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止是做饭的油烟,简直便是狼烟!
祁律一连做了好几天的烧烤,烟气一直滚一直滚。徐国多丛林,但是地势比较低陷,姬林带人登高观察地形,果然看到了浓烟的来源,所以早就派遣祝聃与公孙滑二人带兵迂回,两队人马偷偷来到徐国屯兵的营地附近准备。
而天子则是“装模作样”的,只带了五十人马来到徐营会盟,表面上好像是徐国占尽了上风,其实他们根本不知,在不知不觉中,营地已经沦陷了……
容居听到薛魏的复述,气的浑身颤抖,分明前一刻浑身颤抖,下一刻却哈哈大笑起来。他一向比较温吞,如今露出愤怒的面容,整个人光彩四溢,暴露着锐利犹如宝剑的锋芒,说:“你们看到了,你们亦看到了!薛魏便是一头白眼狼,是永远也喂不熟的!他做了我徐国的细作,坑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如今却因为天子给他的利益更多,转头投靠了天子……你们谁可以保证,薛魏这头野心勃勃的狼,不会反咬你们一口?!他出卖你们,不过是一块肉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
薛魏眯了眯眼睛,脸色沉了下来,因为容居说对了,薛魏的确是一个两面三刀,见义忘利之人,谁给的好处多,他就会投靠谁,不止如此,他还会两面逢源的讨好处。
这次最大的受益者绝对是薛魏了,帮助天子拿下了徐国屯兵,立了大功,又推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如今薛国再也没有别的继承人,只他薛魏一个,因此薛魏才是这次战役的最大受益者。
自古以来,双面间谍绝对没有好下场,他们的确立功无数,缺一不可,但是双面间谍总是让人不放心的存在,只能斩草除根,才会高枕无忧。
容居很善于发现人心,他几句话下来,便让众人的脸色难看不已。
薛魏想要反驳,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话可以反驳,毕竟这都是事实,而且摆在面前,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自己就算是反驳,也只是徒劳。
就在这个时候,祁律却笑了起来,好似很不在意似的,说:“容相啊容相,亏你还是徐国的国相,难道容相你觉得,江山是忠心巩固出来的么?天子自然需要将士们的忠心,但天子也需要野心,有些事情,是忠心的人没有办法去做的……狼要吃肉,这是自然的规律,谁能逼着饿狼一心向善,只吃青草?天子难道会少了这两块肉么?合着天子好像养不起狼似的。”
姬林被祁律的口气逗笑了,的确如此,姬林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狼想要吃肉便给他肉,总比一头狼想要吃星星月亮来的实在。
天子并不怕狼要吃肉,怕就怕这头狼想要吃星星,想要吃月亮,因为那是天子给不起的,比起来星星和月亮,天子和狼能保持着一个互惠互利的关系,岂不是皆大欢喜,还要强求甚么呢?
容居听到祁律的话,稍微有些愣神。姬林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说:“容居,如今寡人也给你两条路,一条是随寡人回薛国做客,这两外一条么……便是请容相留下一封对徐国忠心耿耿的遗书。”
他这么一说,容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抿着嘴唇不言语了,眼眸闪烁着寒光,胸口快速起伏,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羞辱一般。
祁律笑着说:“看来容相对徐国也不是多忠心嘛,连遗书都不肯留下,如此一来,只好与我等回薛国做客了?”
姬林沉声说:“带走。”
“是,”薛魏立刻拱手说:“魏敬诺!”
