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风见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语气却相当不客气,又见“她”眉宇之间隐隐有些莫千秋的影子,料想眼前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来求娶的对象。
没经长辈引荐,二人就这样巧遇,柳玉风不免觉得尴尬起来。
他虽纵横江湖多年,然于儿女情长之事却是看得很淡,并没这方面的经验。
此时,二人初次见面,独自相处,柳玉风连说话都不禁有些钝滞:“在下……在下正是柳玉风,刚才鲁莽,无意唐突莫大小姐,请勿见怪。”
第6章
“大……大小姐????”
莫无为年龄尚小,又因身体练功受损,导致身材和相貌都颇像女子。
但是在青云教中,大家对他都十分熟识,没有人会认错他的性别。故而柳玉风误以为他是女子时,让他颇感意外,遂是一愣。
柳玉风见对方如此反应,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连忙道歉道:“小姐莫怪,恕在下眼拙,你难道不是莫教主的女儿吗?”
莫无为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人把自己当成了姐姐。
心中暗自寻思:“这柳玉风枉为行走江湖多年的大侠,居然会男女不分!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戏弄他一番,以泄我心头之气!”
“哦……对,你猜得没错,我是姐……我是莫媚儿,就是莫千秋的女儿,你的,你的未来媳妇儿。”
见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所用言语却是如此直白,柳玉风大窘,竟是不知道要如何接这个话茬了,只好满面通红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莫无为见对方那羞涩难堪的表情,也后知后觉起来,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言语有些不够得体。
不过,他脸皮极厚,见柳玉风一直不言语,便开始找话茬:“你刚才是看不惯我往池子里丢石头么?”
“呃……这个,没有。”
柳玉风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怎么脱口说了那样一句话,竟让对方揪住不放。
“哼,这池子是我家的,荷花也是我家的,我想怎么丢石头都成,不要旁人来管。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无为口气蛮横,丝毫不给柳玉风面子。
柳玉风暗暗叫苦,自己第一面就给这大小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以后可麻烦了。
这莫大小姐看起来定是娇生惯养,刁蛮任性,若是日后娶了他,唉……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莫无为见柳玉风在那里凝眉沉思,高声提醒道。
“哦,是这样,我方才饭后想出来逛逛,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柳玉风如实回答。
莫无为道:“呵,也是,我们青云宫建筑奇诡,你迷路了也不奇怪。”
“那烦请莫大小姐指引回去的道路,在下不胜感激。”
柳玉风欠身一躬,礼貌地说道。
“好,你先随我来吧。”
莫无为语罢向柳玉风走去,刚迈开步子,却脚下一滑,一下子扑到了柳玉风的怀中。
柳玉风未及思索,便搂住了莫无为的细腰,防止他滑到,入手之处柔韧馨香,柳玉风顿觉心中一荡。
“不好意思,烈日下呆的久了,有些头晕。”
莫无为离开了柳玉风的怀抱,丝毫不觉羞臊。
柳玉风却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心中憨涩。
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对方,用颇不自然的语气掩饰自己内心的凌乱:“你还是不要独自在阳光下暴晒的好。”
“你说得对,那我回去休息啦,我就不亲自给你引路了,你就沿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只要遇到路口左转便是,我的房间与你的方向相反,咱们就此别过吧。”
莫无为此时语气轻快,好像突然间心情就变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
柳玉风想着对方刚才差点晕倒,有些不放心,于是好心地想要护送。
“不必啦,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莫无为便蹦蹦跳跳地消失了。
莫无为与柳玉风分开后,脸上挂起了得意的微笑。
他一边哼着愉悦的小曲儿,一边踮起轻快的步伐,沿着走廊迅速地转了七八个弯儿。
他漆黑的眼珠左右旋转巡视,找到一处僻静所在,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他确认这里十分安全后,倚着回廊侧面的栏杆,坐在了廊下的木头凳子上。
他鬼头鬼脑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件物什,迫不及待地放在眼前仔细观瞧。
原来,莫无刚才起身之时并非是真的眩晕,而是假装为之。
