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2-24

  他看向周俭昌,“这位壮士,我立即请司马带你去粮仓清点,还请这位孙秀才留下,本官想详细问问泗州之事。”
  周俭昌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先去点粮,你别走远。”
  孙熊点了点头,“还在先前那面摊见。”
  “受贺长史所托,本官先前搜罗到一套孤本,想请秀才转交贺长史,不若秀才随本官去书斋一趟?”
  “乐意之至。”
  跟着他绕过一精巧的小园子,进了一把手严密的书斋,赵之焕将护卫尽数挥退,随即掀开衣衫下摆跪了下来,“臣赵之焕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十余字实在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
  孙熊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礼,淡淡道:“我何德何能,担得起你一声陛下。”
  赵之焕额头贴地,“臣不知陛下就在淮南道,不曾第一时间接驾,臣死罪。”
  “则诚兄起吧。”因了文圣皇后的关系,颍川赵氏与皇室常兄弟相称,孙熊唤他一声兄,倒也合宜。
  赵之焕起身,细细端详孙熊,“先前贺熙华曾提起,说是有一杂役,浑身上下满是蹊跷,更有双瞳,怀疑会否是陛下。彼时臣不信,直到听闻陛下不曾前往云中,才信了七八分。”
  “想来你也一直派人跟着朕?”孙熊试探道。
  赵之焕摇头,“臣岂敢窥伺帝踪?且臣深信贺熙华并不会对陛下不利,更有余力护驾,故而不曾面见君上。”
  孙熊本就觉得以赵氏之谨慎,绝不会多此一举,便点头道:“原先朕不懂为何贺熙华要朕到扬州,如今却是懂了。不过除此,怕还有旁的缘由,你知道么?”
  赵之焕迟疑道:“臣只知兴许和傅淼有关。”
  “傅淼?”
  “傅淼与贺党不睦,更以保皇党自居,从前做言官时,曾公然说贺氏满门都是乱臣贼子,幸好祖宗家法不允杀言官,才未被贺鞅处置。于是贬官两级,发配到泗州去做刺史了。”
  孙熊仔细回想,恍然大悟道:“难怪朕觉得这名字耳熟,他原先曾做过半个月御史中丞?”
  “正是。那半个月正好陛下在养病,先前许是他位次太低,故而不曾得见天颜。”
  孙熊忽而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之焕,“如此这般,傅淼极有可能会打着朕的旗号,对贺熙华不利,他担心朕受牵连,故意将朕支开,是也不是?”
  赵之焕恳切道,“他不曾与臣言明,那封信也只说让臣务必保证陛下安全抵达金陵。”
  “你就不好奇朕是为何从云中到了泗州的么?”孙熊坐回官椅上,端起茶杯,戏谑一笑。
  “坊间有几种传闻,贺党把持的朝廷,对外声称陛下老老实实地在思过;有人说贺党弑君,陛下已经鼎成龙升;有人说陛下大难不死,逃了出来,不知下落。”
  “朕怕贺党加害,命一内侍扮成朕的模样,还未到太原,便脱身离去。不过朕刚逃出数百里,便开始不断有黑衣人尾随行刺,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跟着一过路商队,由阳泉、邯郸、临淄一路南下泗州。”
  赵之焕由衷道:“陛下福泽深厚,必有后福。”
  孙熊对他的恭维充耳不闻,“朕先前曾以为是贺党,如今看来却未必。天下人皆知朕被贺鞅流放,若是朕有了什么差池,首当其冲便会怀疑他。贺鞅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至于蠢钝至此。”
  “陛下到泗州后,可还有人尾随?”
  孙熊仔细回想,“应当没有,若有也是冲着贺熙华去的,并非为了朕。”
  “陛下有何打算?回长安么?”赵之焕关切道。
  孙熊将茶盏稳稳地放回案上,云淡风轻,“回是要回的,不过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个咖位高到面圣过的了 掉马*1


第41章 第八章:南柯一梦
  听闻这个回答,赵之焕哑然失笑,半晌躬身道:“那臣便等着陛下重回大明宫的那日。”
  孙熊心知他断定自己是个酒囊饭袋,也懒得辩白,思绪又禁不住飘回到贺熙华身上,若是傅淼要以他为切口重创贺家,此时此刻此景,用什么法子最一击毙命……
  赵之焕静静观察孙熊,他还是轩辕曜的时候,远比今日阴郁骄躁,整日困于深宫之中,犹如一只急于撕破樊笼的幼兽。可如今再看他,即便身着麻衣布衫,却陡然已经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气度。
  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曾经的小皇帝哪怕亲生母亲死时都殊无悲色,能毫不犹豫地诛灭真心倚赖过的杜显九族,可如今却也会为旁人记挂牵念。
  哪怕他是仇人之子。
  孙熊原本轻叩案几的手顿住,面上现出几分恍然之色,“朕有一事想拜托则诚兄。”
  赵之焕赶紧起身,“臣接旨。”
  孙熊在他耳边低声交待几句,又低声道:“泗州和贺熙华的安危,尽数交托于兄了。”
  “臣领旨。”
  孙熊意味深长地凝视他,“勿失朕望。”
  周俭昌与他再度会合时,孙熊已经在喝馄饨了,一见他,立时又和老板多要了一份。
  “观你神色,收获颇丰。”孙熊打趣。
  周俭昌嘿嘿一笑,“赵大人真是个厚道人。”
  孙熊差点噎住,“你说大方也便罢了,这厚道……能做一州刺史的,哪个不是人精,哪来的什么厚道人?”
