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为赶紧赔笑道:“好吧好吧,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是夜,晚宴开始,莫媚儿姐弟二人果然都没有到场。
莫千秋心中甚是生气,待欲派人擒得二人过来,转念又想,二人被迫而来,定不会有什么好的表现,到时更是难堪。于是作罢。
柳玉风没见到莫大小姐到场,便以为青云教规矩多,大概是这种场合,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于是便未做他想,反正白日里已然见过,心中有数。
青云教的四大护法,十二堂主中在上次被围剿后受伤不重,能够下得了床的,均自列席。
青云教众人虽均都知晓柳玉风的大名,知其绝非等闲之辈。但是一见面后,见其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白脸,人人心中都多少有些轻视之意。
宴会上觥筹交错,不多时,便有人酒意渐浓。
“本护法听闻柳大侠一把蝉翼扇纵横中原武林,尤善扇舞,不知可否就着这台下的乐曲,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很多人都知道柳玉风蝉翼扇独步天下,但少数人才知道他颇通音律,更善扇舞。也不知这东护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不提柳玉风武功高强,偏要说他善于舞技,还让他下台表演,实有贬低之意。
倘若是与知己好友相聚,柳玉风舞上一曲倒也无妨,不过,此情此景,却是让人大感不悦。饶是柳玉风涵养甚高,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青云教本就亦正亦邪,这些首领们向来自负,对礼数之事颇为不屑,言谈举止更是狂放不羁。
近日他们被中原武林集体围剿,大受其害,柳玉风又是白道中的佼佼者,因此打心底里对他不怎么待见。言语间便不怎么尊敬。
第9章
柳茴年轻气盛,听见东护法的话,便要发作。但柳玉风毕竟以大局为重,在下面偷偷地拉住了柳茴的衣角,叫他不可惹事生非。
柳玉风此时的身份是莫教主的未来女婿,若是跟一个醉意醺醺的护法一般见识,岂不是自降身份。
莫千秋对柳玉风颇为护短,何况他看上的女婿,自己这帮手下居然刻意为难,岂不是连着自己也一并挑衅了。于是正色训斥道:“跳什么舞?本宫的女婿是容你们观赏娱乐的么?”
东护法见莫千秋恼怒,顿时一惊,酒也醒了几分,他缩了缩脖子,便躲在一旁吃酒,不再言语。
众人见莫千秋对柳玉风如此相护,也都收敛了许多。
晚宴席间,莫千秋有意庇护柳玉风,教中众人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过,这之后,宴会的氛围却是冷淡了下来。
刚才大家还推杯换盏,把酒谈笑,甚是热闹,此刻,屋内却是异常安静,就连杯箸碰撞的声音也都清晰可闻。
柳玉风见此情状皆因自己而起,有些难为情,于是寻得恰当时机,转移了话题。
“莫叔叔,小侄心中有多事不明,欲向叔叔请教。”
他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本来打算私下里再向莫千秋询问清楚,不过,此情此景,若不找个话题,这氛围也确实太过尴尬,于是便将心中疑惑之事问了出来。
“十六年前,小侄一家人与莫叔叔分别之时,并不知道叔叔与青云教有什么关联,想不到十六年后,叔叔竟做了青云教的教主,这个中曲折,叔叔可否告知?”
