向远处的琉璃影壁。
  “回陛下,外臣听闻贵国崇尚文德,除太学国学外还设有县学乡学,各地方上都十分注重儒学教养。外臣此番入境,见乡野间也有私塾可以供农户之子求学,心中羡慕非常,若能将这些学府的制度带回本国,想我国百姓亦能享有此善事。”
  “梅若君所奏之事允。”皇帝道,他又对首辅颜炳阂道:“颜阁老多多费心,寻些可靠之人整理相关卷宗文书交与皇子,这也是我朝为天下文人尽的力了。”
  “谨遵上命。”
  执礼太监宣了散朝,皇帝背过手就随仪仗往后宫去,众卿家按礼数一一从金水桥中退去。彼薪的仪仗先撤了出去,彼薪带了李和几个近侍徒步走到太和殿右前侧庑房的贞度门附近。彼薪心下烦闷闷得紧,站在门后不远处又来回踱步,便要內侍去御史台拿刚刚上朝的记档。
  趁着这个空档,彼薪踱来踱去,踱步到贞度门旁,守卫禁军们无声行礼。这贞度门外头就是太和门前的广场,正可以看到群臣退朝的行踪。彼薪侧了半个身子顺着门中的空隙往外瞧。流复的背影从王公桥上移了下去,在桥下与礼吉目光交接了一下,二人也未说话,点了头,礼吉便先出了午门。
  潋止宫被內侍引到右侧熙和门,顺着熙和门旁的甬道就可以往内里的乾清宫走,过了隆宗门,由月华门入,更衣后再进上书房读书听学。
  彼薪瞧着那潋止宫等在熙和门前朝流复行礼,流复回了礼便往他那里去。彼薪手抓着红杉木的门框,手指忍不住的来回扣着,扯着头眯眼盯着那里看,不一会,眼瞧着二人跨过槛儿没入门中。
  彼薪咬着嘴唇,拍了门框一巴掌,转身被捧着书案的內侍唬了一跳。彼薪扶住胸口,眨了眨眼,强装镇定,用手攥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做出沉稳的姿态,挥手让李和念一念有什么特别的。
  李和看看书案中也无特别之处,便挑了潋止宫行礼规矩及服饰描摹。
  “朕不要听这些。”彼薪挥挥手,好似在说无聊得很,又在浪费他时间。
  李和躬身捧着书案,不敢再读。
  “哎呀,就看看有没有谁,被纠察出些说私话儿的,惫懒的。”彼薪提过一只手在胸前,背过另一只,身子收回门内,往内里去。
  李和心下奇怪皇帝一般从不过问这些小事,更不会以此为由问责什么人,赶紧心中盘算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忙翻了几页,读道:“卯正三刻,玄亲王于石梁身倾,手触栏,记失容仪一。”


第77章 巧启夏怀思窥彻秋 妙玄都牵念试倾国
  听到这段,彼薪歪过脸憋住笑,点点头,心下笑这小呆子肯定又犯困了,走桥上好好的还能歪到一旁栏杆上,难道连这路都不识了吗?
  或许就是不识了,这么久都未进京,怎么在宫中行走早浑忘了,大概又是同锦帆一道入的宫,偏他自己一个人就待不住,现下又和东瀛来的小郎混在一处,彼薪想到这,腔子里发出一声“哼。”
  彼薪想着已经到了弘义馆门前,门口守着几个內侍,十分眼熟,彼薪忽然想不起是哪个宫里的人,这会子好端端的怎么到这里来,不合常理。
  这弘义馆是放置皇家朝服面料,珠宝玛瑙,各样配饰的地方,相较内务府,这里的东西是专供皇帝及亲近王爷官面上穿着的。
  “哟,这不是彻秋阁的几个孩子。”李和合上手中的书案,见刚刚读了玄亲王的仪容便是皇帝要听的,他心下很快就清楚了。
  “朕怎么知道他们,你去问问,别把朕那几件好袍子都摸走了。”彼薪撇了嘴,故意抬高声音道。
  李和才到了跟前,里头杜聘就从对面穿过馆内迎了出来。杜聘带了笑到彼薪面前说话。
  “奴才给陛下请安,回陛下的话,奴才早些时辰就来了,二爷许久不在朝中,这官面上的蟒袍都穿不得了,前儿奴才吩咐人先瞧瞧有没有差不多的拿来比着裁新的,这会子来看看。”
  自打他从慎刑司放出来,在外头府里养了两三个月才能行动自如。其实皇帝也算是施恩了,关了他七八天就放出来了,只杜聘身子纤细娇弱,肤白血荣,平日里流复把他养得和个公子哥儿似的,手里都不做半点粗活,在慎刑司受了几天拷打苦役,险些就要了他半条命。但现如今竟看不出杜聘半点怨恨不忿,他还带了一张笑模样,仔细侍奉。
  “他倒是换得勤。”彼薪好像有些嗔怪,但又转言道:“朕看上回进贡的龙蟒缎匹好似也没什么用,你挑几匹拿去。”
  杜聘乐呵呵的道:“谢陛下赏赐。咱家主子又长了几厘,现下比奴才都高了,不能不重新裁衣裳了。”
  彼薪喃喃道:“是吗?”隔着玉阶,他也瞧不真切流复是不是长高了,样貌有没有什么变化。
  “让你去找两匹缎子,又哪躲懒去了?”流复提着朝服,跨过槛,从门中出来。
  “参见皇兄。”流复突然瞧见彼薪,神色却也平常,阔步到了彼薪跟前,见礼道。
  “免礼。”彼薪眼神飘忽,脚尖在地上点了点,面子上带了一副沉稳庄重的表情。
  流复扯了杜聘的手腕笑道:“你且再去瞧瞧,挑完了再去内务府找些寻常面料送到云平斋,梅若君也该换身咱们的衣裳听学。”
  杜聘答应一声,又对彼薪行了礼,就往弘义馆里去了。
  彼薪斜着眼看着流复,酸溜溜的道:“你怎么不与他亲自去挑,刚刚还说笑在一处,转脸儿又到这来,白拿朕几匹缎子。”
  流复抿着嘴偷笑,抬起那杏目,含了一抹玩味,好奇道:“哥哥不偷偷瞧我怎么知道我刚刚与谁在一处?”
  “朕,朕要了御史台的记档,正巧小太监瞧见了,说与朕听。”然后彼薪皱着眉对身边的人道:“像这样无聊的小事便不要再说与朕听,朕这又不是四司八局,什么事儿也要听一耳朵。”
  “要哥哥承认自个偷瞧我就这样难,原来是我白在这等着了。”流复背了手,又踱了两步,靠到彼薪身边看着他笑。
  彼薪耳尖红了半个,他瞧着四周都是人,流复说话却越发不庄重起来,有些羞臊又有几分麻酥酥的滋味。彼薪手指从袍袖中伸出,轻点住流复靠近的前襟,道:“等便等着,诓朕做什么?”
  “哥哥不肯见我,昨儿还赶我走,今儿不在这等着复命,怕失了礼数。”流复一伸手勾住彼薪腰间的紫金绶带,湿濡的朱唇开合轻启。
  “青天白日,让言官知道,那折子够烧一炉的炭了。”彼薪握了流复的手,小指忍不住又在那白皙的香脂上滑了一下,这才把那手从腰上摘了下来。
  “既然臣弟复了命,若皇兄再无吩咐,这就回府了。”流复一挥袍袖行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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