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古代架空]——BY:野有死鹿

作者:野有死鹿  录入:04-09

  大歌女说:“那怎么办?大家有什么看法?”
  有个男人问道:“伊稚邪大军有多少人?”
  “不清楚,”李冬青道,“应该是不少罢,只能往多了算,不能往少了算。”
  “那他们到底驻扎在哪儿?”
  李冬青:“打匈奴人最难的就是这个,不知道他们在哪,他们居无定所,只要是一片草原,就是他们的家,饿狼一样四处觅食,这也是那三位将军输的原因。”
  “何解?”
  李冬青:“没什么解,我、宁和尘还有王苏敏都会匈奴语,到时候找个匈奴人,或者是找个商贩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大歌女看了一眼众人,说:“大家意下如何?”
  男人道:“我只想杀了猎骄靡,然后回家。杀罢,我们就这么一行人,就这么几条贱命,大不了就是一死。”
  李冬青又拽了几颗葡萄,递给了宁和尘,火寻昶溟直接掰下来一小串,越过李冬青,送到了宁和尘手上,宁和尘小声道:“多谢。”
  大歌女说:“冬青,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冬青手里还攥着两个葡萄,转过头来,诚恳地说,“越到紧要关头,越不能急。大家已经等到今天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等我们出了雁门,就算是进入匈奴人的领地了,到时候我们先去探个路,确认一下情况,到时候在动手。”
  大歌女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不要先想着死,”大歌女说,“报仇也不一定非要存死志。”
  大家便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又讨论了些伊稚邪可能会在哪儿,有多少兵力,猎骄靡到底厉不厉害这些话,也说了半天。然后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去。
  宁和尘还坐在那儿梳自己的头发,他头发已经两三年没有剪过了,一直垂到腰窝,此时还稍微有些湿。
  火寻昶溟一边吃葡萄,一边说道:“你这头发真厚。”
  李冬青问:“吃这么多,晚上还吃饭吗?”
  “不吃,”火寻昶溟说,“干粮吃得我快恶心了。”
  李冬青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打鱼罢。”
  李冬青提起了火寻昶溟的枪,叫上了王苏敏,俩人一起挽上了裤腿,下河去打鱼,火寻昶溟看了一会儿,心痒难耐,从李冬青手里要过来了枪,自己也非要试一试,几个身怀武艺没处施展的大小伙子,打了整整一木桶的鱼,不少人走过来围观,看着他们乐呵。
  四个人一人分了两条比较肥的,架在火上烤。李冬青又专门借了个锅,烤鱼的火堆旁又支起来了一个火堆,支上锅,放上清水、一条大鱼和一撮盐,然后把锅盖上了。
  还剩下了大半桶的鱼,李冬青拎起桶来挨家挨户地送了出去。
  火寻昶溟在后头吆喝:“烤好了!”
  李冬青和一户人家笑着告别,然后走了回来,一提裤脚坐下了,挑了一条递给宁和尘,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挑刺。
  火寻昶溟这是人生第一次出门在外,风采露宿,但是朋友和家人都在他的身边,他没感觉苦来,除了刚离开的时候哭了一鼻子,后来又对这种生活新鲜了起来,他问道:“到了草原,能不能打猎?”
  “能,”李冬青说道,“想打什么也行。”
  王苏敏:“为什么非要去草原打猎?”
  火寻昶溟:“我这一路没看见有什么能打的东西,吃了一路的肉干啊。”
  “那是因为咱们人太多,动物都跑了,”王苏敏说,“到哪儿都一样。”
  “草原上不是有很多羊吗?”
