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捧着一碟子蜜枣,笑嬉嬉的看着他,“快喝,喝完给你甜枣吃。”
“太难喝了,要不,你替我喝了吧。蜜枣也给你吃。”
“那怎么行,哥哥不听庄主的话,我要去告诉庄主。”
不是唐龙怕苦,实在是因为那药太太太难喝了,要只是苦就罢了,苦里还带着涩,涩里还带着腥,味道还特别的冲,喝一口一天的饭都吃不下去,而且喝完之后头疼的还厉害。每次要不是伝喜在这死盯着,那药他早倒花盆里了。
还有一点是今天偶然冒出来的疑惑,为什么这药的副作用会那么大?脑子疼起来好像被人一刀刀的劈下去,而且昏沉的厉害,这状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真如君尚戎说的那样仅仅是副作用吗?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曾经信任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出卖过他,唐龙已经吃够了亏。就算这个君尚戎看起来足够忠诚也不得不防,多多少少还是留个心眼儿吧。
今天这碗药,倒了,不喝。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幺蛾子!
唐龙转了转眼珠子,把他招到跟前笑盈盈的问他,“伝喜,还记不记当时庄主让你来照顾我的时候,对你交代过什么?”
伝喜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庄主说让我看着你喝药。”
唐龙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这个,庄主是不是还交代过你一定要当我是亲哥哥,还要哄我高兴对不对?”
“恩,的确说过。”
“同样是庄主的吩咐,你觉得你应该听哪个?”
伝喜想也没想就来了一句,“我都听。”
“不对,你没听说过先来后到吗?他先交代的你应该先执行才对。”
伝喜眨了眨眼,一想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哦,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既然要哄我高兴自然不能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是不是?”
“恩。”
“可我喝了这碗药就会不高兴,你说怎么办?”
“可是你不喝身体就不会好啊?”
“我身体已经好了呀。”唐龙露出身上的伤疤给他看,“你看,都长新肉了,所以啊,这一碗药喝不喝都无所谓了。”
伝喜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他,“你不喝,那药怎么办?”
唐龙坏笑一声,“那你就替哥哥喝了呗。”
一听这话伝喜马上摇头,“不要,好难闻!”
这小子一点都不傻!“你都不想喝更别说是我了,这样吧,咱俩商量商量找个地方把药倒了。”
“庄主要知道了怎么办?”
“这屋子里就咱俩,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伝喜一想也是,找个地方倒了,我不说他不说庄主一定不会知道的,这样还能让哥哥高兴。“那你说倒哪儿?”
唐龙往后窗户一指,“开开窗户扬出去,那下面都是草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一通歪理邪说还真就把伝喜唬住了,乖乖的就把那碗药给倒了,所以这最后一碗最关键的药唐龙并没有喝到肚子里去。
三更时分,睡的一身热汗的唐龙突然惊坐起来,把坐在小踏上给他摇扇子伝喜吓的一激灵,好悬没一头仰过去。“哥哥,你怎么了?”
唐龙慢慢的把视线转到他的脸上,眼神冷的犹如蒙着一层腊月的寒冰,看的伝喜突然害怕了起来。
“你是何人?”
伝喜不明所以的指着自己,“我我我,我是伝喜呀。”
“伝喜?”唐龙默念一遍突然脸色大变,“大胆,未经允许竟敢擅闯朕的寝宫!”话音一落一个翻身跳下了床,抽出悬在一侧墙上的宝剑直指伝喜的门面,“说,你到底是何人?”
伝喜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哇一声就哭开了。唐龙眉头紧锁不为所动,甚至把剑锋直顶在了他的咽喉上,“休要与朕耍这般把戏,再不说,杀无赦!”
伝喜的胆子比蚂蚁还小,被他这么一吓还了得,脸色煞白当场就失了禁,尿了一裤子。唐龙襟着鼻子一闻,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喝声道:“岂有此理,来人!来人!廖真!”
过了半晌,门外终于传来了响动,君尚戎进了门不等闹明白怎么回事,唐龙却先他一步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满目疑惑的问道:“隐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尚戎微微一愣,随即就变了脸色,对身后众人道:“全部退到十丈之外,违令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庄主之令,纷纷退出了门,顺便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伝喜也给拖了出去。
短短不过几个眨眼间,君尚戎什么都明白了,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君尚戎参见皇上!”
