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2-24

  贺熙朝跪下推拒道:“臣不过外任,何德何能劳陛下圣驾?莫要折煞了臣。”
  “云升远赴万里,为国开疆,朕与云升更有总角之谊,于情于理都应相送,云升便莫要推辞了。”
  贺鞅看着自己的长子,既引以为豪,又隐含忧虑,一双虎目难得有些怅然。
  “臣有本启奏,”刑部尚书董茂忽而出列,“有一人在太原投案,供认曾在朔州意图刺杀陛下。”
  群臣一听此言,尽数站直了身子,贺鞅亦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董茂,“背后主使是谁?”
  董茂小心翼翼地看了轩辕曜一眼,低声道:“此人讲话颠三倒四,臣以为很不可信。”
  轩辕曜立时便有了极不好的预感,淡淡道:“若是个疯傻之人倒还好,就怕是受人指使胡乱攀咬。”
  “所以他到底供出了谁?”贺鞅留心董茂目光并未停留在任一贺党身上,又看他吞吞吐吐,心知怕与皇帝有所牵连,难免幸灾乐祸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董尚书是要为谁遮掩么?”
  不料董茂抬头瞥了眼他,“大将军当真要下官在堂上说?”
  轩辕曜心知刑部众人皆在,恐怕瞒也瞒不住,“大将军既然想知道,董大人便说罢。”
  董茂迟疑一二,恭敬道:“人犯招认,是宋王……”
  一旁的贺鞅明显呼吸一滞,随即悠悠笑道:“谁能想到竟是皇叔。”
  轩辕曜淡淡道:“若当真是皇叔所为,朕可就寒心刺骨了,分明是至亲,为何要害朕!”
  他目光在贺鞅面上打了个转,“只是当真是皇叔所为么?事涉宗室,刑部和大理寺还是得严查、彻查!”
  董茂躬身称喏,随即迟疑道:“人犯招供后,因下官等看管不严,竟吞金自尽了。”
  “吞金自尽?”贺鞅阴阳怪气道,“看来背后主使家资颇丰,区区一个刺客都选用如此富贵的死法,老夫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轩辕曜抿唇不语,暗自权衡一二,最终缓缓道:“听闻要案大案须得三司会审,如此,便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商查案,大将军以为如何?赵相、叶相、顾相,三位以为如何?”
  “臣等无异议。”
  轩辕曜点了点头,整场朝会不再多言。
  散朝后,贺熙华本预备打马回御史台,就见守让忙不迭地奔过来,“小贺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贺熙华蹙眉,压低声音道:“敢问公公,下官今晨方方出宫,陛下相隔如此短促,却又再度召见所为何事?”
  守让干笑道:“陛下应是有要事相商,事涉机密,奴婢也是不知。”
  贺熙华无奈,只好跟着他再度进宫,直接去了清思殿。
  刚被引入静室,就见轩辕曜极没坐相地倚着凭几,英挺侧脸满是惬意。
  贺熙华心中一暖,忍不住出言戏谑,“都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陛下不过半年未见,不想陛下竟如此心急……”
  轩辕曜圆瞪双目,紧接着眸中便流露出丝丝笑意,贺熙华心觉不好,刚往里走了几步,就见这室内竟还有旁人——沈临与周俭昌就坐在轩辕曜下首,只不过恰好被屏风挡了个严实。
  “给贺大人看座。”轩辕曜笑吟吟地看着贺熙华满面尴尬与无措,亲自为他斟了杯茶。
  一旁的周俭昌起身行礼,“见过贺大人。”
  贺熙华这才慌乱地行礼落座,刚端起茶盏,就发觉杯中并非寻常轩辕曜常用的阳羡茶,入口却愈发浓郁温润,细品更有回甘,“这是?”
  “朕从内库里翻找出来的,虽是不值钱的土茶,却难得性平和,你脾胃不好,禁不得寒凉,用此茶最是合宜。”轩辕曜见他喜欢,笑意更浓,“正好朕这还有四五斤,回头一并赏了你。”
  沈临暗自咋舌,这可是被奉为仙茶的蒙顶,就算是大内也拿不出多少来。
  “今日朕请诸位过来,是为了刺客之事,中孚在刑部,熙华在御史台,三司有其二,真相怕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吧?”
  沈临迟疑道,“此人已自戕,恐怕未必那么容易查清。”
  贺熙华与轩辕曜对视一眼,“臣以为此人是否为刺客,并不十分紧要。但其背后之人,必定包藏祸心,不可不防。”
  轩辕曜一笑,半真半假道:“朕与灵煦当真是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不仅沈临周俭昌莞尔,就连守让都忍不住闷笑出声,贺熙华狠狠瞪他一眼,“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第二次失败
  ps:连续加了快一个月的班 中间有14天都在出差 所以之前回复的不是很及时 也很久没存文了
  年底特别忙 回复会不及时 虫可能也会更多一点 请大家见谅


第84章 第十三章:多露之嫌
  玩笑过后,轩辕曜的神色仍是肃然起来,看向沈临,“朕不在京中这段时日,诸王可都安分?”
