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福寿堂的厨子也做好了喇蛄,大家都被香味儿吸引了注意力,只求多夹几筷子,也没功夫再去明争暗斗了。
沐青天晕晕乎乎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悄悄打了个酒嗝。在别人看起来他一切正常,可沐青天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香辣的喇蛄吃得人满头大汗,饶是最讲究的大儒也忍不住拉开衣领散散热气。吃着喇蛄,大家的心也豪放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笑泯恩仇。
喇蛄席吃得是宾主尽欢,姚经道一人就下了整整一盘,总算是吃了个过瘾。喇蛄烧胃酒烧心,他坐在主位上直勾勾盯着沐青天,在宴席将尽时说:“沐里正似乎醉了。”
“是有些。”沐青天面颊泛红,小小咧开嘴角。
“书卉。”姚经道叫来一直在身后候着的侍女,“扶沐里正回房。”
“是。”那名叫“书卉”的女子上前,先是抓住沐青天手腕,准备将他搂起来。
周围人见到此情此景哪儿还能不明白,借着酒劲说胡话,有的还开始吟诗作对,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而是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词。
书卉面不改色,不理会嬉笑的人群……
“慢着。”姚经道突然眯着眼睛叫停了书卉。
沐青天的手腕就放在书卉旁边,竟是比她还纤细了一些,白得像天上的明日。沐青天任由书卉摆布,侧头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
“本官也有些乏了,且与沐里正一道。”
书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恭敬退下,等姚经道摇摇晃晃走过来。众人见姚经道没了继续吃席的兴致,也很有眼力见地一一告退。
姚经道还没碰到沐青天,就被绊了个跟头。
“诶呦,是哪个铺的砖!”
书卉忙迎上来,扶起姚经道说:“大人您醉了,奴婢扶您去歇息。”
姚经道扒著书卉的手臂,使劲嗅了几下,可嘴里还不忘念着沐青天的名字。
这时,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带着突然从垂门走过来,看到书卉和姚经道搂抱在一起,冲过去尖叫:“好你个贱人,敢在我面前耍心机!”
书卉并不惧怕,说:“大人还醒着。”
那女人一下就噤声,狠瞪了书卉一眼,从她手里抢过姚经道。书卉本来就没用力,女人这么一拽,醉成烂泥的姚经道就朝她扑了过去,两人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
书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女人行了一礼,施施然走到沐青天旁边把他抗起来。
女人还想爬起来继续吵,却被姚经道绊住了手脚。
“诶呀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咱们回屋去。”
沐青天只觉得他像一叶漂泊在海上的孤舟,不停晃荡,还有鱼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停,停一下,要吐……”
书卉脚步一顿,把沐青天从肩膀上放下来,背上他继续往姚经道早就准备好的房间走。
“我,我还能再吃三碗。不喝了,一口也不能喝了……”沐青天趴在她背上嘟囔。
书卉没忍住笑出了声。王爷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活宝,被下了药还想着吃。
姚经道为了拉拢沐青天,让书卉在酒里下了“春风醉”,再让书卉扶沐青天回房,意图不言而喻。到时候沐青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就算沐青天想抵赖,也有口难辩,只能任他摆布。
因为姚经道已经打点好一切,到第二天早晨为止绝不会有人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所以书卉也不装了,毫不费力地踹开门进门,把沐青天摆到床上掖好被子,喂完解药之后就坐到外间,时不时还要嚎上两嗓子,打发姚经道派过来的人。
嚎久了嗓子也干,她抬手去够茶壶,就听见里间传来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长得跟我一样!”只见沐青天指着铜镜里的自己放声大笑。
书卉拍拍自己的脑门,再一次把沐青天拖回床上。
“姑娘。”沐青天用被子捂住自己半张脸,看著书卉说。
书卉眼皮一跳,紧张起来。难道沐青天没醉也没中药,一切都是他装的?!
“你说,一棵桃树下站着一只猴子、一头水牛和一只兔子,谁能吃到葡萄?”
书卉想了一下,谨慎答道:“许是猴子?因为猴子会爬树。”
“哈哈!”沐青天揭盖而起,“你输了!它们谁也吃不到!”