唐龙却像没听到一样,依旧四处张望,退出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这里也根本不是永圣宫。“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上,您不记得了?这里是皓龙山庄。”
皓龙山庄?皓龙山上的皓龙山庄?为什么我会知道?
唐龙缓缓的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经他一提醒脑子里的确想起了很多零碎的片段,只是,一时之间很难连贯上。
那碗毒药!廖真!......唐龙十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表情近乎扭曲的纠结在一起,我不是死了吗?唐龙又是谁?那个奇怪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又回到了皇宫?为什么我最后还是逃脱不掉被肃清的命运?
“告诉朕,那毒药你是否动了手脚?”
事到如今,看来那最后一碗他并没有喝下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功亏一篑。良久,君尚戎默默的点了点头,“不敢欺瞒皇上,属下的确动了手脚。”
“那是龙回,对吗?”
“......是!”
蜉蝣梦仙宇,龙回无处寻!江湖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蜉蝣无色无味,服下后不但毫无痛苦,相反还会做一场身临仙宇般的美梦,中毒之人会在这种美梦中悄然离世,死时的面容宁静而安详。
龙回同样无色无味,人一旦服下便会进入假死的状态,呼吸脉搏全部停止甚至连身体都会出现僵硬的症状,无处寻指的便是任何人也验不出来真假!
这两种毒药咋看上去名字毫无关联,药效也大不相同,实际上却都是由几种相同的草药提炼而成,只不过计量不同罢了,多三分是致命的蜉蝣,少三分便是假死的龙回。
其实那句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天下只有薛胤一个人知道的含义。
蜉蝣寿命极短,可谓朝生暮死,一世虚浮不实,仙宇一梦真真假假,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死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蜉蝣梦仙宇”根本就是薛胤对自己一生真实的写照。
真龙天子虽困浅搁却早晚有出头之日,龙回复位。那三日的假死犹如他流落民间那十二年,到头来不过是虚惊一场,昔日留下的痛苦皆会烟消云散,无处可寻。“龙回无处寻”又何尝不是对廖真一生的真实写照。
同年同月同日生,真龙假龙,一段孽缘,多付出三分便是死路一条,少付出三分便坐万人之上!也许在薛胤写下“蜉蝣梦仙宇,龙回无处寻”之时就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那一年,他不过只有十六岁而已!
他原本想把自己命结束在“蜉蝣”上,带着所有的秘密魂飞魄散,不想却无端端的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以唐龙的身份重生,光阴如箭,一日十年!
他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廖真,忘记这个世界,不成想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再次将他带回了这个无情的世界。而他偏偏要把曾经努力忘记的东西全部找回来,并再次掉进廖真的温柔陷阱,残酷的现实犹如轮回一样再次将他打入阿鼻地狱!
“为什么要那么做?”
君尚戎把头压的极低,坦言道:“属下不忍见皇上死于非命!”
龙回服下后有三天的时间,那时君尚戎的手下早已在宫外布置妥当,准备趁遗体入陵之时抢夺,不想廖真竟然一直秘不发丧,整整拖到了第三日。不得以,只能兵行险招,准备趁最后这一夜偷出皇上“尸体”。可到了这当口事情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龙回失效的时间竟提前了半日,皇上莫名其妙的醒了。
对此君尚戎也无法解释,宫中形势有变,只能撤退。
至于后来的事,在皇上到了皓龙山的时候君尚戎就发现,随着他后脑的淤血逐渐消散,他不但视力在逐渐恢复,连记忆似乎也有恢复的倾向,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君尚戎动用了一位最凶险的药,只为了让他忘掉所有的事,不再想起曾经的一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满盘皆输!
“退下!”
君尚戎犹豫了一下,默默的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人去楼空,唐龙麻木的看着映照在窗纸上的树影,窅窅翳翳,忽明忽暗。
他记得永圣宫,记得廖真,记得那碗毒药,记得千年之后那个世界,记得这整整一年多的光阴,......两段记忆杂乱无章的参合在一起,我到底是谁?是薛胤,还是唐龙?
