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话,李钊跟赵仁河就明白成康帝的态度了。
估计成康帝也是看那五家高门府邸不顺眼了。
何况这是亲儿子,那是五家臣子,还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而且成康帝也的确是让人去查了,五家的子弟的确是带着匕首,去找自己九儿子跟平南王的麻烦。
至于是什么匕首?
他又不会想到那么详细的地方,当时就下旨,让大理寺卿“好好审”,务必要“水落石出”。
大理寺的刑具虽然不是最出名的,但是绝对是传承最久的,谁让大理寺存在的时间那么长呢!
自从在秦汉为廷尉后,最终在北齐时,就叫大理寺了,历代都这样称唿,唐代为九寺之一,一直延续到如今。
要知道,大理寺这种地方,那是凡狱讼之事,随官司决劾,本寺不复听讯,但掌断天下奏狱,送审刑院详汔,同署以上于朝。
基本上它判定了的大案要案,结果都是直接上报,不走什么程序的,也是天下案件的最终判决地。
别的不说,那些刑具就比旁的地方更讲究。
三木之下,敢不说的没几个。
若是没有成康帝的允许,贾公公绝对不会这么痛快的透露“内情”给他们知道。
这是明晃晃的“互相通气”啊!
俩人吃好了饭,洗漱一番,穿上新制的王袍,打扮妥当了,才上了马车,一路驶进了宫城。
到了养心殿,一进门,就按到了跪在地上的五个人。
看服饰,是三位侯爷,两位伯爷,而且三位侯爷年纪还挺大,两位伯爷中年人吧。
成康帝正在龙椅上,有魏潇给他顺气,屋里有一股“木香”的味道。
木香这种东西,属于中药材的一种,取新鲜或者尚未干燥的木香片,在铁丝匾中,用一层草纸,一层木香片,间隔平铺数层,置炉火旁或烘干室内,烘煨至木香中所含的挥发油渗至纸上,取出,即是干木香。
同时,熏出来的味道,可以成为一种理气舒心的香味,算是药用香料的一种,如果再配上郁金,就可以行气止痛,舒缓心神了。
可见成康帝是真的气狠了。
“你们来了?免礼吧!”见到俩人进来了,成康帝先说了一声,而且还免礼了,一般面君,很少有“免礼”一说,因为要维护“君”的威严和脸面,礼不可废。
除非是很受宠,很得圣心,跟皇帝很熟的人。
才会被“免礼”,皇帝跟他们熟悉,相处的很自在,证明这是“简在帝心”的人,才会有这个待遇。
“父皇,又生气了?”李钊根本没有打算行礼的意思,只是做了个姿势,就直起了腰板子。
赵仁河故意的嗅了嗅鼻子:“是草木香的味道,还兑了郁金,是一位调香高手给调配的熏香,万岁爷,您老可要放开胸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啊!”
“就你能说会道。”成康帝其实这会子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但是姿势要做足。
“臣这不是想博君一乐嘛。”赵仁河厚皮实脸的凑过去:“万岁爷啊,您可要给臣做主啊,小臣自打进了京城,谁都不敢得罪,躲在昭亲王府里,跟那老母鸡孵蛋似的,只偶尔跟着昭亲王出去走走,看看京城风貌,结果就被人行刺,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哎!”
“平南王,你胡说!”有个侯爷没忍住,开了口:“那人只是我族侄而已,并不代表我景田侯府!”
“可是当时他口口声声说的可是景田侯府,且带着匕首闯进来,连大门都给踹飞了。”赵仁河却道:“吓得本王当时手里的馅饼都掉地上了!本王还以为自己不是在京畿之地,而是在荒山野岭,遇到劫匪了呢。”
他不说自己胆子小,就说对方是凶神恶煞。
加上他乃是藩王,还不是京中的那些宗室老王爷们,丢脸的是万岁爷,是整个京城。
人家藩王在自己的地盘上,过得好好的,结果到了京城,不是怠慢就是遇刺,这是要干什么?
可天地良心,穆家真的没有那个心思,掺和到夺嫡的事情里。
行刺昭王殿下,别说是一个愣头青的族侄,就是他这个景田侯,都没有这样想过。
不要脑袋了吗?
何况这后果也不是区区侯府能承受的,他们全家,全族,都不想活了吗?