“此事说来话长。”
莫千秋微微叹息了一下,便仔细地向柳玉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青云教上一任教主常奈何年逾五十而终,一生未娶。
他在弱冠之时,曾离开青云教在江湖中游历数年。
常奈何自恃本领高强,出手狠辣,因而得罪了不少道上的人物。一日,他被几个厉害的仇家合力夹击,身受重伤,在仓惶逃脱之际,偶然躲在了一个路过的富家小姐的轿子里。
起先,他是用了持刀威胁的方法,富家小姐才受制于他,被迫出手相救。后来,常奈何伤重难行,便只好又赖在这女子的闺阁之中养伤。
这女子是温柔良善之人,对他照料有方。彼时常奈何年轻俊逸,英气逼人。一来二去,二人朝夕相对之间便互生了情意,某日他们情难自抑,遂行了那夫妻之事。
月余之后,常奈何伤势基本痊愈。
一日,他接到教中的飞鸽传书,信中言明其父即时任教主突然暴毙。悲恸之中,常奈何匆匆回教接任教主之职。他在与爱人话别之时,曾承诺忙完了家中之事后,会立即回来接她。
然而,常奈何回教之后,被各种繁杂事物牵绊,如此拖了一年多。待他来接这名女子回去之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原来,朝廷腐败无能,各处匪患横行。那女子家中经商,在当地甚为富庶,便被外来的山匪抄了家,灭了门。
常奈何因爱人惨遭横祸,悲痛欲绝,孤身一人便血洗了山匪的老巢。他对爱人一往情深,便终身未娶。
后来,在他中年之时,又收了个义子,叫沙问天,并有意培养他为下任教主。
熟料,世事难测。原来,那富家女子被山匪打劫之后,并没有死。
山匪杀了富家女子的全家,却独独留下了她,只因见她姿容秀丽,便欲劫持她回寨中淫乐。
这女子性子甚是刚烈,在去匪徒山寨的半路上,趁人不备,用血肉之躯生生撞上了匪徒手上的钢刀,昏死过去。这些土匪以为她已经死了,便把她抛在了路旁的草丛之中。
所幸的是,女子被过路的镖师所救。
他在镖师的家中将养数月后,为常奈何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女子在女儿五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莫千秋原是镖师的小弟子,之后便成了常奈何女儿的丈夫。
镖师的职业本是刀头舔血。后来镖师带着莫千秋又接了一趟镖,半路却被人劫了。
这托镖之人找不到劫镖的,便把火撒到了这押镖之人的身上,找来了武林高手要灭了这个镖局。
镖师不敌,不幸身死。而莫千秋则带着妻儿奔逃之时,恰巧遇到了柳岩一家人。后来便有了柳岩夫妻出手相救之事。这柳岩与莫千秋性情相合,结为异姓兄弟,后又定下了儿女的婚事。
彼时莫媚儿尚未满一周岁,镖局的生意已经不能再干,莫千秋便携着妻儿搬了家。
那时,他的确不知道妻子的身世,就连他的妻子本人也所知甚少,只听母亲提过那么一两句,知道其生父是一个武林教派中的大人物。
其岳母临终之前,留给了莫千秋妻子一件遗物,是一个青色的令牌,祥云背景,刻着“少主”二字。
莫千秋一家辗转之际,偶然遇到明白人的指点,才知那令牌上刻的是青云教的标志。
妻子本就孤苦伶仃,既听得些许有关其生父的消息后,寻父之心骤起。莫千秋便携妻子和女儿寻至了青云教。
常奈何与女儿团聚,还有了个外孙女,意外得享天伦之乐。他感动得涕泪交流,顿觉亏欠已故的女人甚多,便要不惜一切来补偿自己的女儿。
认了女儿女婿的常奈何,思虑一番之后,决定要将青云教的教主之位传于莫千秋。
但是莫千秋时已成年,内攻基础薄弱,所练的也都是一些低阶的外家功夫,以这番本领,实难担任青云教教主一职。莫千秋自己更是无意于教主之位。
但常奈何坚持传位于莫千秋。他日夜督导这个女婿,白日里携莫千秋处理教中事物,夜里便教授他上层的武功。
所幸,莫千秋骨骼惊奇,天赋极高,如此三年,功力精进神速,竟也算得上是一位武林高手了。
莫千秋行事稳重,赏罚分明,也是教主之位的合理继承人,教中元老一开始颇有不服,但后来也都全力支持。然而,却有一人却对此事恨之入骨,他就是常奈何的义子沙问天。
这教主的位子本来是属意于他的,可这莫千秋一来,到手的鸭子飞了,沙问天如何不恼?
那一日,沙问天集结党羽,举事谋返,后终因不敌常奈何,逃离了青云教。
不过,因其突袭不查,常奈何虽本事甚高,却遭了暗算,身受重伤,弥留之际,将一身内攻尽数传给了莫千秋,如此,莫千秋方才步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常奈何一死,莫千秋便顺理成章地接任了青云教教主一职。
柳玉风和柳茴二人听得莫千秋娓娓道来,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柳玉风心中尚存疑问,于是接着问道:“近来得知,有人自称是青云教的教徒,在江湖上做了数起大案,引发武林中人对青云教群起而攻,不知这幕后的主使是不是就是那个沙问天?”
在座众人一听柳玉风提起此事,皆是满脸激愤,咬牙切齿。
莫千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沙问天被逐出教派后,潜心练武,网罗了那些造反的部下和一些江湖败类在中原自立门户,打着青云教的旗号大行其恶。武林人士无法分辨,只当两只教派实为一统,青云山是总部,因此多次加以围剿。”
柳茴听得明白处,连连点头,忍不住说道:“原来你们是被陷害的,那为何不去解释,或者找人调解,道出真相?”