  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沈临踌躇道:“一如往常。”
  “宋王……”轩辕曜沉吟,“这刺客,从一开始朕便排除了贺党,后来傅淼案之后,朕便猜疑宗室,可如今看来,却又有些过于巧合。仿佛有人猜到了朕所想,朕怀疑宗室,便抛出了个嫌犯供认宗室,一路都在牵着朕的鼻子走。”
  沈临瞥了眼贺熙华,心道难不成还是贺党?
  贺熙华心中也没底,近些时日与伯父愈发疏远,他的面目也愈发模糊,再想起每日簇拥着伯父劝进的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只觉嘴里阵阵发苦。
  “朕就怕又是个无头案。”轩辕曜叹了一声,倾身过去按上二人的手,语重心长,“三司定谳时,二位务必留心,千万别让人利用此案排除异己,甚至动摇国本。”
  周俭昌留意到,轩辕曜左手隔着衣服按住沈临的手臂,右手却直接抚在贺熙华的手背上,而似乎沈临也留意到这点,看着袖子上的龙爪满脸微妙。
  “对了,”沈临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正好不露痕迹地将袖子抽了出来,“先前碰见赵之灿,他婚期定在五日之后,请臣将此转交给陛下。”
  轩辕曜左手接过那请柬,对周俭昌道,“算起来,朕入京以来,也就是赵之灿还给朕几分面子,二度收到帖子,竟全是他的。”
  “他也是犹豫再三,才斗胆相邀。”
  轩辕曜定睛看那请柬,一看便笑了,递给贺熙华,“你看。”
  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孙熊”二字,贺熙华微微侧头,不无欣慰:“陛下下场一遭,倒是交到了几个同科好友。”
  轩辕曜得意一笑,他与此科举子既有同科之谊,又有君臣之分,自然交情不同寻常。他对钱循与赵之灿二人格外上心,对马不疑等人也多有关照。比如钱循往河南道赴任后,便惊异地收到了皇帝密信,信中不仅是例行公事的劝诫教导,更有关乎官场庶务的提点,最后皇帝还请他定期密奏当地风土人情、吏治民生。至于赵之灿,因婚事并未外放,而是留在京中。轩辕曜一反帝王只去太学辟雍一次的定例,几乎月月都去太学讲学,与翰林学士们讲经论辩,每每都让赵之灿在身旁侍从。
  承明十二年的魁首对同科之看重,可见一斑。
  因沈临在侧,轩辕曜便未留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告退后,只与周俭昌用了些家常小菜,忧愁道:“周叔,朕方才猛然想起熙华与崇泰之事,刚刚当着他的面提及崇泰大婚,你说他会不会……”
  周俭昌无奈道:“陛下可曾与贺大人深谈过此事?感觉每每提及此事,你都会心烦意乱,长此以往,就算不是魔障,也是个心结。”
  “唉,熙华是何等仁善心软的人物,周叔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朕为了争权夺利坏了他的姻缘,他也只会怕朕愧疚,故意强颜欢笑。”轩辕曜忽而觉得碗中的蒲菜都不再鲜美,悻悻地放下竹箸。
  周俭昌心知劝也无用,转移话题道:“既收了帖子,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轩辕曜撇了撇嘴,“郡主大婚,殿中省自有定例,自然会有人赏下。朕只需备好赵之灿那份,题字送他便是。”
  “只剩五日了,陛下还得装裱……”
  轩辕曜叹道:“你说的是。”
  他目光悠远地投向高处蓬莱殿的飞檐,缓缓道:“周叔,你说日后咱们贺大人成亲,朕又该送他什么呢?”
  若不是那个“朕”字,周俭昌简直梦回临淮,想起当年的孙熊虽身处乡野陋室,却满腔热血、为民声张,与贺熙华虽有上下之别,却谈笑无忌、形影不离,再看看眼前这个身处九重宫阙,却整日陷于尔虞我诈的孤家寡人,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以陛下与大人的交情,恐怕送什么,大人都是欢喜的。”
  仿佛周叔在贺熙华事上,从未说过半句中听的话,轩辕曜无奈地看了眼满脸耿直的周俭昌,拍了拍他的肩,“说的也是,到时候朕便不去了,派你去送礼,好不好?”
  周俭昌点头,“自不辱命。”
  国公嫡子与郡主的婚仪,自然盛大无匹。从清晨开始,整个长安城便被其声势所惊动,人人都在津津乐道本朝难得的喜事。
  轩辕曜抚着面,对一旁的沈临道:“令弟弄来的这张面皮,真乃神物。戴在面上,竟无半分憋闷之感。”
  沈临看着身旁仆从打扮、笑容猥琐的皇帝,长叹了一声,“陛下扮作臣的奴仆,臣立时要减十年寿。”
  “朕赦你无罪。”轩辕曜自回京后,再无这般轻松惬意,此时心绪颇佳,“仿佛来的早了些,不若咱们四处转转?”