别看他现在对人情世故、武功修为不长进,但是捉弄人的本领却是与日俱增。
他心中对柳玉风不满,便绞尽脑汁想对付他,于是刚一见面,便施展了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本领——妙手空空。
说起来,这神偷的绝技乃是青云教一位堂主的看家本事。
虽然在许多江湖中人的眼里,这妙手空空的本事再高,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功夫。
不过,莫无为那时年幼,在得见这位堂主施展这门本领的时候,觉得十分有趣,比那些剑术、掌法、拳脚等等的高深武功高明多了,于是缠着这位堂主学来了这门本事。
虽然后来莫无为的内力尽失,施展武功招数的时候并不能发挥威力,但是这妙手空空的本领却是并不需内力相佐的,因此他使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不过,莫无为也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对于柳玉风这样的高手,自己如若不加掩饰而直接施用此法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于是,他方才灵机一动,故意假装中暑晕倒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再顺势跌入对方怀中,轻轻松松地偷来了柳玉风身上的宝贝。
莫无为偷来的这两个宝物,其中一个便是柳玉风驰骋江湖所凭仗的兵器——蝉玉扇。
他将手中的扇面展开来,顿时喜上眉梢,发现这扇子与普通的折扇大为不同,扇面材质特殊,看似菲薄,实则柔韧无比,在阳光的照射下,银白色的荧光点点闪烁,十分耀眼;而扇骨也是清奇,为青玉制成,翠绿晶莹,精巧至极。
赏罢,莫无为把扇子合拢,放在腿间,又将另一件东西拿出来查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纯黑实木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上等的丝绸内衬,内衬中包裹的则是一个透明的上等玉镯。
青云教建教百余年,积攒的宝物也着实不少。
莫无为从小到大对这些古玩玉器之类的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不过他却从未见过色泽如此晶莹透彻的玉器。
他将玉镯从盒子里缓缓拿出,眼神也跟着由惊喜变为惊异,原来,在他将玉镯拿出来的这一过程中,这镯子居然在变换颜色。
原来,这玉镯名唤血玉镯,是玉中的至宝。这种玉质,在光线暗淡处颜色会变浅,而在光线充足时,颜色则会变得通红,仿若新鲜的血液一般,故而叫做血玉镯。
不光如此,此玉还有两大妙处,其一,在漆黑的夜里,血玉镯会变得色泽皎洁,清光四射,宛若夜明珠一般;其二,他还有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之功效,若是普通人佩戴,女可滋养容颜,变得更加妩媚动人,男可补肾益精,容光焕发;而若是习武之人佩戴,除了上述功能之外,还可有助于打通七筋八脉,内力增长之快可达平时数倍。
柳玉风当年行走江湖之时,做了许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事。
那一年,他在太湖附近追踪一伙水匪,这伙水匪是经年惯犯,时常见首不见尾,只有作案时方才现身。柳玉风在太湖蹲守了月余,方才等得这伙水匪现身,而他们作案对象则是一个大商户。柳玉风除掉了水匪,救了这个商户的性命。
商户的经商范围遍布全国,甚至延伸至海外,这件至宝便是他从境外得来的。商户幸得柳玉风出手,保住了一条命,于是感激涕零,非要用此宝物作酬谢。柳玉风推辞不得,便只好收下。
此次柳玉风前来青云教提亲,想到对方位高权重,家大业大,寻常聘礼总归是拿不出手。发愁之际,想到当年有幸得此血玉镯,用作聘礼,最是合适不过。
于是,此次前来,他便随身携带着这只镯子。
不想,还未曾拿出相赠,便被莫无为偷取。
饶是莫无为根本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但是单凭它们如此惊艳的外观,他也知道,这两样东西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他一联想到柳玉风发现这两件东西丢失之后,焦急寻找的情状,便觉心中畅快许多。
莫无为摆弄着手中的玉镯,越看越是喜欢,于是便把它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手腕处的脉搏一触碰到血玉镯,便将它散发的玉气运至四肢百骸,莫无为顿感通体舒畅。
原来,这血玉能随人体的体温而调节自身的温度。此时正值夏季午后,暑气逼人,莫无为周身蒸腾着热气,佩戴血玉镯后便会感觉到凉意阵阵。而当人体寒凉之时,血玉镯又会升高温度,散发热量来温暖佩戴它的主人。
戴上了血玉镯,莫无为觉得惬意无比。
他把头仰起靠在了身后的木廊上,眯起眼睛享受着,手中还得意洋洋地摇着那把折扇。
他额前的两缕漆黑的秀发随着折扇带来的清风轻轻浮动,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张秀致的脸庞。
莫无为正在得意之时,忽觉眼前黑影逼近。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掌心朝上,正放在他的鼻尖下端。莫无为向上抬眼,看清楚了眼前的来人,呵!不是那个混蛋柳玉风还能是谁?