“桃子树上怎么可能结葡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书卉确定沐青天醉得不轻。书卉被他整得心力憔悴,没过一会儿就要把下床探索的沐青天重新绑回床上。
“热,热,热死啦——”沐青天趁书卉不注意,躺在被子里扒光了自己的衣服。
交手几个来回,书卉忍无可忍,抽了麻绳把沐青天结结实实捆到床上。沐青天没挣扎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皇宫里,朱佑樘处理完公务,身心俱疲,突然想到弟弟还在京城,于是就派太监去庆王府叫人。
“什么?!跑了!!!”
朱佑樘捏着手里的信,去皇后那里找安慰了。
【皇兄,有一美人,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弟弟去了,不日返回。】
朱敬守刚到崇明县就听说沐青天被姚经道掳走了,差点调兵砸了崇明县县衙。他□□越过府墙,跟著书卉留下的记号找到沐青天。
“谁干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朱敬守一把扯掉绑在沐青天身上的绳子,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身掐住书卉的脖子。
“姚经道做的!”书卉甩的一手好锅。
朱敬守放开书卉,又回到沐青天的床边。只见沐青天一翻身,半边蝴蝶骨就漏了出来。
“谁……”
“王爷明鉴,是沐大人自己耍酒疯!”书卉这次学乖了,还没等朱敬守问就抢先答道。
“你以为本王会信?”朱敬守冷哼。他见过沐青天醉酒时的模样,乖乖巧巧的,干净得让人人不知想染指。
“沐青天中了药……”书卉话说一半忽然捂住自己的嘴。
“中药?”朱敬守邪笑,把书卉拎到外间加强教育去了。
第二天,沐青天早早地就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突然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
卧槽!我衣服呢!卧槽!这谁的胳膊!!卧槽!我旁边怎么有人!!!
朱敬守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沐青天,说:“大人终于肯醒了?”
“停云?!”沐青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皇宫那边没什么大事,他马上就可以回到沐青天身边。
“那就好。”
……
“停云,内个,你能挪一下腿吗?”
穿戴整齐后,朱敬守跟他说了昨天发生的事。
听到书卉是他们的人之后沐青天长舒一口气,感慨:“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个好人。”
“大人又知道了?”
沐青天点点头,真诚地说:“因为她有一双诚实的眼睛。”
藏在暗处的书卉“呸”了一声。昨天醉成那个样子,她还就不信沐青天记得她长什么样。
朱敬守见沐青天已经恢复,走过来替他整了下衣领,凑近说:“那大人今早在慌什么?”
沐青天猛地低头,两人嘴唇差点碰到一起。
“你,你睡醒发现旁边睡了个人,你不害怕啊。”
“只是如此?”
“……我还没穿衣服。”
朱敬守挑眉,说:“都是男人,有什么紧张的。”
这话沐青天就不乐意听了。男人女人,那都是人,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世上变态多了去了,万一就给我碰上了?”不过一睁开眼就看到停云,沐青天表示他还是挺开心的。
庆王殿下又开始发散思维,想象到沐青天被土匪抓回去做压寨夫人的情形。
“大人放心。”他忽然握住沐青天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在下绝不会让大人遇到这种事。”
“啊?哦,哦好。”沐青天不明白吴停云怎么突然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估计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和话语感动了吧。
姚经道在房里胡闹了几乎半天,到现在都没能起来。朱敬守带着沐青天悄悄溜出县衙,正巧遇上小叁。
“先生,咱们现在回自明里吗?”小叁上前问。
朱敬守皱眉,刚想装作不认识小叁,就被沐青天拍了下腰。
“别装了,我早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小叁低头站着,生怕王爷责备。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朱敬守觉得自己已经深深陷进去了。
“我们要回自明里,停云一起吗?”沐青天反问道。
朱敬守想了一下,说:“大人,在下昨日看南市多了几个猎户,不如让小叁带着你先去那边看看,然后再返回。在下还有些事没做完,十日,十日后必会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姚大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小剧场:
沐青天:给它起名叫阿瓦达怎么样?
