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顾清宁一滞,更是不耐,“你去照顾好黎叔,别来管本少爷的事儿。”
“少爷!”
墨荷看着顾清宁满脸自暴自弃般的模样,心下凄苦,不管不顾地说了,
“王爷若是对你有半分情义,咱怎会还待在这个破落地儿,如今有一口饭吃已是不易,你这般翻腾,王爷图个一时新鲜倒还好,若是他日厌倦了,其他院里的还不撕了咱们,少爷,您消停消停吧。”
话音未落,顾清宁脸色愠怒,“本少爷是太给你脸色了是也不是,小爷作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么?”
“少爷你说什么呢?” 墨荷双目不可置信地圆睁,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奴婢这些年只换来少爷的这些话么?”
“我……”
顾清宁心下生怜,但想到要筹谋的事情,只咬咬牙,一把推开了她,墨荷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顾清宁呼吸一滞,很快他便握了握拳头,一狠心甩头往外面跑了去。
月上柳梢头,又是一个月夜。
梁王府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一位婢女上前给添了茶水,将杯盏轻轻盖上,柔声说道,
“王爷,顾公子跪在外面求见,已快一个时辰了。”
话毕,梁王没有一丝反应,犹自翻阅着那本《六韬》,那婢女不敢再说,暗暗生悔。
蹑手蹑脚退出书房,将门轻轻带上,顾清宁跪着良久见着有人终于出来了,立刻直起了因久跪而酸疼的身子:“王爷他……”
那婢女打断:
“你快些回去吧,梁王今晚谁都不召幸。”
顾清宁忙又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来给她,“青姑娘,求你再帮我通报一声去吧,”
“哎呀!”婢女连忙推了,“你想害死我么,方才为你差点被王爷责骂了,你莫要再求我了!”
再看顾清宁一脸的急切,那婢女跺跺脚,“你爱跪便跪吧,我得做事去了。”
顾清宁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心内焦急。
再过半个月便是春猎,前些次,萧玄衍还能理会自己几次,可这都过了好几日了,萧玄衍这厮却一点儿都不再给他机会了。
揉了揉发麻的双腿,顾清宁垂下心急如焚的双目,继续铁心跪着。
烛火一寸一寸地烧尽,香茶已是续了好几回。
书房内,萧玄衍打了个哈欠,问一旁的婢女,“什么时辰?”
婢女恭恭敬敬回答,“回王爷,已是到了亥时。”
萧玄衍活动了下筋骨,“吩咐下去,回寝院。”
“奴婢遵命。”
走出书房的时候,顾清宁仍旧是跪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他困顿地抬头,突然对上了萧玄衍的目光,有些恍惚了一下,随即他露出一个讨好地笑来,
“王爷。”
跪爬着过去了,可能是跪的太久,顾清宁双腿酸麻无力,一下子扑在地上,他挣扎着起来,却看见萧玄衍已经朝门外走出去了。
“王爷!”
顾清宁重重地锤了一下地上,内心充满了绝望。
而后,一个脚步匆匆跑了过来,“顾公子,王爷让你过去。”
顾清宁脸上呆呆的,旋即跌跌撞撞起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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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将顾清宁引了进去。
房里的兽首铜炉缭绕着淡淡的烟,一片祥和宁静,梁王舒展双臂,两位青衣婢女为之更衣。
顾清宁跪了下去,方才已是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刺痛得很,但他仍旧是恭恭敬敬地跪了,双掌轻轻平摊在地,极其谦卑。
两旁的婢女收拾妥当,细声告退。
萧玄衍衣冠已除,穿着件素色的寝衣,少了几分凌厉,他看着跪在堂中的人,单手一招,“过来。”
顾清宁便跪爬着过去了,直至看见萧玄衍的玄色长靴,耳边一个毫无波动的声音,“抬起头来,”
顾清宁听话的很,立刻将脑袋抬了起来,
“你很想本王?”
顾清宁扯出一丝笑来,“是。”
萧玄衍鼻间一声似有还无的轻哼,他笑了笑,“本王倒是疏忽了,你慇勤地伺候了本王这般久,本王竟一点赏赐也没有,可真是本王的不是。”
顾清宁吞了吞口水,手中微微颤抖,“卑奴不敢奢求。”
萧玄衍笑得愈是大声,“本王府中姬妾众多,看来你倒是最无欲无求。”
顾清宁磕头,“卑奴不奢求其他,只望王爷能赏一个贴身侍卫的位置给我,”
“嗯?”
