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大概也是隐隐预感到了即将变天,虽然不像陆逊那样彻底地选择合作,但提拔了孙氏的旧部朱深,也算是他为吴郡做出的最大的和解。

张机替他悬脉,不知是无心政事,还是太过专注,并没有回答。

盛宪木然的眼珠微微转动,目光落在昔年帮他破了案子的少年

身上。

两年的时光过去,当日的小孩已像柳枝似的节节生长,抽出柔韧的身段。孩童的圆润脸庞渐渐被时光擦出分明的线条,挺秀的眉目有着小刀似的锐意,眼尾轻挑,犹如燕尾剪破春风的生气。

他见识过这秀气的面容下透出的锋芒,也知道其才学不同与普通的少年,两年前都能临危不惧地助他反击许贡,日后更绝非池中之物。

盛宪疲惫的面容忽然松懈下来,连年压在肩头的重责终于可以卸下。

他的岁月虽然不多,可总有后人可制衡虎狼,即便张机和李隐舟离开了吴郡,但天下之大,必有良善愿意接过这份责任。

“阿隐。”他微微地以下颌指着旁处,“此前朱深都尉来找过老夫,说是赴任之前,孙氏少主曾有一封信交托给他,让他送给你。他先去了庐江郡,却没有找到你。”

孙策曾劝他离开庐江郡,且性格豪放,肯定不会好端端地写信来,这个孙氏少主另指他人。

李隐舟脑海里划过一道白色的渺远背影。

他起身拿起那卷信纸,这封信纸有些不同寻常,用的是还不成熟的造纸术,粗糙的质感远远劣于竹片,不过胜在轻便。

吴乡多水,这里的人鲜少采用这种新鲜的技术,孙权却偏偏用这样的纸张,足见意在希望消息带到,便不要久留。

算算日子,李隐舟已经约莫能猜测到里面的内容了。

盛宪阖上眼睛,安静地仰面而卧,似乎毫不关心这些后人之间的往来。

李隐舟垂眸展开信纸。

一朵绒白的芦花忽然落出。

俯身拣起芦花,粘着丝丝细絮的信纸上唯有简单一句话——

江河回溯,务必避开疾流。

少年冰冷的神色与微蹙的眉目似在眼前,李隐舟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强作不屑的模样。

这话不仅是带他的,也是想通过他带给庐江郡的另外两个朋友。只是大概孙权并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在两年前就被陆逊预判到了。

李隐舟静静捏着信纸,视线的余暇扫过窗外天际。

天边是一片朦胧静悄的灰霾,隐隐透出烈火般烧透的烟霞。静谧与炽热的碰撞中,落日余晖如一片无垠的海,深不见底地揽住了人间晚色。

两年之约,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终于有了第一次思想的成长了,泪目。

然后作者老家因为暴风雨停电了,目前据说是泥石流冲毁了电力设备,整个乡下都处于受灾中,所以不是很清楚啥时候能恢复,笔记本基本没电了,如果明天没有按时更新就是还没恢复供电,以后会补上的。

最近洪灾频发,大家也多注意安全,希望赶紧放晴QVQ

36、第 36 章

次日, 另一位客人登门拜访。

“打扰了。”朱深看上去并无武将的悍勇,也无文臣的斯文,过于普通的长相泯然于众, 实在没有半分孙氏旧部该有的匪气。

五岁的暨艳端来垫子,口齿已经非常利落,替熬夜未起的兄长招呼客人:“公卿请坐,先生日落时分就会回来了。”

朱深揉了揉他的头, 笑起来很温和:“我不是来找先生的, 是想找一个叫李隐舟的人。”

说话间院门嘎啦一声推响,他下意识地注目过去。映入眼眶的一段新竹似的柔韧指节,白嫩的皮肉下骨节有致地突起,张握间似有破土的力度。

合该是世家少主似的惯养,不染污秽。

朱深不由惊奇,这人起了二字名,理应是个贱.奴, 除了自家那位任性妄为的小娘, 居然还有旁人也这么蔑视世俗。

何况此人小小年纪已经深得主公青睐,足见是个奇才。

一开始压根不知道这个时代起名规矩的李隐舟打着呵欠阔步走出,修长的手指撩起睡得蓬松的头发:“公卿何人啊?”