  “都是家养的,放到山上吃草,”王苏敏说,“你那不叫打猎,叫偷。”
  “吃什么羊?”李冬青把剃了刺儿的鱼递给了宁和尘,把他手里没剃刺儿的接过来,然后说道,“明天后天的,带你去打狼。”


第68章 收拾山河(十一)
  日头西垂, 天色暗了下去, 草色上染了红色的光, 熠熠地闪烁着。这是一年中新草萌发的季节,匈奴人逐草而居,大地就是牛羊,就是生命。
  天色刚要被染黑的时候,匈奴人的篝火点了起来, 一群人围着火堆,唱起了歌,歌声飘遍草原大地与苍穹。
  王苏敏坐在人群里,也跟着唱, 他对歌词烂熟于心,吟唱的时候火光闪烁在脸上。
  李冬青坐在他旁边,低声说道:“我对他们的篝火没什么好印象,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抓了女人,”王苏敏说,“或者是打了胜仗。”
  哪件事都不算是好事, 李冬青更没什么兴致了。今天只有他和王苏敏出来,他们顺着云中,出塞, 然后到了一百里外的范夫人城附近。他们一行人中会说匈奴话的人少, 有些人本来是会说的,但是二十年没用了,忘得干净了, 只有三个人会,这其中宁和尘又因为长相太过于出挑,怕引起麻烦,所以就没敢带他。李冬青和王苏敏装作是和伊稚邪军队失散的流浪者,混了进来。
  李冬青的衣角被拉了拉,他转过身去,是一个小男孩,低头颔首,不大好意思地递给他了一块奶酪,李冬青往后看去,看着小男孩的娘在后头,冲着他笑。李冬青也笑了,接了过来。
  小男孩笑着跑开了。
  李冬青掰了一半,把奶酪递给王苏敏,王苏敏说道:“好久不吃了。”
  “我也是。”李冬青随口道。
  王苏敏看了他一眼,李冬青纳罕说:“怎么?”
  “你一共吃过几次?”王苏敏说,“中原人。”
  李冬青:“瞧不起中原人?”
  王苏敏问:“吃过几次。”
  李冬青便笑了,不回答他。
  王苏敏两口把奶酪塞进嘴里,看着眼前的篝火。
  李冬青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和草原有些缘分,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这里的人。这可能是因为他从小会说匈奴语,当时是邻居黄叔教给他的,李冬青听了不少匈奴人的故事,黄叔是含着恨讲给他听的,但李冬青却对这片土地没生出太多恨。
  王苏敏说了,他才意识到,这只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踏足草原。
  小男孩又蹦着跳着跑过来,故意在李冬青身后发出怪叫,李冬青转过头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男孩说,“我叫□□。”
  李冬青把他一把抱过来,抱在怀里,让他跪在自己的腿上,问道:“□□,真沉,几岁了?”
  □□说道:“我不知道。”
  李冬青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也就五岁。”
  □□不想让他抱了,挣脱了一下,李冬青就放开了他,结果□□又在他旁边挤了挤,坐在他腿边,用自己的小腿去碰他的大腿,说道:“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几岁了,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李冬青道。
  王苏敏却拆台道:“他十七。”
  李冬青:“……”
  他责怪地看了王苏敏一眼,小男孩低下头去,玩李冬青身上的那身羊皮马褂上的毛。
  大多数草原上的匈奴人,一生一个字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几匹马,几头羊。有人用石头数自己的羊,羊出圈的时候,出来一只羊就放一块石头,等羊回来的时候,如果羊都进去了,石头还剩下来,就说明有羊还没回来。
  李冬青道:“你问这个叔叔,他几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男孩就看了一眼王苏敏,王苏敏还不等他问,就道:“不知道。”
  李冬青说:“看罢,我就说,他也不知道。”
  小男孩就笑了起来,把一块石头给他:“给你。”
  李冬青接过来了,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他说:“多谢。”
  小男孩又跑走了。
  李冬青问王苏敏:“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王苏敏说。
  李冬青:“怪不得你不过生日。”
  “知道我也不过,”王苏敏说,“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年纪,但知道自己肯定满一岁了。”
  李冬青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来。
  大多数人家还是只给满一岁的孩子过生日,剩下的日子便不过了,其实李冬青自己也是这样的,看来都是过苦日子长大的。
  他看了一眼王苏敏,觉得王苏敏的岁数应该不小了,或许快三十了。
  李冬青四处望了望,篝火已经点燃了半天了,还不见拖出女人来,估计今天晚上这篝火不是为了女人点的了,那就可能是仗打赢了。
  他昨天打听到的是三路将军都无功而返,难道是为了这个庆功?
  他想要赶紧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一转头,小男孩又张开翅膀飞了过来,飞到他面前,说道:“我母亲说,你们今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家的帐篷里。”
  李冬青道:“你知道左谷蠡王的军队现在在哪儿吗?”