  “这倒也是。”周俭昌将最后几个馄饨放进嘴里,“其实馄饨还是金陵的好吃。秀才你什么时候去金陵?”
  孙熊低头笑了笑,“下午去大明寺上个香,明日便走。”
  行前贺熙华千叮咛万嘱咐,让周俭昌务必确保孙熊乖乖地去金陵考试,如今孙熊本人心甘情愿地积极赶路,反倒让周俭昌有些事情太顺利的无措,甚至怀疑孙熊是否是缓兵之计。
  孙熊好笑地看他,“金口玉言,我答应旁人的事,定然会做到,你不必担心。其实我本想今日便走的,但看天色阴沉,兴许还会下雨,乘船多有不便,才拖到了明日。”
  周俭昌点头,“赵大人决定差人送粮,不必我亲自跟着了。我想和你一道去金陵,正巧我也未去过,这次沾了你的福去见见世面。”
  孙熊欣然应允,“那敢情好,晚上我请你吃顿好的。”
  他吃住均在衙门,又没有家室,拿了这许久的俸银,如今也算得上身家颇丰,周俭昌自不和他客气,“人说淮扬菜甲天下,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孙熊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又对馄饨摊老板点头致意,起身伸了个懒腰,“趁着大雨未落,走,咱们去参禅。”
  大明寺是淮南第一名刹,自是花木扶疏、禅意清幽。但最让其冠于众庙宇的,却是其后山西园中的一口泉眼,天启朝时仁宗下江南,钦定其为天下第五泉。
  孙熊与周俭昌花了十余钱,在泉眼旁的茶摊买了两杯当地名茶绿杨春,果然色泽碧绿,清冽醇香。
  “第五泉泡绿杨春,何其美哉。”几盏茶下肚,周俭昌都变得文乎起来。
  孙熊并未搭腔,而是对着脚边的几只蚂蚁发呆。
  “秀才?”
  孙熊回过神来,笑笑,“扬州真是个好地方,不仅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至今传唱于世,还有‘南柯一梦’的典故。方才我便是在想,这段时日于我,会不会就如南柯一梦,醒来便又是一场空。”
  “常听人说南柯一梦,原来与扬州有关?”周俭昌奇道。
  孙熊见他懵懂,便笑着道:“有一扬州广陵人,名叫淳于棼。有一日在家中款待友人,却中途在院中睡熟。梦里他被一槐安国国主看中,封其为南柯太守,并招为驸马。先是官运亨通、位极人臣,子女俱全,后来中年丧妻,罢官还乡,凡此种种。后来他从梦中惊醒,发觉只是一场大梦。友人啧啧称奇,一起寻到那槐树,就见槐树下有巨大的蚂蚁洞,便是槐安国,另有一南枝,便是南柯郡了。”
  周俭昌听罢,先是恍然大悟,又道:“若当真如此,那对槐安国的蚂蚁来说,是否淳于棼的出现也是南柯一梦呢。”
  “兴许吧。”孙熊笑笑。
  周俭昌不解,“可若是他们都记得,那又如何是梦?”
