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唐不弃

作者:唐不弃  录入:02-19

  陈景明见他不信,索性丢下刚才一直握在手里指点江山的枯枝,揣着烤热的馕饼,走到他面前蹲下。“阿春,我可以不做应天的官。”
  郝春惊讶地挑高一对儿聚翠浓眉,哈地张嘴,刚要怪笑一声,嘴里头就被塞了块热乎乎的馕饼。
  “你可以不信我。”陈景明边慢条斯理地撕开馕饼喂他,边淡淡地道:“我也知你这性子,你原是个谁都不信的人。”
  郝春抻长脖子,被噎的打了个嗝儿。
  陈景明忙抬手替他拍背,一瞥眼见到郝春嘴边还沾着馕饼屑,又替他擦了擦嘴。
  动作温柔至极,甚至比打小儿伺候郝春的侍女蜜儿更温柔三分!
  郝春冷哼了一声,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陈大御史?”
  “嗯。”
  “小爷我真不定能撑到那一天。”郝春难得没龇牙咧嘴,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认真了。“你看我这身伤、还有这毒……”
  “我会找人治好你。”陈景明说的异常肯定,声音清凌凌,脸掩在暗夜篝火里。“侯爷,你只须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去南疆。”
  “……南疆啊,”郝春咂摸着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句后,却再无动静。
  约莫过了半盏茶,陈景明依然没能等到郝春后头那半句,有关于南疆,这厮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景明抬头,却只看见郝春睡着了。
  “侯爷?”
  回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
  陈景明忍不住薄唇微勾,缓缓地起身,从木椅中抱郝春下来,又将他安置在篝火旁的干燥地儿。银狐裘铺在郝春身下,脖圈儿雪白的狐狸毛托住郝春日渐变得削尖的下巴。
  自打中毒后,郝春时而全身肿胀时而喊冷,偶尔又会突然大汗淋漓地唤他,说是口渴。
  陈景明知道这些都不是好事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车师国下的这毒并不是见血封喉,大约原本是想着要活捉了郝春回营后好好折磨,所以这毒虽然解不了,但一时半会儿,却也不至于催魂索命。
  “……侯爷,”陈景明无限缱绻地轻轻吻了吻郝春唇角,轻叹道:“你只管放心,哪怕这世上人都弃你不顾,我也不会弃你。该你的荣耀,我会替你逐一地夺回来!”
  郝春被他吻的有些焦躁,睡梦中嘟囔了句。“哼哼,你丫的……”
  大漠,月圆得就像是座山。陈景明在月下重新燃起篝火,又痴痴地守在郝春身侧,片刻都不曾合眼。
  **
  七日后,他们终于出了这座沙漠。
  陈景明却没能找到南疆毒师姜九郎,只得先在镇上赁了个宅子,先将郝春安顿下来。镇子上南来北往,到处都是消息,陈景明便每日天一亮就去打探消息。偶尔也会带些药回来,说是从西域某个神秘的黑市商人那里买来的,专治车师国这种毒。
  虽然呢,实际上就连这毒的名字他俩都没能搞明白,但陈景明说的异常肯定,郝春也就勉为其难……将就着试了几次。
  口服、蒸煮、药浴,每次儿陈景明都伺候的他服服帖帖。
  又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个秘方当真有奇效,还是那毒的性子已经漫入骨髓,郝春发觉两条腿不肿了,在放了几次黑血后,全身也没那样疼痛。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陈景明眉开眼笑,语气像极了长安城平乐侯府内那个不靠谱的王老内侍。“这毒是祛干净了!”
  郝春没说信不信,只在院子里的木椅内龇牙,日头照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几乎都瘦脱了形。但今日陈景明那家伙给他兑了三两小酒,他午饭时也吃到了肉,心情勉强还算不错。
  郝春不打算呛陈景明。
  于是就依着他,随口地来了那么一句。“嗯,毒祛了。”
  “侯爷,”陈景明却欢喜得像个孩子,眉眼带笑。“等再过几日,你就能大好了!也许就连这木椅都能撤掉了。”
  郝春龇牙咧嘴地,在阳光底下眯眼看着陈景明。
  眼前这个曾经如玉般的锦绣少年郎裹着一袭旧棉衣,松墨烟长发束在脑后,夜间于烛火下读书时就会改成用根木枝簪住。陈景明白日里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夜间就替人抄经,一个铜板儿一个铜板儿地换钱。官袍与银狐裘都被他拿去兑酒兑药了,如今又恢复了从前那个穷酸书生模样。
  唔,这家伙总是能别出心裁地讨好他。这些时日下来,郝春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没钱没米的时候,这家伙都是拿自家东西去当了换钱,从不曾动过他那杆红缨枪的主意。
  今日陈景明也是风尘仆仆的,雪白长巾耷拉在肩头,边角微染了些黄沙,大约是走访到了镇子与沙漠接界的地儿。
  只有那处与沙漠接界的地儿,才有号称江湖包打听的一座暗寮。
  暗寮的消息都极贵,也不晓得陈景明这趟出去,又拿了什么东西去换。玉簪被他当了,锦袍、狐裘、玉带,甚至于连入宫面圣时的玉笏都被他拿去当了换米粮和药。这家伙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总不能是拿命去押了暗寮的赌局!