东护法刚刚还眯在一旁,听得柳茴的话语,又拍案而起,道:“哼!我们青云教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我们也是有处事原则的,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围剿,这梁子早已经结下了,还调解个屁!”
莫千秋瞪了他一眼,东护法又老老实实坐回原处。
莫千秋接着说道:“我们地处边塞,与中原武林联系甚少,说道调解,那必定是没有门路,至于道出真相,何人会相信我们一面之词?”
柳玉风听到此处,正色说道:“此事小侄已经清楚始末,愿意效牢,出力揭露沙问天一杆恶行,还青云教清白。”
莫千秋摇了摇头:“这事恐怕不成,你虽然在中原武林颇有威望,但是一旦你成为了我莫千秋的女婿,以你一人之言,他们又怎会相信?我们只有想办法制服沙问天,才能还我教清白。”
“那这沙问天此时现在何处?”柳玉风问道。
莫千秋道:“沙问□□踪诡秘,见首不见尾,很难查到他的行踪。不过,他本领甚高,即便查到了,本宫也也没有把握制住他。而且,前日他已向我教下了战书,扬言要在七月十五来袭。”
“七月十五,那不就在下个月?”柳玉风掐指算道。
“哼!这厮狡猾得紧,最会趁人之危!”
“就是,我教上月刚被正道围剿,实力大伤,他却要在此时挑战我教,真真无耻之极!”
青云教众人开始对沙问天大加唾骂起来。
“那沙问天既然要趁人之危,为何不早点来,还要定下日子,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柳茴心直口快,想到不明之处,便脱口问了出来。
东护法哼了一声:“他十年前就是在七月十五这天被逐出我教的,非挑这个日子,那是要一雪前耻,真是狂放至极,把我们青云教当成了何处?到时候必让他有来无回!”
柳玉风看向莫千秋道:“既然青云教有难,小侄愿意留在此处,协助叔叔抗敌。”
莫千秋面露喜色道:“若能得你相助,本宫心中大安。本来,你和小女的婚事也应提上日程,奈何我教生死存亡之际,这婚事恐怕要拖后了。”
柳玉风含羞一笑道:“叔叔说得哪里话?这卫教事大,儿女私情怎可相提并论?”
第10章
莫千秋为了招待柳玉风,那日还专门设了晚宴。可是,让他颇为生气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各自的私心均未出席。
他本欲宴后便找这两个逆子算账,不过后来,因准备应对沙问天的一干事情,他无暇旁顾,于是,这教训儿女的计划便耽搁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了。
莫媚儿为了拒绝婚事,与父亲闹了矛盾。在那之后,她干脆就呆在后山不出,三天两头还搞搞绝食,以示反抗。
莫千秋每日与教中的众头领在议事大殿里紧锣密鼓地部署着御敌大事,哪有余空去理会女儿的小心思?索性眼不见为净,任由她在后山赌气。
至于柳玉风和柳茴二人,因答应了与青云教共同御敌之事,便在教中住了下来。不过他们并不是青云教的人,不便参与教中事务,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柳玉风白日里会教授柳茴一些功夫,晚间无所事事,便早早入睡歇息。
闲来无聊之际,柳玉风偶尔会回想起那日与“莫大小姐”巧遇之事,心中不禁想着下一次相遇的情景。
柳玉风行走江湖多年,也曾见过许多女子,妩媚风情的,小家碧玉的,仗义豪爽的等等。他本就是人中龙凤,惹得过不少女子的倾心相待。
但是,他自小醉心武学,侠肝义胆,以荡尽不平之事为己任,却独独对那儿女情长之事相当淡泊。二十几年来,他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遐想之意。
这在旁人看来,他柳玉风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块儿。就连他自己也纳罕为何会在这男女之事上如此冷漠不开窍?他还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隐疾。
这次他来青云教求亲,本也是为了履行承诺,了却父亲的遗愿。但谁曾料到自那日见了“莫大小姐”之后,心中却突然泛起了一丝绵绵的情义?
他每每在入睡之前,或无事闲游之际,脑海中便不可控制地浮现了“她”的倩影。
柳玉风知道自己,这是他多年以来,心中第一次起了波澜,这种滋味甚是美妙,他一点儿都不想抗拒。何况,那人本来就是他未来要娶回家的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