“我,我想跟着王爷。”
萧玄衍勾起了他的下巴,端详了好一会儿,顾清宁被他看得微微不自在,不由得别开了目光,萧玄衍倒是很干脆放开了他,道:“你就这么希望跟在本王身边?”
顾清宁点了点头。
“那么——”萧玄衍很是随意往床上一坐,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脑袋上,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今晚该如何取悦本王?”
顾清宁脸色霎时发白,他知道萧玄衍想要什么,他最是讨厌最憎恶的屈辱,这个恶魔也会逼着他去做,但他看着眼前笑得如同鬼魅的那个人,跪爬着,以一种最卑贱最屈辱的姿势,伏在他的腿间,掀开了他的衣角。
还没张嘴,下巴一痛,被捏着被迫与他对视,萧玄衍的声音充满了恶魔般的冰冷,
“真想知道你那梦里也在念着的赵子龙看了你这幅样子,会怎么想。”
第12章 别离
顾清宁渐渐地发抖起来,这个恶魔,这个恶魔,他都是知道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地明了,可是他如同那百般无聊的狸猫一般,戏弄着逮到的鼠儿,直至筋疲力尽,直至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挣扎只不过是一场狸猫闲暇之时的游戏。
顾清宁胸口传来了熟悉的痛意,万千的蚂蚁啃噬上来,痛不欲生,是随情蛊,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想把眼前这个恶魔撕碎的欲望,
他大叫一声,扑腾起来双手想要掐住眼前这个恶魔的脖子,可是双手却被反制住,他想够到床头那把镇邪的剑去一剑刺穿他,可分毫动弹不得!
“老子要杀了你!”
顾清宁死命地挣扎,扣在身上的手的气力很大,大到如同蝼蚁撼大树般的绝望,顾清宁红了双眼,浑身剧烈的蚀骨的疼痛,但他仍不断地挣扎!
“老子……要杀了你……”
砰的一下,身子被甩到了床上,嘴唇被狠狠堵住,顾清宁咬他,可下巴却被紧紧捏住,顾清宁又拿双脚去踢他,可也被那重重的身体压制住,萧玄衍狠狠吻住他,直至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的,还有他的,顾清宁嘴角一丝血液滑落,沿着那玉白的脸颊边显得触目惊心,二人如同野兽般撕咬着。
绝望的呜咽,玉枕被踢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床上一片狼藉。
在门外候着的婢女们苍白了脸,谁也不敢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婢女们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迈开这第一步。
顾清宁衣着凌乱,他目光呆滞,呆呆地看着床顶,嘴角挂着血丝,“老子……要……杀了……你……”
萧玄衍背对着站在床前,床幔旖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走罢。”
顾清宁似是没有听见,仍旧是呢喃着那一句话。
猛地他一跃而起拔下床头的剑,往自己脖颈割了下去。
萧玄衍脸色突变,电光火石之间,一阵掌风袭来,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抓住了那柄剑刃,血液从那指缝间流了出来,萧玄衍脸色铁青,死死握住那剑身,顾清宁挣了挣,可剑身却丝毫不动。
萧玄衍的声音不带一丝色彩,“想死,去外面死。”
随即一阵发力,那柄剑断就两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血液一滴一滴从指间滑落,但萧玄衍丝毫不在意,他面无表情盯着床上那个万念俱灰的人,挥袖转身,
“本王玩够了,厌倦你了,你走吧。”
门口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顾清宁明白他是走了,婢女们纷纷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个发出惊呼,顾清宁身体已痛到无以复加,到了极点,也不觉得是痛了,身子似乎是漂浮起来,眼前愈发的遥远,他恍恍惚惚见有婢女迎了上来,嘴唇翕合着,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恍惚间,他看见顾老太傅背着他站着,一如以往那威严。
“没用的东西!”