  孙熊愣了愣,正好此时禅院钟鸣,梵音阵阵,如同清风拂过,澄心清意。
  “是我执障了。”孙熊低声道。
  他是九五之尊轩辕曜,还是落魄秀才孙熊,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他心中有江山,胸中有韬略,便是八尺布衣亦可纵横捭阖,经略天下。
  孙熊端起茶盏,“周叔,今日我当真才领悟,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茶代酒敬你。”
  周俭昌只道是读书人多愁善感,不知哪句话又点中了他的七窍玲珑心,仰头将茶水饮尽,转头看向大雄宝殿的三重檐,“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去正殿拜拜。”
  一想到贺太后的观音像极有可能就贡在那里,孙熊很是不情愿,可又想到父皇的长明灯,才改了主意,与周俭昌一道去了。
  寺中布局与其余寺庙并无二致,释迦摩尼端坐莲花宝座,宝相庄严,两侧迦叶和阿难肃立。佛坛背后便是传闻中酷似贺太后的观音像,孙熊定睛一看,果然有五六分相似,本不想参拜,可又想起这些年贺太后与他孤儿寡母,在宫内相依为命,虽谈不上慈母情深,却也从未亏待,终究还是跪下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他起身时,忽而瞥见观音身旁并无龙女,唯有一童子,长相……熟悉得可怕。
  “秀才,你真有佛缘。”周俭昌也留意到,不由打趣。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孙熊笑着笑着,只觉五脏六腑俱是酸楚,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若我日后大富大贵,我定重修大明寺,为各位佛陀菩萨重塑金身。”


第42章 第九章:新亭对泣
  扬州隔江相望便是金陵,第二日一早,二人便从仪征登船,与一群同科举子一同往金陵去。
  “对了,王生、李生,你们泗州出大事了!你们可曾听说了?”船上有几个书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么了?”那两名泗州考生一头雾水。
  一听闻泗州二字,孙熊与周俭昌也竖起耳朵。
  那人长叹一声,“我也是今日早上从城门口碰见流民才晓得。黄河改道,不是从泗州过了么?可近来连连暴雨,淮河、运河均在暴涨。听闻泗州长史贺熙华为了保证运河无恙、漕运畅通,好给长安的贺党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税赋,更为了保住扬州,向颍川国公世子献媚,竟然强行扒开了好不容易修好的堤坝,如今临淮已经是一片泽国了!”
  “什么!他怎敢如此!”二位书生先是不敢置信,又讯问船上其余人等,方才信了,又是忧虑又是悲愤。
  “事到如今,父母高堂、妻儿老小都生死未卜,我们还求什么功名!”李生涕泪纵横。
  王生显然冷静不少,“官官相护,他们贺党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小小一个临淮县?还有数日便要科举,以愚兄之见,我们此时更应全力应考,若成了举人,才能去黜置使甚至是京城告御状。定要给我临淮数万黎民一个公道!”
  这人倒是有些城府和胆识,孙熊定睛看那人,暗自将那人样貌记在心中。
  “贺大人不过是长史,刺史呢?”李生自言自语,“刺史虽是一州主官,可哪里抵得过贺家权势熏天。”
  周俭昌一听,立时便要起身讯问,却被孙熊单手拽住,将他按回座上。
  孙熊对他使了个眼色,令人惊异的冷静,“我先前便已经猜到了,大人自己估计也有所察觉。”
  “难怪大人非要将我们支走,他就是怕连累我们!”周俭昌焦灼难耐,眼圈都红了。
  孙熊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算了算时日,“这么大的事情,恐怕贺大人已经被羁押起来了。”
  “他们会不会借机杀大人灭口,将这个罪名落实了?”
  孙熊一听微微一颤,语气却十分坚定:“且不论大人是高门贵子,太后侄孙,哪怕是个寻常文官,也不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傅淼不过一州刺史,在泗州根基也并不很深,别忘了,临淮是泗州治地,大人做了三年多临淮知县,论起民望人脉,傅淼难望其项背。”
  他自己也定下心来,贺鞅是大将军,贺熙华只身赴任,多半会安排影卫跟着,应当无生命之忧。
  “那赵大人还会运粮过去么?”周俭昌迟疑道。
  孙熊轻轻笑了,“不管去或不去,谣言四起,他如今已经和贺熙华案绑在一起了,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真相大白,否则就算贺熙华伏诛,依然会不断有人攀扯他。赵氏最好面子,不会容许自己有此污点。”
  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简直不言而喻。
  贺熙华步步为营,甚至连赵之焕都敢逼上一逼,孙熊反倒放心了一些,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周俭昌道:“我一考完便回泗州,你若是急,现在赶回去亦是一样的。”
  周俭昌紧皱眉头,压低声音,“他们虽打着为君的旗号,却不惜构陷贺大人这般的忠臣,未免过于不择手段、是非不分。”
  孙熊阖上眼,“扒开堤坝,累得生民涂炭,只是为了扳倒一个贺党新秀,这般的忠臣,我猜天子可消受不起。”
  他的手在袖中寻到贺熙华那枚私印,想了想,最终道:“我现在就修书给赵之焕,你辛苦一趟,帮我再去扬州刺史府送信。贺大人的安危,可全系在你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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