朱敬守:为何听着像蛮族之名?
沐青天:你不懂。以后我每天给它喂瓜。
朱敬守:为何是瓜?
沐青天:因为“阿瓦达啃大瓜”啊!感谢在2020-12-02 13:52:22~2020-12-03 13: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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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沐英俊驾到
“噢哟……”晌午时, 姚经道将将醒过来。
“怎么这么冷,碳盆子呢?”他坐起来摸了摸泛着凉气的胳膊,伸手去抓被子, 却抓到了一个冰凉的棍子。
姚经道的脸一下就僵住了,大张着嘴, 嗓子里冒不出一个泡,只能发出“吓吓”的声音。他向后一跌,
四夫人躺在里侧,死不瞑目, 眼珠爆出,眼白占了大部分,就这么歪着头死死瞪着床下的姚经道。
“来来来……”
外面经过的小厮听到声音凑过来, 站在门外敲门, 问:“大人,您叫小的吗?”
“谁准你过来的, 出去!”房内传出一声爆喝。
小厮撇撇嘴,灰溜溜地跑了。路上遇到相熟的,也在往这边走的侍女姐姐, 他还好心提醒说大人现在心情不好, 让她别过去。
最开始的惊吓过去, 姚经道也恢复了些理智。他完全记不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沐青天醉酒, 诱人得很……
对了, 沐青天, 沐青天在哪里!昨晚他应是与沐青天宿在一处的,怎么变成四夫人了?姚经道看着四夫人衣衫凌乱的尸首打了个冷颤。四夫人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死的, 难不成他和尸体睡了一晚?!
庆王就在苏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紧张着,不敢犯一点错。这下好了,他屋里洗了个人,还是他的一房妾,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被编排成什么样。要是被庆王知道了……
当务之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四夫人的尸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想到这里,姚经道宿醉的头又开始痛。他昨天本来想算计沐青天,也不知道书卉那边怎么样了。
实在不行,把这事嫁祸给沐青天也行。只可惜,昨日没能一尝芳泽,亏了。若是能把沐青天弄进县衙牢房里,说不定……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跑来,正是姚经道安排好去“捉/奸”的二夫人。
姚经道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恶声恶气道:“嚷嚷什么!”
“大人,书卉被人打晕在房里,那沐青天不知所踪啊!”
下药这件事还是二夫人在暗处推波助澜出的主意,既能讨好姚经道,还能解决掉书卉,是一石二鸟之计。姚经道还把第二日“不小心”撞破沐青天与书卉奸/情的事交给了她,结果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姚经道的指示,害怕书卉跑了,自作主张地去抓人,却发现书卉倒在外间不省人事。
她第一反应就是大人着了沐青天的道,这才急急忙忙跑去通风报信。
“沐青天不见了?!”姚经道强忍住打开门冲出去的冲动,大喊道。
不对劲,不对劲,全都乱了。
“书卉呢,书卉醒了吗?”
二夫人绞着帕子,咬碎了一口银牙,说:“已经叫大夫来看了,丫鬟皮糙肉厚的,估计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你先去书卉那边,本官随后就到。”姚经道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到床边,扭头闭着眼用被子把四夫人的头蒙住。
“大人,需要妾身伺候您宽衣吗?”二夫人娇滴滴地说。
“本官的话你没听见吗?”姚经道一件件把衣服换上,“这里有四夫人伺候,你赶快去书卉那边。”
二夫人扭了下耳朵,惊诧地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四夫人?那个贱人怎么会在大人的房里!
肯定是她半路钻空子诱了大人去!!
昨日。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被加强教育完的书卉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请示朱敬守。
“让你来县衙里埋伏,不是让你来养老的。”朱敬守抬眼看了她一眼。
朱敬守对待书卉与其他九个侍卫的态度非常不同,且两人的面相竟也有几分相似。书卉的身世复杂,是当时被万/历/皇/帝讨伐的蛮族的其中一支,和土官之女——也就是后来被掳进宫、是朱佑樘和朱敬守两人的生母的孝穆皇后李唐妹有些远亲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