不等朱深再做自我介绍,暨艳已经流畅地把之前的对话复述一次, 语气顿挫像个小大人:“是即将上任的都尉许公, 专程来找兄长的。”

李隐舟眯缝着眼皮, 眼角泛着困倦的泪花:“有劳, 盛太守已经把少主的信交托给我了。”

朱深退一步关上门,含笑看着李隐舟。

信中内容孙策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他带去庐江城。

少主孙权与陆氏、顾氏两位少主交好,用膝盖也想得到, 写信是为了提醒陆家孙氏即将来犯,而如此重要的军情,主公却丝毫不在意泄露于人。

主公明知李隐舟已经不在庐江,偏让他辗转两郡,便是意在借少主之口给二位老太守下最后的通牒。

他揣摩其意,所以毫不戒备地把这封提示军情的信大咧咧地交托给盛宪,可惜盛宪虽然态度软化,下一任太守许贡却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掂量再三,还是暂且谢绝了许贡的宴请。

反而转头拜访张机的药铺,为的是另一桩不能告诉旁人的事情。

“主公有一妻,孕数月,胎气一贯平稳,最近却偶而见红,因此老

夫人十分担忧,连主公也不曾告诉。”

他眼珠随着李隐舟摆弄药材的手指转动:“江都郡的医者仙人,孙家无不请过,然而都瞧不出个所以然。老夫人想起昔年小娘有恙,是张机先生与小先生合力诊治,所以还想请您二位去往江都一趟。”

孙策的妻子?李隐舟好奇心被勾起来,眼睫仍然平静地低垂:“孙小将军的妻子,可是皖南乔姓人家的女儿?”

朱深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母家并非桥姓,皖南的确有个桥家,其一双女儿姿容过人,芳名在外,可……也才十岁啊?”

这就十分尴尬了。

孙策再怎么狂狷,也不可能强娶十岁的小姑娘。

三国杀误我。

“听说先生都是通神知命的高人,想必是已看出日后的佳缘了。”朱深圆滑地替他解开难堪,“日后桥家女儿长大了,某一定告知主公这段天定的姻缘。”

所以以后大乔嫁孙策,小乔嫁周瑜,都是因为他今天无意的预言?

李隐舟挫败地磋磨牙齿,随口聊几句说不定就会篡改历史,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吧。

朱深见他静默不语,旋即了然地笑了笑:“老夫人知道二位先生悬壶济世,不慕名利,否则当日也不会拒绝相邀。只是少夫人是头胎,主公也寄予厚望,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夫人也委实不愿打扰二位先生的清净。”

说白了,张机师徒在庐江就已经明确谢绝过孙氏,若非实在看中这孙子,孙老夫人也不想拉下脸皮再求他们。

特意挑了张机不在的时候登门拜访,就是想捏个软柿子,别看朱深这会毕恭毕敬地客气着,自己要摇个头,估计马上锤子钉子就甩脸上了。

人精如朱深也打错了算盘,张机这人就是块煎过头的豆腐,看着黑,闻着焦苦,咬一口还烫舌头。

但心是软的。

只要告诉他有姑娘孕期出血,一人两命危在旦夕,别说她嫁的是孙策,就算是许贡的老婆,张机也不会袖手旁观。

李隐舟忖度片刻,眉梢上挑,眼眸转向他:“夫人可曾腹痛?”

朱深道:“不曾。除了时有见红,竟什么别的症状也没有,某离开江都郡时已发了两三日,所以才觉得奇怪。”

不痛才是

部分产科病最可怕的地方。

好在孙夫人这一胎金贵,孙氏上上下下都盯得死死的,若是换了个贫苦人家,估计只有一尸两命的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李隐舟继续追问:“夫人已怀孕几月了?”

朱深回忆道:“到现在,总有八个月了吧。”

八个月,李隐舟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不知江都的巫医推算月份准不准确,如果以现代医学的算法,用末次月经算第一日,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二孕周。

正是最凶险的时候。

但是如果能保胎到三十六孕周,也许就可以绝处逢生。

朱深见他神色莫测,心中略有些忐忑:“老夫人过去或许曾有得罪,但您顾念主公与少主和您在庐江郡的情分,也一定要说服张先生救一救主公的孩子啊。”

李隐舟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阿艳。”他伸手唤来暨艳,给他塞了几枚铜钱,“今天自己买点白饼吃,好好念书,等先生回来了,把朱公和我的话转告给他。”

暨艳干脆利落地点头,也不像同龄的孩子痴缠大人,安静独立地自个儿去角落里翻书去了。

朱深颇惊讶:“这么小个孩子,能把前后说清楚吗?”