  “其实小爷那杆红缨枪,还挺值钱的。”郝春咧嘴笑,漫不经心地试他。“反正爷现在也是个废人,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舞了。你何不拿去换件裘衣?这早晚,天还挺寒的。”
  是挺寒的。
  一入夜塞外小镇就冷的让人直打哆嗦。陈景明顾及他是个半残废,入夜后所有棉褥都给他裹着,还要贴身抱着他睡。每次郝春都被捂的一身汗,有一次,他夜半被疼醒,刚睁开眼,就见陈景明不知何时被他一脚蹬到床脚去了。夜半三更,那家伙疲倦的毫无所觉,就那样蜷缩着睡在被窝外。
  结果第二天那家伙就鼻塞头重,发热的厉害,晌午却还是挣扎着出去替他寻药。
  将心比心,郝春现在觉得他那杆老郝家的红缨枪也没那么重要了。他俩该当的东西都差不多当完了,就剩下他随身的红缨枪与原来藏在靴筒内的一把乌口吞金匕首。匕首可以用来防贼,也能防狼群,就剩下那杆红缨枪……大约是没啥用了。
  “那杆红缨枪啊,用处可大着呢!”陈景明却按住他的手,笑了笑。“等侯爷去了南疆封王,那杆枪可不得跟着侯爷你建功立业!”
  郝春怔怔地瞅着陈景明,片刻后,勉强地笑了一声。“你就没想过,爷也许压根儿就不想去南疆?”
  陈景明凑近了吻他。“想过。”
  “……唔,所以?”
  “可是,由不得侯爷了。”陈景明笑得越发诡谲,笑声轻柔里透着诱哄。“侯爷,我今儿个寻到了姜九郎留在此镇的线人,那人说……原来侯爷你早就规划好了退路,那个叫白胜的,早已先一步去了南疆,就拿着侯爷你亲手写的文书,召南疆子民齐聚帽儿山附近,正在大兴土木、给侯爷您修造城池宫殿呢!”
  炽白日头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郝春却一瞬间如堕冰窟。
  陈景明依然趴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地吻他,偶尔地,松墨烟似的长发发尾会拂过郝春面颊。陈景明冷玉般的脸半藏在雪白头巾内,长眉秀挺,那两片儿薄唇依然很会吻人。
  可是……被发现了。
  他在丁古寺内与许昌平、白胜密谋的事儿,竟然被这个陈景明发现了。
  御史台惯来最爱揪朝官们的小辫子,陈景明更是御史台翘楚,他知晓的事儿,差不多阖长安城都该知晓了。哦不,是九龙殿内那对儿应天最尊贵的夫夫……一定早就知晓了。知晓他郝春曾密谋退路,知晓他郝春扣下了乌古尔部落首领阿拉汗的亲儿子,作为交换,强迫阿拉汗允他在南疆帽儿山一带修建城池。
  他不义不忠。
  他……原本“死”的并不冤枉。


第64章 ——
  郝春倏然抬起头,一把推开凑到他唇边缠绵不休的陈景明。
  他虽然废了,但两膀子力气还在,这一推,直接推的陈景明一个趔趄,腾腾地往后退了足有五六步,险些没能站稳摔了一跤。染了细沙的白头巾掉落,露出陈景明仓惶的脸,那头松墨烟般的长发微有些凌乱。
  “……侯爷?”
  郝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景明,看他狼狈栽倒,看他一脸发懵,良久,翘起唇角笑了笑。他刚才被这家伙吻到涎水横流,可是抬起手擦干净嘴角后,他却觉得这家伙很陌生。陌生的,就像是每一个长安城衣冠楚楚与他同列朝堂的官儿。
  “现在你都知道了。陈大御史,你打算如何呢?私底下写封折子参小爷么?”
  “……侯爷就是这样想我?”陈景明怔了怔,刹那间收起一脸温柔,竟然有些嘲讽地望着郝春回笑了一声。“也是,你一贯都这样想我的。”
  郝春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眉眼紧紧地绷着,手按在木椅,不言不动。他知道陈景明对他也有怨,这家伙向来眼高于顶,如此屈就于一个沙漠沙漠边陲小镇,怕从来就不在这家伙的人生规划里。
  可是郝春心里头恨意太足,只觉得齿冷。眼下,他一句缓和的话都不想说。
  就仿佛刚才两人间的蜜意浓情都只是错觉。
  陈景明也没指望他能缓和,待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头巾,抖了抖尘沙,顿了顿,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模样。“侯爷爱怎样想,下官管不着,可如今你我同样沦落在天涯……参你?侯爷你就没想过,就算下官当真写了参你的折子,该找何人去投寄呢?”