他知道自己是薛胤,也知道自己是唐龙,却又无法肯定自己到底是谁?薛胤的记忆就像一场梦,唐龙的记忆又像是幻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唯一相同的是留在心底的痛和恨,痛彻心扉,恨入骨髓!伤到极致,一夜白头!
东方已泛了白,山风刮去了潮湿的雾气,君尚戎一动不动的跪在门外,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房门吱嘎一声缓缓的打开,唐龙披着披风踏过了门槛,表情静如止水,“跪在这里做什么?”
“属下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请皇上降罪!”
“这里再没有皇上,再没有薛胤。”唐龙遥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释然,“从今以后,我只是君莫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看了这么多章罗里吧嗦的铺垫,唐龙性格懦弱,堪称无能,不过后面开始由于恢复了记忆他的性格会大变样,毕竟本体是天子吗,而且是穿越者,所以气场强大,心狠手辣,思维缜密,且无比毒舌!
所以这后面的内容看起来就会很爽了,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与关注!
比心!
☆、第四十七章
五年后:
永平府城三十八街一百二十巷,最近一段时日,要说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瓷窑巷里的万善堂了。
东海战事吃紧,很多商人都把目光盯在了药材生意上,想要趁机大发一笔国难财。
可永平府方圆百里之内的药材已经全部都被万善堂给垄断了,但凡出入永平府的药,车车都贴着万善堂的封条,没有那张封条的连城门都别想进,守军连商量都不带商量直接就给扣下充公了。
旁人别说想大批的收购药材,就算只是头疼脑热买点儿药救急都得拿着万善堂指定医馆开出的方子才能提药。
有不服气的就问了,你一个个小小的万善堂,私人的药铺凭什么一手掌控药材市场。放着这么大的商机不让众人发财,偏你一家独占鳌头?
这话一问出口保证就会有一大堆的人告诉你,对,万善堂就是那么霸道,因为万善堂里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君莫问!
永平府随便拽出来一个问问,谁不知道这个名字?他是万善堂的掌柜,皓龙山庄的少庄主,当地商会的会长,就连知府大人有事的时候还得去求他呢。
正是因为万善堂控制住了药材市场,东海开战之后,这药材的价格才没有疯长,百姓才买得起药看得起病,边关退下的伤军才能及时的用上好医好药。
也正因如此,万善堂垄断了永平府的药材市场才那么名正言顺,旁人想趁机抬高药价,或是以次充好大赚国库的银子,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前不久也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跟万善堂对着干,凭着自己多年累积下来的库存哄抬市价,没几日那两家铺子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听说药铺的掌柜死里逃生后给君莫问磕了十几个响头,收拾包裹全家滚出了永平府,自那以后这不怕死的人可就再也没有了。
听说今日又有五车的药材要运进城,货还没到呢消息却不知被谁先传了出去,此时硕大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各家各铺赶来提药的账房和伙计,各家掌柜们此时也都聚集在屋子里讨价还价,为了你多我少的问题吵的是不可开交。
如今永平府的各家药铺只能从万善堂进货,外面兵荒马乱货源都断了十几天了,好不容易来了五车的货,除去被万善堂自己留下的也就能剩下两车而已,这么多家平均分下去还能剩多少,炒吧炒吧一盘菜都不够。那也得抢,谁不抢谁是傻子。
“君掌柜,您给说句公道话,我东安堂已经连续三次都没拿到货了,这次多要点儿有错吗?”
“你东安堂的仓库都满的装不下了,还在这里哭穷,我那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咱俩谁哭穷,昨天还走了两百两银子的货,你以为我不知道?”
“您二位说话是真不嫌害臊?家家盆满钵满这几日赚的是满手流油,区区两车货你们也好意思跟我们这些小商小户抢啊?”
“就是,我家的药匣子都空了一大半了。”
这两家的掌柜本就是死对头,吵的都指鼻子了,众人还跟着起哄,不大的堂厅房顶都快给掀翻了。就在众人即将找东西抄家伙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突听空气中传来那么当啷的一声脆响,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只见靠在正座上的那位主,不紧不慢的吹了吹茶,又细细的抿了那么一小口,良久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吵够了?.....吵够了就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