李隐舟这才回神看向他:“朱先生还未上任,想必算是闲人吧?”

“某的确在予告中,开了年才算吴郡的都尉呢,现在的确空闲着。”

朱深还想啰嗦两句,被李隐舟不耐烦地打断:“既然如此,请公卿送我去江都郡,产妇危在旦夕,一刻也经不起蹉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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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郡与吴郡亦为一江之水,源源相承,在朱深的打点下走水路,两三个朝暮之间,就已经抵达了孙府。

如孙尚香当日所言,江都风好,绵软的夜风吹面不寒,静静流淌于人的面颊,送来细雪梅花。

才跨进门,便听扑通一声,积雪溅落一地。

朱深回过头,惊讶地张嘴,被一个夸张的气声打断:“嘘!”

一双鸟雀似的眸子滴溜溜转动,嘴巴鼓鼓气,忍住屁股的疼痛,拍走满身的雪花。

“小娘……”

孙尚香跳起啊捂住他的嘴:“朱先生!我的好先生,您千万别告诉母亲。”她压低了声音,左右顾盼着有无旁

人看见。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似曾相识的背影上。

三两雪花落在睫上,视线被糊上一层霜白的朦胧。

孙尚香不太确定地张了张嘴:“阿……”

李隐舟转过身。

朝她微微笑着:“好久不见,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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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的小院内焚着絮絮的香。这是江都的巫医给出的办法,要用符水混着香灰灌给产妇,才能确保这一胎平平安安。

病急乱投医,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所幸一片慌乱中,朱深的名帖递了进来,说是带来了张机的徒弟。

孙老夫人立即请了进来。

李隐舟同朱深、孙尚香一块走进少夫人养胎独居的小院,扑面而来浓重的香灰味,李隐舟尚且按捺着没说话,孙尚香登时跳了起来。

“快把这些香都撤走,烟熏火燎的,嫂嫂还怎么静养啊?”

孙老夫人目光从她一身少年男子的打扮上一错而过,眉头微微地拧了拧,然而并不言语。

视线最后落在静立其后的小少年身上。

她的眼珠如匮乏光彩的鱼目,转动间又似握在手中的佛珠。死沉沉的眼神凝视着李隐舟,唇畔泛起一个很和蔼的笑:“阔别数年,你出息了。”

李隐舟来不及、也无心和她寒暄:“请问少夫人何在?”

孙老妇人见他如此积极,倒暗中放下一颗心,又问:“你师傅什么时候来啊?”

李隐舟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耳朵不大好使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先看看少夫人的情形,无痛见红不是小事,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谈吧。”

孙老夫人沉默片刻,就在李隐舟以为她当真聋了的时候,才微微地挪开身子:“你如今也不算小孩了,老身的儿媳也不是小女昔日的岁数。为了各自的名节,自当避嫌。小先生既然如此心急,不如就隔帘悬脉,如何?”

闻言,李隐舟急切的心情反倒按捺下来了。

“我不急。”他索性学会了张机那一套以无赖治无赖的话术,“少夫人出身尊贵,怀的也是小将军千金万金的头子,就算贻误了病情,孙小将军发怒要赔上我一条贱命,也不算很亏。”

孙老夫人木然地垂着眼睫。

孙尚香见两人争锋相对,气得跺脚:“

母亲,你连巫医的话都听,为什么不让阿隐进去看看呢?”

孙老夫人抚着心口,缓缓呵出一口气,在寒寂寂的夜里凝为一聚而散的霜:“女儿家的名节大过性命,我还没数落你,成日厮混,成什么体统!”

孙尚香气结地说不出话,半响,忽然冷冷道:“为的是兄长的名声吧。”

孙老夫人凝然不语。

夜风裹挟着冬雪,簌簌地落下,白茫茫地遮断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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