薛魏将容居押解上,众人轻点俘虏,准备回到薛国去。
他们这趟来参加“会盟”,没有辎车,毕竟徐国的地界很难行,一路都是丛林,辎车无法通行,全都是骑马。
众人离开营帐,姬林一个帅气的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黑色的天子衣袍抖动,发出咧咧风响,那简直便是英俊帅气的标杆。
祁律眼望着天子潇洒的上马动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高头大马,咂了咂舌,刚准备认命的上马,便听天子说:“太傅与寡人同承罢,带来的马匹数量有限,无有多余的。”
天子可谓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有多余的马匹,就算是没有多余的马匹,也不能让天子和太傅受了委屈,肯定是士兵们少乘一匹便罢了。
祁律没想到这一节,听到天子的话眼睛一亮,只是想着自己可以不用单独骑马,无需和马匹作斗争,当真是大好。
于是祁律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姬林点头,一时间闹得姬林有些哭笑不得。
姬林伸出手掌来,祁律谢过之后,赶紧握住姬林的掌心,被姬林一拽,直接上了马背,祁律便落在了姬林身前,稳稳当当的坐着。
姬林伸手越过祁律,仿佛搂着他的腰身一般,抓住缰绳催马向前,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看到祁律,虽知道计划万无一失,但是姬林心里还是担心的很,一刻不见到祁律,心中便不舒坦。
如今终于重新将祁律找回来,只觉得狠狠松下一口气来,恨不能将祁律抱在怀中,死死拥住……
祁律坐在前面,悠闲地骑着马,不需要他掌握方向,也不需要他催马,只管坐着就好,而且坐在前面视野特别开阔,仿佛自己在策马而行一样,有一种霸气侧漏的错觉。
祁律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儿,感觉天子和自己坐得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而且马匹颠簸,两个人难免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儿,祁律觉得自己就是太“敏感”了,毕竟对天子居心不良,抱有不太一般的想法。
这种错觉越发的明显起来,到后来,祁律觉得自己好像被天子抱在了怀里一般,天子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异常清晰,胸口还暖洋洋的,好像一个真皮大沙发。
就在祁律想入非非的时候,姬林的嗓音在祁律耳边轻浅的,却很沙哑的说:“太傅,手腕可疼?”
随即祁律便感觉到腕处的婆娑,低头一看,天子正握着自己的腕子,大拇指轻轻的摩擦着祁律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有几条痕迹已经发紫了,应该是之前捆绑的痕迹,还有几条是新鲜的。
为了逼真,祁律自然是要被绑起来的,这点子小伤祁律也没当一回事儿,不过这会子被天子的掌心握着,祁律突然觉得伤口不疼,反而痒起来,而且还是那种百爪挠心的痒。
祁律本想把手抽回来的,但是姬林握着,没让他抽回去,姬林的手掌很大,宽大又温热,一把就能将祁律的腕子攥过来,而且绰绰有余,轻轻的摩挲着那些红痕。
姬林的嗓音低沉:“太傅倘或出了甚么事情,让寡人如何是好?”
祁律仿佛被天子的嗓音蛊惑了,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磁性,在祁律听来简直勾人,一瞬间百爪挠心,轻轻咳嗽了一下,把自己的心神生生拽回来,恭敬的说:“律身为人臣,为天子尽忠是应该的。”
姬林盯着祁律的面容,说:“太傅和旁人不一样,在寡人心中,太傅是最重要之人。”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瞬间没了声音,祁律心脏狂跳,脑海中一亮,心里想着,天子难道在对自己表白?
姬林一时失口,因着几天未见祁律,心中那种想念和占有欲难免滋生,一时没有按捺住,如此表露心意的话直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便后悔了,因着祁律一脸怔愣,眼眸还乱瞟。
姬林不知祁律在想什么,恐怕吓坏祁律,赶紧岔开话题说:“太傅受伤了,回去之后让医官看看罢。”
祁律含糊的应了一声,心中还是百爪挠心的,不停的激荡着,难道天子对自己也有意思,所以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并非是自己一头惦记天子美好的肉体?
不过祁律转念一想,天子说的最重要之人,也有可能是依赖之情,毕竟天子一直以来都很依赖自己,祁律早些也以为天子喜欢自己,后来发现天子其实是个天然撩。
如此一来,祁律便郁闷了,天子对自己是依赖,还是真的有心?
祁律回了薛宫,这次瓦解徐国两万兵马,而且还抓住了徐国的国相容居,如此一来徐国已经一败涂地,天子便可以和徐国正式谈判,如果不肯归降,不肯放了宋公,那么就直接打到徐国的老窝去。
薛魏大功一件,薛侯尚和太子联合徐国谋反,已经被打入圄犴,薛国的继承人只剩下薛魏一个人,姬林答应薛魏,等到解决完徐国的事情之后,便会给薛魏册封,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薛侯。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天子让公子冯草拟了一份诏令,送到徐国,之后就等着看徐国的反应了。
祁律吃了两天苦,回来之后天子“勒令”他安心养病,分明是手腕受伤,恨不能不让祁律下榻走动。
难得祁律这两天也乖乖的呆在房舍中不出来,一天到晚往榻上一瘫,也不睡觉,两眼望着屋顶,仿佛在冥想甚么难题似的。
獳羊肩有些奇怪,太傅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想关于徐国的事情?公孙滑则是笑笑,一脸的高深莫测,没让獳羊肩去打扰祁律,任由他瘫在榻上装死。
祁律瘫了两日,实在是瘫不住了,第三天可算是出门来了,他来到花园儿散一散,别看这薛国是个小国家,但是花园儿的景致还是错的,已经入了秋,花却没有凋谢,反而争相开放,仿佛在怒放最后的芳华。
祁律站在花园里,临湖而立,又在发呆。獳羊肩见祁律又在发呆,忍不住便说:“太傅,您是有什么困惑,要是真有什么难事儿,不妨说出来听听,小臣或许能帮忙,也说不定。”
祁律狐疑的瞥了一眼獳羊肩,似乎不太“信任”獳羊肩。当然,祁律是相信他的,但是这方面他不是很信任獳羊肩。
祁律便说:“小羊,你有喜欢过人么?”
