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挨家挨户的查得耗费好些人力啊。”宁道有些不赞同他所说。
萧逸宸不容置疑的道:“不管耗费多少,就得确保所有患病的人都在一块集中收治,否则,彻底传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宁道沉默着,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他怕太过了,会引起百姓的不满。
他斟酌着开口,“这么做……也行,就是要安抚好百姓。”
萧逸宸缓了神色,“那是自然。”
“这件事你看着安排,确保每一个病人都能得到治疗。”
“是。”
“还有,若是控不下来,平遥先封锁一段时日,待情况好转,再解封。”
宁道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啊,王爷。”
他满脸的急切,“平遥商客极多,若是封锁了,这对平遥就是重创啊。”
萧逸宸抬眼看着他,“所以说,视情况而定,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本王之所以现在说,就是要你心里有个数,你作为平遥太守,具体情况比我清楚,”他淡淡道:“最好是全部心思都在防控疫病上,别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宁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瑄王知道了,但具体知道了多少,他无法判断。
宁道的面色惨败,嘴唇张了又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语言在这一刻显得苍白而又无力,仿佛他灰败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萧逸宸见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便说:“好了,太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就下去照办吧。”
宁道神情恍惚,他摇着头,应了声是。
萧逸宸突然笑了下,满脸的玩味之色。
“说起来,前几日与令郎有过一面之缘,令郎也是一表人才。”
宁道被他的话给狠狠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两人单纯的见了面还是旁的什么?
他讪讪的笑了两声,“犬子他不识得王爷,没有……冒犯王爷吧?”
“没有,”他状似随意的提起,“怎的不见令郎?”
宁道支吾着,不知作何回答。
“犬子他……回了老家。”
“嗯?”
宁道硬着头皮,“老家有点事,犬子就先回去了。”
萧逸宸轻笑两声,“原来如此,家里有事,回去也是应该的。”
“是,是,是。”宁道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流下的汗水。
“行了,宁太守先去忙吧,本王就不留你说话了。”
“好。”
宁道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直到回了书房,他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马上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了出去,接着又把萧逸宸交代的事情安排了下去,这才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唤了管家进来。
“老爷。”
“去问问夫人他们到哪里了?”
管家愣住了,不懂老爷为何突然问起了夫人。
“快去。”
宁道不耐烦道,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怕夫人和致远出事,平州与平遥相距几百里,虽然身边跟着不少人,但自从瑄王提了一嘴致远,他的心就没有放来过。
“噢,好的,老奴马上就去。”
管家离开后,宁道深深的叹气,手肘放在扶手上,抚着额头。
瑄王话里话外的警告,他都明白,只是一旦上了贼船,哪里有那么好下来的,现在就看上面怎么说了吧,不管最后怎么样,他都不希望他的夫人和致远出事。
墨染端着托盘进来,粥和小菜一一摆在桌上。
“主子,过来吃饭吧。”
“嗯。”
萧逸宸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偶尔喝一两口。
墨染知道他应该是在想事情,但是早上不好好吃早饭的话,对身体不太好,更何况主子早上的胃口一直都不太好。
他擅作主张的出言打断了萧逸宸的思绪,“主子,您先吃点吧,吃完再想也不迟。”
“……嗯?“萧逸宸被他的话拉回了神,半晌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不禁失笑。
“好,听你的。”
墨染也跟着笑了下,眉眼弯弯的。
萧逸宸粥也忘了喝,盯着他的带笑的眉眼看了片刻,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墨染当真是个美人。
他的心念微动,上一次有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来着?噢,对,他出手教训成王那一次,回来向自己复命时,自己便说过他是个美人。
从前倒是没怎么在意过他的容貌,从那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注意到一些,也不知是怎么了。
墨染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他伸手摸了一把,什么也没啊?
那主子看什么呢?他疑惑了。
不过主子想看就看,谁让他是主子呢。
吃完早饭,墨染收拾了桌子,之后便呆在萧逸宸身旁,等候差遣。
“去平遥的几个富豪家里看看,尽量劝说他们捐点银两出来,能捐一点是一点。”
“像易家,付家这样的豪绅,多转转看。”
“是。”墨染点头应下。
萧逸宸叹气,“那边能碰到人就碰,若是再碰不到,三日后,山洞的银子全部运到隔离区去。”
“好。”
第44章 诚意
易景作为平遥首富, 已是多年,一听明墨染的来意,二话不说, 大手一挥,捐了不少的银两出来, 还说, 若是缺什么,尽管开口, 他们易家可以出人, 出力。
墨染谢过他后,和他随意聊了两句,就要告辞,易景还挽留了好一会儿,非要他留下吃顿饭再走, 怎么说也是顺手救了他的女儿。
墨染连忙推辞,说他之后还要去付家,就不留下吃饭了。
易景表示了理解,人家之后还有事情要忙,他也不好强留,最后只让易玲珑送送他。
易玲珑领着墨染出去了, 在门口时,易玲珑有些好奇的问:“墨大哥, 你要去付家啊?”