  “也可?只是颍川国公府规矩大,一不留神怕是会冲撞主人。”
  轩辕曜不以为意,“都是亲戚,不妨事。朕看,不如咱们去喜房外头转转,兴许还能碰上闹洞房。”
  拗不过他,于是沈临只好跟着他,偷偷避开众人,跟着赵家仆役,悄悄往喜房去。
  刚到门外,沈临便“咦”了一声,轩辕曜顺着看去,惊讶地发觉喜房内唯有几位神色紧张的婢女,而崇泰郡主却不知所踪。
  沈临心中疑窦丛生,就见陛下神色冷峻,目光在整个后院逡巡一圈,步履极快地绕过回廊,毫无疑虑地疾步快走。
  “朕幼时来过。”轩辕曜似乎了解沈临的疑惑,“那是西角门。”
  “陛下的意思是,崇泰郡主在与人私会?”沈临脸色亦不好看,赵沈两家自开国来便是世交,更是姻亲,守望相助,他与赵家兄弟亦有总角之谊,赵之焕外放前更将弟弟托付给自己,嘱托自己好生看顾。
  若是在大婚当日便出这般的事情,让他如何给赵之焕交代?
  就快到西角门时,轩辕曜顿住脚步,转头凌厉地看向沈临,“你退后二十步,若你走近一步……”
  沈临对上那双暴怒却又满是痛惜的眼,抿了抿唇,仍是退了下去。
  轩辕曜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洞墙瞥见一对璧人隔着角门遥遥相望。
  背对着他的,正是贺熙华。


第85章 第十四章:自作多情
  轩辕曜浑身发冷,感觉自己的双瞳仿佛分开了一般,一对死死盯着贺熙华与崇泰,一对还帮忙留心着周遭动静,若是给旁人发现,崇泰与贺熙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哪里还能有好下场?
  贺熙华,贺熙华,先前一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为何到了今日,反而生出这奋不顾身的果敢来了?崇泰就当真让人如此魂牵梦萦?果真贺氏兄弟都是旷世情种么?
  沈临在二十步之外,看着皇帝僵直背影,从前心中许多猜想也渐渐开始串联成一条线,许多想不通透的谜团也渐渐解开。他惊诧的,并不是贺熙华的胆大包天,他所惊愕的,是皇帝对贺熙华包容偏袒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作出这般的丑事,都仍愿为其遮掩。
  而此刻月洞外,崇泰郡主先对贺熙华福了一福,贺熙华也作揖回礼。
  “下官本以为是赵大人相邀,想不到却是郡主,”贺熙华垂首,不去看她,“大喜之时,郡主不在屋内待嫁,却私自会见外男,恐怕于理不合。下官告退!”
  “贺大人。”崇泰郡主粉面含霜,“先前我请婢女给你送的书信,你可收到了?”
  她声音尖厉,别说轩辕曜,就连远处的沈临都听了个大概。
  贺熙华蹙眉,“下官是收到一封署名郡主的书信,以为是旁人冒名,便未拆开,一把火烧了。”
  “你放肆!”崇泰郡主怒不可遏,“先前是你贺家求到我琅琊王府,贺太后更亲自牵线搭桥,命你护送我入宫,当时她允诺我什么,你还记得么?”
  轩辕曜知道宗室女骄横,却未想到竟骄纵到了如斯地步,一双剑眉蹙得死紧,心中将周俭昌骂了千万遍——这叫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贺熙华不卑不亢道:“娘娘允诺臣此生不纳妾室。”
  “正是!”崇泰郡主恨声道,“后来虽然皇上下了旨意,可据闻他并不坚决,你又与他交好,为何你不抗旨?你自诩君子,难道君子就是这般背诺的么?”
  贺熙华淡淡道:“臣此生永不纳妾,不论正妻是谁,敢问哪里背诺了?臣与郡主不过一面之交,并无私情,谈何抗旨?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贺家有意之时,琅琊王府迟疑不决。后来陛下顾念琅琊王府开国之功,恩旨赐婚,赵大人无论德才品貌均是一时之选,还请郡主自重惜福,早些回罢。今日之言,下官只当不曾听过,也不曾见过郡主。”
  崇泰郡主想起忠厚少言的赵之灿,再看眼前昳丽无匹的贺熙华,心中仍是不甘,眼中已泛起阵阵泪花,“好,好!果然是狼心狗肺、唯利是图的贺家人,亏得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又是绝食抗婚,又是私传书信,为你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之事,就换来你一句并无私情!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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