“那是他喝多了……。”景田侯想了个理由。
如果平南王有意和解的话,应该会顺坡下驴。
“没闻到他身上有酒气啊!”赵仁河根本不给他面子。
景田侯想错了,能松口的不是赵仁河这个平南王,而是昭王殿下。
但是很可惜,李钊要杀鸡给猴看,立威的同时,也要砍掉五皇子的几个臂膀。
这五家人里头,就有两家伯府,是五皇子庆郡王的人,同时也是被赵仁河的倾销海盐坑了的,赔了个抵掉的人家。
他们要是不贪婪,就不会赔的倾家荡产。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就有不孝子弟给他们惹麻烦。
平时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庆郡王,现在又牵连上了行刺昭王的事情,真是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死”也是“死”了啊。
李钊又在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口吻,横平竖直的叙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主要点出五个人腰板上可都挂着匕首呢。
而大理寺卿呈上来的奏报上,也的确是有他们“腰板挂匕首一支”的字样。
尽管五个人喊冤,最后还是被重重的惩罚。
侯府变成了伯爵府,降了一级的爵位啊!
伯爵府变成了平民百姓家,削爵了!
另外,他们的族人全部流放边关,为平民百姓,开发边关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这也就比给人为奴强一点。
可是好好地日子是没有了。
去了边关,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开发边关,说白了就是去开垦荒地,种田。
且边关岂能跟繁华的京城相提并论?
五家族人哭爹喊娘也没用,而犯了事的那五个人全都被罚做苦役,就在边关,给那里的驻军服务,他们家的人也一同罚做苦役,只是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不需要带镣铐,而那五个犯了事儿的需要带着镣铐做工。
没有判死刑,是因为这事儿无法深究,深究的话,赵仁河他们其实也不占理,但是那五个人的确是纨绔子弟,就不说行刺的黑锅了,就是平时,他们五个也是祸害一样的存在。
一口气牵连了五家高门华府,昭王殿下的个人战斗力,瞬间让朝臣们看清了一点。
可是判决下来的第二天,李钊单独进宫了,这是他第一次用那面金牌,入宫的时候,正好赶上成康帝的早膳。
御膳厅里,成康帝刚坐下,就看到李钊进来了:“朕这里正好要用膳,你吃了没?”
“早上起得太早,没有。”李钊摇头。
“那正好,今日我们父子二人一起用个膳。”成康帝看他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平南王,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已经很久没有跟九儿子一起单独用膳了。
“是。”李钊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落座之后,自然有人给他上了碗筷,然后一道道珍馐美味就端了上来。
因为是冬日,青菜比较少,可是宫里头克扣了谁,也不会克扣成康帝这个当皇帝的餐桌,所以上来的主菜里,也有白菜福袋(谐音百财福袋)、富贵花开、双椒炒腊肉等等,当然,还有一汤盆的……菠菜豆腐汤。
因为菠菜这个东西轻啊,豆腐沉底,菠菜漂浮,绿汪汪的一大盆,看起来非常不错的样子。
李钊等的就是这道汤。
363搬倒皇贵妃春郡王
363搬倒皇贵妃春郡王
“万岁爷,给您盛碗汤?”侍膳内监弯腰躬身的过来:“今日的菠菜豆腐汤不错。”
皇帝吃的菠菜豆腐汤,跟普通人家吃的不一样。
除却新新鲜的菠菜之外,豆腐也是精挑细选打出来的,而最重要的是汤。
那汤首先要用整只的鸡鸭鹅的骨架,加上猪骨熬一宿,然后将里头的骨头啊,渣滓都捞出来,等到汤沉淀过后,去掉上头的油脂,只取里头的清汤,在砂锅里,先放豆腐块,滚个开之后,再下菠菜,滚个开之后,就能洒下葱花和香菜碎,还放一些虾皮。
端到御膳桌上的时候,里头的汤,是翻滚的。
味道很是不错,李钊也吃过好几次。
他本想让人做了给小河喝,可是现在,他绝不可能让小河喝一口。
因为这个东西并不养生,反而对身体有害。
“嗯。”成康帝每日早膳前,都要喝一碗汤。
“慢着!”李钊开了口:“这样的汤品,父皇,不宜多喝,更不宜喝。”
“嗯?”成康帝一愣。
李钊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父皇,食物有相克,儿子这些年在外面,偶尔得到了一个厨神的传承人的消息,他那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请父皇御览。”
这本小册子,是赵仁河给他的,上头记载了一些有趣的食物相克的内容,很神奇。
何首乌鸡汤,配上大蒜,会让人腹泻!