第7章
莫无为心中纳罕,这青云宫的走廊岔口甚多,纵横交错,左右还有山石和茂密的植物遮视,就是熟门熟路的内部人士稍有不慎,也可能走错,何况是初来乍到的柳玉风?而且自己还故意左转右转地兜了七八个弯儿。
这混蛋方才还说自己迷了路,怎么这会子又能轻松地找到了自己?
莫无为心里发虚,他被人赃并获,已经顾不得去仔细研究柳玉风是如何找到的自己。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了。
且说柳玉风与莫无为分离之后,便依照他所指示的路径往回走去,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这“莫大小姐”的与众不同。
没见面之前,他也曾幻想过自己这未来妻子的数种模样和性格,见了面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过于局限。这“莫大小姐”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这性格……
怎么说,好像有点野蛮,更有点跳脱。柳玉风一想到莫无为与自己分别时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想着莫无为的有趣模样,柳玉风自然而然地想拿起腰间的折扇摇曳。
他是个颇为风雅的人物,这是他心情愉悦之时的习惯性动作。可是,当他伸手摸向腰间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变了,蝉翼扇不知何时竟然不翼而飞!
柳玉风拧起眉毛沉思,片刻,便又舒展开来,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柳玉风何等功力,纵使莫无为空空妙手的功夫再精妙,他也不会是豪无所觉。
只不过刚才那一瞬间软玉温香突然入怀,柳玉风心中过于紧张,就将这一小小的感觉忽略掉了。而此刻他的头脑清楚,略一思索,方才那一瞬间的不对之感便涌现出来。
思及此,他伸手入怀,发现竟然连提亲的礼物也一并丢了。
柳玉风只好转回身,循着莫无为的踪迹而来,然后便看到这个人正得意地把玩着自己的东西,真是顽劣!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莫无为的面前,果然把对方吓了一跳。
莫无为看到柳玉风突然出现,惊得从木凳上跳起来,差点撞到了对方的鼻尖。他心里发虚,表面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头扭向一边。
柳玉风面带笑容,语气和善道:“大小姐,可否将在下的东西交还啊?”
莫无为被人当场抓包,也并未觉得如何羞臊。
只是可惜这样罕见的宝物,自己尚未玩够,就要还给对方,未免心不甘情不愿。只见他白了柳玉风一眼,恋恋不舍地把扇子折叠起来。
“那,还给你啦,小气鬼!”
莫无为用力将蝉翼扇塞入柳玉风的手里,小嘴微微撅起,表示不满。
柳玉风也不与他一般见识,收起折扇,放入腰带之中,然后第二次将手伸到莫无为的面前。莫无为用鼻子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撸起袖子,露出皎皎皓腕,准备把镯子脱下来。
柳玉风见状,收起了自己的手掌,道:“这个不必摘了,既然你已经把它戴上了,那就送给你了。”
“嗯?送给我?”
莫无为一怔。
“是的,这个东西叫血玉镯,有固本培元的效用,习武之人戴上之后,有益于内攻修为,你要好好利用……”
柳玉风仔细地将血玉镯的妙处说与莫无为。
莫无为听后,心中大动:“这个血玉镯如此宝贝,他居然肯送给我?如果戴上它真的能够增进内力,说不定也可以助我打通血脉,到时候恢复武功也未可知。”
莫无为喜上眉梢,一改方才一脸哭丧的表情,对柳玉风和颜悦色道:“这东西这么宝贝,怎么好意思呢?我还是还给你吧。”
莫无为嘴上客气着,手上却丝毫没有要将镯子取下来的意思。
“其实,这个镯子本来也是要送给你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干系。”
柳玉风说完,低着头,腼腆一笑,脸上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