  郝春呵了一声,浓眉寒霜。“那小爷我可真管不着!出了这道门,你每日里去见的是谁,难不成小爷我还能都知道?陈景明,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借机探了小爷口风成事儿,这主意你可就打错了。小爷我不是那种好欺的人!”
  ……再不好欺,西域帅帐洞房那夜还不是让他压了?还磋磨的那样惨。
  陈景明不想与他吵,努力平复呼吸,又缓和了些语气,温声道:“你可曾饿了?今日晌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给你煮面。”
  郝春定定地望了他一眼,随后掉开视线,从鼻孔里嗤了一声。
  要搁在陈景明以前的脾气肯定得跟他当场呛起来,但现在陈景明只是捏紧了手中的西域人惯常戴的长头巾,默默地走到郝春身边,替他将木椅挪了几寸,好让日头更好地晒在郝春头顶。“据说多晒晒日头,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郝春更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陈景明替他挪好木椅,便静静地退开,往后厨去。
  看样子,是当真打算去替他煮面。
  “喂!”郝春望着他那头凌乱的松墨烟长发,扬起眉,叫住了他。
  陈景明脚步一滞,慢慢地回过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彼此眼神中都有着明确的试探与不信任,又或许,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不能信。陈景明不能信郝春当真会改口告诉他真相,也不能信郝春会当真向他承认的确与白胜合谋图划南疆裂土封王。
  刚才那句试探,郝春推开了他,便是最好的答案。
  郝春则是不信陈景明这家伙能不告发他。陈景明出身寒门,唯一的倚仗就是当朝大司空,这家伙千里迢迢地两次到西域督粮,为什么啊?难道真是为了那张薄薄的牵系于他俩人之间的婚约?郝春不信!他背后有着上千条人命,丁古寺上千胡僧都在替他奔走谋划,他只要一句话说错,那些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赌不起。
  时光在两人对峙中仿若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陈景明薄唇微勾,勉强地笑了笑。“嗯?你要吃什么味道的汤面?”
  “小爷我不爱吃面。”郝春脸绷着,就像在和他商讨军机大事那样认真地,与他商量今儿个下午吃什么。“陈景明你丫就不能弄壶酒来?小爷我爱喝酒、爱听美人儿唱小曲儿,还有,小爷我要吃的东西,你在这儿买不着。”
  “侯爷要吃什么?”
  郝春继续绷着脸,眉目一动不动,凶狠地瞪着陈景明。“小爷我要吃的是玉琼楼内的酒席,要赏的是长安九龙宫阙内的美人儿,你能弄得到?”
  陈景明全身震了一下,片刻后攥紧手里的雪白头巾,也定定地、一字一句地答他。“长安九龙极盛宴,我不能。”
  郝春不错眼地盯着他,呵地嘲笑了一声。“那你和爷说个屁!”
  “侯爷要吃龙肉,我不能为侯爷办到。”陈景明又顿了顿,忽然挑起长眉笑了。“不知麒麟肉可否?”
  郝春也挑眉笑,似信非信。“说说看?”
  “安阳王非陛下亲子,或许连麒麟都算不上。”陈景明静静地道:“或许该叫他作中山狼。杀一匹两匹野狼,我当能胜任。”
  陈景明把话都挑明了。
  若郝春当真想要坐上长安城的那把龙椅,……呸!他怎会想坐那位置?!要是他当真想要,他自个儿开口找帝君讨要就成了。帝君巴不得他能主动开这个口!
  可惜郝春自问不是帝君那块材料。他不比当今的永安帝,永安帝能做到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与枕边人进退一体,他不能。
  郝春知道自己是个极其贪心的人。他之所以一向对什么都可有可无,就是因为一旦变成了他的,他就再不能容忍失去。
  他不能容忍的,也有陈景明。
  陈景明现在到底算不算已经是他的了呢?
  郝春眼珠子转了个圈儿,嘴里打哈哈,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野狼?陈大御史好大的口气!”
  陈景明眼睁睁见他眉眼间变化,忍不住叹了口气,认真地、把老底儿都交与他。“我从长安来时已经与恩师商议过,且纵容那位安阳王得意一阵子,野狼群一旦得意便会猖狂。到那时,再拿住御史台历年翻检出的把柄,足够将这群野狼的窝都一道端了。……侯爷,你须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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