但不会让人腹痛,只是腹泻,解药是喝一大碗浓浓的绿豆汤。
李子与麻雀同食,会中毒,解毒的法子是鸡屎。
最让人惊讶的是,虾配枣系列。
与虾相似的许多海鲜与枣相似的许多食物。混吃等同于砒霜。
最毒的配比是,用雄黄水养过的海虾、海螃蟹,配南方沿海地区的一种非常美味的野果,叫野刺梨。
乃是南方的贡品之一,一路上要辛辛苦苦的保持水果的新鲜,运到京里头,十不存一,很多都是半路上就坏了,烂了。
海虾是极美味的食材,而且在京城里,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
枣却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的,而且许多人都喜欢用枣泡水喝。
成康帝最喜欢喝的就是八宝茶,其中就有一味大枣在里头。
混吃等同于……砒霜啊!
这些相克的食物,能杀人于无形。
看的成康帝冷汗都下来了,因为他也爱吃海虾,爱吃水果,更喜欢喝汤。
看似不相干的两种食材,却能让人吃的中毒。
菠菜最好配个蛋类打汤,而且不要那么多手续的,清清淡淡的就行。
豆腐可以配各种丸子做汤,或者麻婆豆腐?麻辣豆腐?酱炖豆腐都成,没必要非得“菠菜豆腐”这么吃。
而他,这样的吃法,吃了多久了?
成康帝看向了魏潇,魏潇算了算:“是三年前开始,御膳房的人说您爱喝这个汤,基本上一年四季,早上都有这道汤品。”
“是谁?”成康帝只想知道,是谁安排的这道汤。
“是皇贵妃娘娘。”魏潇低头弯腰:“吩咐的御膳房,每日必做。”
“好啊,好啊!”成康帝脸色都变了:“朕一直觉得,当年亲口许诺她成为继后,结果没有登上皇后凤座,是朕,毁诺了,是朕!对不起她,所以这些年来,朕册封她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执掌凤印,打理六宫诸事,赐她居住在翊坤宫,那是翊坤宫啊!只比坤宁宫差一点的地方。”
“差了那么一点,到底不是我母后的坤宁宫。”李钊在一边淡淡的道:“当年幸好没有封后。”
李钊不比赵仁河,赵仁河心软,还讲究个仁义道德的,对内监都很尊重。
他是真正的封建社会的皇宫里生,皇宫里长大的,身份高贵的同时,他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跟赵仁河大不相同。
小河是小河,他自己也要努力。
别以为他多年不回来,不知道那几个兄长的举动。
二皇兄看似老实了,却在其中牵线搭桥,联系上了五皇兄庆郡王,小河弄海盐倾销的时候,其实二皇兄暗地里也投了钱进去,只换回来大量的海盐,够他吃一辈子的了。
皇贵妃这些年都咽不下那口气。
要想打击敌人,就一棍子打死,不给他们留下任何活路。
先把这娘俩儿搞掉,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他还记得,皇贵妃那个女人,当年觊觎他母后的位置,这口气,他咽不下去,不把她弄去冷宫,他不甘心。
“不错,还是皇儿说得对,他们母子俩,不堪为后,不堪做嫡子!”成康帝在气头上,同时对自己的嫡出次子,心里更喜欢三分。
成康帝一怒,这事情就严重了。
加上大行皇后祭祀一事,虽然里头有一半的责任在成康帝,他要是多注意一下,也不至于如此。
他的漠不关心,才让下头的人放肆。
但是没人敢指责皇帝的不是,就连李钊都不行,他不仅是皇帝的臣子,还是皇帝的儿子。
儿子怎么可能指责父亲呢?
成康帝也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他将所有的过错,堆在了皇贵妃跟春郡王的头上。
连正月十五都没过,皇贵妃被去掉头衔,仅保留一个美人的位份,被打入了长门宫。
长门宫在皇宫的东北角,最僻静的地方,而且是个长方形的建筑,一座主殿,两座侧殿,以及一长熘儿二十四个单独的小宅院,是宫里头房门最多的一个宫殿。
这里的主殿住着的是玄明帝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一位太妃,长门宫也是归她管。
侧殿里住着的是玄明帝的两个太嫔。
这里其实就是冷宫,当年玄明帝驾崩之后,他的女人们都被划拉划拉,塞进了长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