  “左谷蠡王是谁?”小男孩问。
  李冬青叹了口气,刚要说算了,王苏敏便道:“大单于的弟弟。”
  小男孩指了指南方,说道:“我们在庆功,大单于的弟弟打败了飞将军,将飞将军捉住了。”
  李冬青当即愣了,看了一眼王苏敏,俩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说道:“飞将军,噗噗噗!”他做了一个进攻的动作,然后又举起来了一块石头,假装是伊稚邪,说道:“伊稚邪,咚咚咚!”
  然后,他把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把李广扔了下去,说道:“飞将军输啦。”
  □□一脚踩在飞将军的石头上,然后拿着伊稚邪的石头,撞在了李冬青的胸口上。
  李冬青不动声色,道:“那大单于的弟弟今天会来吗?”
  小男孩一摊手,小大人一般地说道:“这个昆仑山也不知道了。”
  李冬青就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说道:“谢谢你,□□。”
  □□道:“你要去杀左谷蠡王吗?”
  李冬青忽然间动作一顿,低头去看他。
  “他在南边的草原上,”□□说道,“你不住一晚上吗?”
  李冬青问道:“你不是不知道谁是左谷蠡王吗?”
  “你刚说了啊!”小男孩仿佛他是傻子,夸张地学着成人的动作和语气,说道,“我当然是跟你学的了。”
  李冬青:“那为什么说我要去杀他?”
  “我猜的,”□□道,“你肯定是要去杀他,你的衣服是新买的,不是旧的,你肯定不是这里人。”
  “而且很多人都想杀他。”他补充道。
  李冬青想了想,又坐下了,他一坐下,就和□□差不多高,李冬青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大单于要死了,”□□道,“他们说,大单于的儿子要杀大单于的弟弟,因为他们在争王位。”
  李冬青看着他,仔细地在思考,自己五岁多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小孩子现在都已经这么聪明了吗?
  李冬青想来想去,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五岁时候的记忆了。
  “小鬼头,”王苏敏说道,“我们就是要去杀他,快去再给我拿一块奶酪来,我到时候替你捅他一刀。”
  □□却咧着牙笑,就是不动弹。
  小男孩的母亲却过来了,是一个有些矮小的胖女人,她走过来,说道:“□□想要邀请你们来我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喝了奶茶再走。”
  李冬青站起来,看着她道:“这孩子真是聪明。”
  □□围着他母亲转圈,一刻也不停下来,女人一边拦他,一边不可置信地笑道:“他?聪明?”
  “我只求他到时候能数得清家里有几头羊。”女人说道。
  □□跑开了,回头喊道:“你自己知道吗?”
  女人骂了他一句。
  李冬青道:“我今晚就走了,冒昧问一句,我们两个和左谷蠡王的队伍失散很久了,想找到他的军队领罪,他是在范夫人城附近吗?”
  女人道:“已经很近了,南下去找罢,估计一日就能见到。但我听说,左谷蠡王治下很严。”
  她以为李冬青和王苏敏是逃兵,面露出一些同情。李冬青便道:“不领罪就回不了族人身边了,我未婚妻子还在家里等我呢,为了她我也要去。”
  王苏敏吸了口气,显然是听他扯谎听得不耐烦。
  李冬青只当不知道,和那个女人告了别,喝了一口马奶酒道谢,然后便走了。
  离开的时候,□□跑出来两步,说道:“你叫什么?”
  李冬青随口说道:“我叫牧仁。”
  □□大喊道:“牧仁再见!”
  李冬青边挥手便倒退着走,等走出一段距离,再转过身来,对王苏敏说道:“是匈奴人不简单,还是这个孩子不简单?”
  王苏敏状似意外地道:“你难道没见过匈奴人?”
  李冬青:“那就是这孩子不简单,有点吓人。”
  “他喜欢你,”王苏敏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也很可怕。”王苏敏说。
  李冬青慢慢地停下来,问道:“什么意思?”
  王苏敏:“我在草原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你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这个孩子一样。”王苏敏补充了一句。
  李冬青却没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一样,这个孩子五岁,除了言语行动过于稚气以外,聊天的时候完全像个成人,李冬青自认小时候一定不是这样的。
  李冬青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子早慧,太聪明了,我五岁的时候还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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