墨染点头。
易玲珑仰着头笑了,“付姐姐家我熟啊, 我带你去吧。”
墨染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身边跟着旁人他会烦,但易玲珑和付家相熟, 应该会比较好办事。
他拧着眉,暗自纠结着。
“我真的和付姐姐挺熟的,对了,”她突然想起来,墨染可能还不知道她说的付姐姐是谁。
“付姐姐就是那家客栈的掌柜,你见过她的。”
墨染看她一眼,付清如原来就是付家的女儿啊。
少女的眼里溢满了得意之情,“怎么样,怎么样?我带你去吧。”
思来想去,墨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易玲珑莞尔,带着墨染往付家去了,一路上她就没有安静过,一直挺高兴的跟墨染说这说那,有关于平遥的,也有些是关于她付姐姐的,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师兄——任鸣风。
墨染大多时候都左耳进右耳出,偶尔回那么一两句,以致于显得不那么尴尬。
付家和易家一样,同是平遥的富甲豪绅,因着易玲珑的关系,两人没有通传,直接进了付家的大门。
墨染说明了来意,管家有些遗憾的跟他说:“老爷今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墨染思索了一瞬,还没说什么,管家又说:“不过我们大小姐和二少爷都在,您可以和他们聊聊。”
墨染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管家出去后,墨染坐在椅子上,等着付家的大小姐或者二少爷前来。
待管家走远,易玲珑侧过头,小声的跟墨染说:“付杰不太好说话,而且他脾气也不太好。”
不好说话?脾气不好?
墨染没当回事,再怎么样他今天也得让付家捐点银两出来,否则光靠平遥官府的这点银两,根本度不过这次疫病。
易玲珑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说:“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付姐姐。”
“付家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付姐姐说了算,比她的弟弟付杰更有话语权。”
只一瞬,墨染便决定去找付清如。
两人到付清如院子时,还未走近,争吵声便隔着门清晰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易玲珑停下脚步,她的手扣在门环上,不知进还是不进。
“你一个姑娘家,还想着要继承我们付家的家产吗?你也不想想,将来嫁了人,你便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什么脸来继承我们付家的家产啊?”
男人尖酸刻薄的话语丝毫不留情面的说了出来。
“我继承与否,跟你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爹给了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易玲珑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推开门,院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付清如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
“玲珑……你怎的来了?”
易玲珑一把拉过付清如,将她护在身后,厉声说:“你就是这么对你姐姐的?”
“付杰,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付杰梗着脖子,神色狠戾,“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付家的事?”
易玲珑气血翻涌,脑中嗡嗡作响,她从前只知付杰不好相处,没想到私下里还是这么跟她姐姐说话的,付姐姐也从来未跟她提过。
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家中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恩宠。她从来未想过会有庶出的兄弟姐妹这样跟嫡出的说话,她以为所有人家里都是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的。
她气急,“你一个庶出而已,跟你嫡出的姐姐这样说话是吗?”
付清如一愣,“玲珑……”
付杰被她戳中了痛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伸手指着易玲珑,“你可真行,易小姐。”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就因为他的娘亲是妾室,他就要在付清如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易玲珑挺直腰板,没有丝毫退缩,顶着付杰快跟刀子似的目光,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付杰捏紧了拳头,他极力的克制自己,良久,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一甩衣袖走了。
路过门外倚着墙的墨染时,他惊了一瞬,这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和易玲珑是一起的?
墨染懒懒散散的看他一眼,无视他打量的目光,站直身体绕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付杰不屑的冷哼一声,走了。
易玲珑拉着付清如坐了下来,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墨染便进来了,她止住了话头,直起身看着他。
付清如慌乱的抹了下眼睛,故作镇定的望向墨染。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两人对面坐下,想了下,还是说道:“付小姐……不必太过伤心。”
他怎么说都算是有求于人,现在人家处于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出言安抚一两句也是应该的。
付清如楞在了原地,就这样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她的心头却是一暖,方才受到付杰带来的言语上的伤害,好像轻而易举的被这句话抚慰了。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墨染摇了摇头,随后简单的说明了来意,付清如听罢,被付杰扰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她跟墨染两人商讨了捐赠的银两和其他一些救济的事宜,最后她保证,只要有用到付家的地方,她一定会尽力而为。
墨染谢过她后,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提出了告辞。
若是平常,付清如还会留墨染在府中招待他一下,但今日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了。
她道:“好,墨公子自便吧,清如就不送您了。”
易玲珑也说,“墨大哥,你先走吧,我留下来陪着清如姐。”
墨染点头,刚要踏出门时,易玲珑在后面大声说:“对了,我师兄也可以帮忙的,回去我跟他说。”
墨染转过头,说:“谢谢。”
出了付府后,已是暮色四合,墨染回到太守府,还没来得及向主子复命,便有人来说,山洞那处有动静了。
他匆匆就往那山上去了,出了平遥,他将轻工施展到了极致,赶在天黑之前,上了山。
京城。
丞相府后门,停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走出来一全身黑袍的男人,宽大的帽子扣在头上,夜色隐去了他的容貌,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神色。
后门被打开,管家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把人引着往书房去了。
丞相孙柏之在屋子里来回转悠,脸上是抑不住的焦急,他间隔没多久就往外瞅两眼,终于在他快按捺不住的时候,管家领着人来了。
他拧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展颜笑了。
门被合上,黑袍男人撩开头上的帽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露了出来。
“太子。”孙柏之说。
萧北宁点头,绕过桌子,在椅子上坐下。
“没人发现吧?”丞相在他对面坐下,低声说。
“没有,找了人假扮作我的模样,短时间不会有人发现我出了东宫。”
“那就好。”丞相稍稍放下心来。
“平遥怎么样?”太子问。
说起平遥,丞相凝了神色,眉头紧蹙,“不太好,疫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太子闻言,哼笑一声,“这是天要助我。”
丞相虽然不太认同他所说,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是啊,疫病一旦控制不好,到时候陛下问起责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瑄王。”
太子支着下巴,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最好他能染上那病,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