獳羊肩一愣,正巧了,这个时候石厚从旁边经过,他刚从薛国的政事堂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祁律和獳羊肩,本想来打招呼的,哪知道刚走近一些,便听到祁律“灵魂的发问”。
石厚立刻放轻了脚步,似乎想要知道獳羊肩是如何回答的。
獳羊肩听祁律这么一问,当即一愣,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古怪,随即说:“没有。”
祁律叹气一声,所以不想问小羊,小羊根本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獳羊肩刚回答完,“唰!”一声,突然有人冲了出来,吓了祁律和獳羊肩一跳,那杀气腾腾的,还以为是刺客呢,定眼一看,竟是虎贲郎将石厚!
“石……”将军……
祁律的话还没说完,只开了一个头儿,石厚已经一脸铁青,一把抓住獳羊肩,说:“太傅,厚借家宰一用!”
说罢,也不等獳羊肩反应,恨不能直接扛着獳羊肩离开。
祁律抻着脖子挥手,说:“石厚!你别把我家小羊用坏了!”
獳羊肩本还想反抗来着,听到祁律的话,只觉脸上烧烫,一个不慎便被石厚给拽走了。
石厚和獳羊肩离开之后,祁律又一个人站着发呆,思考着世界难题。正巧薛魏路过花园,便看到了祁律,上前来作礼,说:“祁太傅。”
祁律看到薛魏,眼睛当时明亮了起来,恨不能是一头见到了小羊的狼一样,薛魏突然有点打退堂鼓的感觉,已经后悔自己冒出头来。
祁律一把抓住薛魏,说:“薛公子,来的正好。”
薛魏低头看了一眼祁律抓住自己的手,说:“太傅可是有要事?”
祁律点点头,说:“听说薛公子红粉知己遍天下,蓝颜知己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搓,恨不能用簸箕,可有此事?”
薛魏:“……”不知太傅是夸我,还是损我。
祁律说:“律想问问薛公子,我有一个朋友……”
又是我有一个朋友,不过薛魏同样是古人,因此不理解我有一个朋友的梗。
祁律继续说:“律这个朋友突然被人说是最重要之人,薛公子,律这个朋友很为难,他不知对方对自己的心思,是爱慕呢,还是依赖,这该如何区分?”
祁律苦恼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姬林是依赖自己,还是对自己有意思,如果闹错了这个关系,强撩了天子,别说是天子超好亲的嘴唇亲不到了,以后怕是会丢了官,连花椒也吃不起了……
薛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甚么事情,听到祁律这么说,便笑了起来,说:“太傅,这还不容易?”
祁律一听,有门儿,果然这种问题便要问薛魏这样的人精,小羊太纯良了,问獳羊肩这样的问题根本无法得到建设性的回答。
薛魏笑着说:“想要区分是孺慕还是爱慕,便要看看此人对太傅您的友人有没有欲望,这两个慕字之间,私欲可是一道大坎儿,不是么?”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倘或天子对自己有私欲,那便不是依赖之情。祁律心想,虽自己和天子已经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干系,但那时候天子饮了酒,自己又中了药,倘或在没有饮酒和中药的情况下,天子对自己有私欲的话,那便是两情相悦了。
祁律这么一想,谢过了薛魏,立刻转身就走,一副很着急的模样,闹得薛魏不知什么情况。
祁律转身进了膳房,如今想知道天子对自己的想法,便看看天子对自己有没有私欲便可以了,于是祁律准备开始勾引天子的大计。
祁律准备做个夜宵,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借口端着过去找天子,“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黑漆漆的简直完美,试探一下天子对自己的意思。
祁律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开始准备小食。若说起小吃,祁律倒是很想做炸薯条来吃,只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土豆这种食物,不过祁律打算用另外一种食材替代,那便是炸藕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