当年,他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抱住顾老太傅的手臂,“是爹太厉害啦,早就将咱家的文曲之气都用光啦。”
“没用……的……东……”
顾清宁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随即眼前黑暗覆下,直至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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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墨荷红肿的双眼,见着他醒来,墨荷勉力对了他一笑,
“少爷,你醒了。”
顾清宁亦轻轻地笑了一下,“墨荷,跟了我这般没用的少爷,你受委屈了。”
话音未毕,墨荷的眼泪又下来了,她是那般沉得住气的人,可这一段时间来,她流的眼泪比起前几年都多,她伏在顾清宁的肩膀上,呜呜地哭。
顾清宁闭上了眼睛。
黎叔从外面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了,看见顾清宁那副样子,啥也没问,一把老泪也下来了。
此刻,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无尽的愁苦仿佛就要将人吞噬干净,连一点皮肉也不吐出来。
等过了三日,这个历来冷清的偏院终于迎来了一个人。
梁王府的傅总管捏着自己的髭须,看着死气沉沉卧在叠席上的顾清宁,恭恭敬敬地说道,
“顾少爷,您这院子该挪一挪了。”
墨荷顿觉不妙,“傅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下只是传话,府里造册已将顾少爷除名,”傅总管依旧是笑咪咪的,“也就是说,顾少爷至此与梁王府没有半分关系了,既是没有半分关系,那也便不能住在这儿了。”
傅总管其人,做任何事都是带着三分的笑意,即便是惩罚,也会笑意盈盈地跟受罚之人细说缘故,与话家常似得的轻声细语。
墨荷心下大急,她抓住了傅总管的手臂,跪了下来,“傅总管,求你别赶我们走,这偏院这般破旧,别院的公子小姐定是不愿意来的,与其空着,不如让我们住着吧!”
傅总管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墨荷的手,“墨荷姑娘,你说得严重了,咱怎会赶你走,你的身契还压在府里,是咱梁王府的人,放心,敝人已帮你安排好了去处,去花房如何?照料些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总比照顾主子强,不过其他人嘛……”
又看了眼顾清宁,“顾少爷,你看,这会儿便去收拾收拾?午后必须将这屋子腾出来了,否则府里的杂役过来收拾的时候可多有不便了。”
墨荷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傅总管,求求你……”
傅总管摆摆手阻了她的话,蹲了下来,拿了袖中的手巾给墨荷擦了擦眼泪,“哎唷,这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呢,听区区一句劝,趁着其他院里的还没过来,趁早的,否则,到时候更有的哭了。”
这句话份量重的很,谁都知道这梁王后院是个什么地方,一个人人憎恶的失宠禁脔,下场如何凄惨恁是谁想也想得到。
墨荷一滞,猛然站了起来。
傅总管轻轻咳了咳,知道墨荷已想明白了关窍,不再多言,当下朝着屋子的顾清宁微微鞠了一躬,
“敝人先告退,午后便有杂役前来收房,顾公子,咱们就在此作别,好走不送。”
话毕,十分轻巧地出了院门。
顾清宁支撑着身子沿着叠席坐了起来,躺了那般久,他略有些晕眩,招呼来了忙前忙后的墨荷,
“墨荷,放下。”
墨荷将自己的那些衣裳放进包裹里,连忙过去扶了顾清宁,只听得耳边一个幽幽之声,
“墨荷,你在想什么我知道,将你的东西收一收,快些去花房吧。”
他瞧了瞧外面的日头,语音缥缈,“那笑面虎有一句话说的对,伺候些花花草草总比伺候主子强,你能有归宿,我也放心一些。”
墨荷原本就打定了偷偷跟顾清宁走的念头,此刻听他一说还没流干的泪水又出来了,伏在他的膝上,
“呜,少爷,我不想离开你。”
顾清宁摸了摸她的头发,“墨荷,我这一辈子待我真心的没几个,只可惜,我从未让你过上几天像样的日子,以后,也没法回报了。”
“少爷你说哪里话?”墨荷听这话心间惶恐,眼泪大片大片地洇湿顾清宁的衣角,“奴婢所做全出自奴婢本心,从未想过要少爷回报,只是,少爷,你一定要带上我,我不想离开少爷。”
顾清宁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们莫要再说这样天真之话了,梁王府岂是那等没有规矩之地,只怕你前脚还未踏出府门,后脚官衙里的捕快便要来了。”
墨荷还要再说什么,顾清宁一声叱骂,“本少爷出去自由自在的,你作何这样!”
墨荷大哭。
空气中无奈的一声叹气。
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这破落院子里本就穷酸的很,收拾来收拾去也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墨荷在过程中又是哭了好几回,将小小的包袱收拾妥当,放在了顾清宁手上,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又再次下来了。
想到送别不能这般凄凄惨惨,墨荷擦干了眼泪,又想到了什么,便往屋子里跑去,没一会儿,手上便拿了一个巴掌大的鼓囊囊的锦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