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古代架空]——BY:野有死鹿

作者:野有死鹿  录入:04-09

  李冬青道:“我来救你,愿意走吗?”
  南宫听到了“救”这个,忽然间哈哈大笑,仿佛是被点了什么穴道。她从小活在皇宫里,小小年纪嫁到了匈奴,没人说过要救她,她等这句话等了近二十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听见了这句话?
  “太可笑了,”南宫疯了,说道,“太可笑了……”
  南宫怒吼道:“命啊!为何捉弄我!”
  李冬青拦住她,她却挥舞自己的手里的小刀,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抓狂地道:“不要碰我!”
  李冬青对女人从来是没有一点办法,一时间束手无策。
  南宫公主今年也才三十余岁,美丽动人,她穿着匈奴人的衣服,说的也是匈奴话,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匈奴人,一个有了儿子的匈奴女人,如今儿子死了。
  李冬青想起了那个叫于丹的年轻人,他死之后眼睛也睁着,伊稚邪毫无疑问地赢了他,赢得彻底,可是成王败寇这样的道理,对这个母亲而言,是不能讲的。
  李冬青说道:“公主,我可以送你回长安,你愿意吗?”
  南宫说:“长安还有什么?”
  “你母亲,王皇后还活着。”李冬青说。
  南宫笑了,说道:“就是她把我送上了匈奴人的马车,哈哈,哈哈哈!”
  那长安城就什么也没有了。
  南宫冷静下来,滑落下去,把自己掉在了地上,刀也放在了腿边,说道:“我不回长安。”
  “你是刘拙,”南宫说道,“刘荣的儿子。”
  她终于清醒下来,轻飘飘地看了李冬青一眼,说道:“你不是死活不想来草原吗?怎么,你的手也伸到了草原?”
  在她眼里,男人都是一个模样,他们好像活着就是为了侵略,为了杀更多的人,为了拥有更多的女人。无论是贫是富,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李冬青坐到她旁边,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其实我也是情势所迫,欠了伊稚邪的,只能如此。今晚,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最后能帮你的,也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到中原。”
  李冬青和这个女人从未见过,他也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可能是因为南宫当过母亲,他们之间又有血缘的连接,李冬青对这个女人总觉得有一种亲近感,他说道:“不想回去,也是好事,只不过伊稚邪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拿好自己的小刀。”
  南宫问:“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把刀能有什么用罢?”
  李冬青道:“不然怎么办?”
  南宫愣怔,依靠在柱子上,不说话了。在她眼里,其实李冬青与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没有差别的,都一样。
  李冬青道:“你也可以跟着我们走。”
  南宫摇了摇头。
  李冬青就不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想要走,南宫却忽然拉住了他,李冬青一回头,那把小刀冲着他的胸口就插了过来——!
  他没有防备,全靠本能抓住了南宫的胳膊,刀尖划破了他的胳膊,血花瞬间染红了袖子,南宫大吼道:“杀了你!”
  李冬青:“……”
  宁和尘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李冬青赶紧对他道:“冷静!”说着便两下制住了南宫,将她手中的刀夺下来,摇了摇手臂,甩下来两串血。
  宁和尘走进来,问:“你就乐意挨打,是吗?”
  李冬青苦笑摇头。
  宁和尘抓起他的胳膊看了一眼,然后又瞥了眼南宫,李冬青挡了她一下,道:“收拾好了?”
  “嗯,”宁和尘说,“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想起了还有一个受气鬼不知道在哪儿,就过来找了找,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挨欺负。”
  李冬青:“……”
  “师父,”李冬青道,“挖苦我这么有意思吗?”
  “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去,”宁和尘道,“要么我杀了这个女的,你选一个。”
  李冬青当即说道:“走走走。”
  他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南宫自从被放倒在地上,就躺在地上,仿佛是个布偶。李冬青临走前,帮她把门关上了。
  宁和尘道:“被一个女人伤了,她还不会武功,你让我刮目相看。”
  “唉。”李冬青就知道要听他骂自己。
  宁和尘余光一扫他的手臂,又说道:“别甩了。”
  他端起了李冬青的胳膊,仔细地看了看那道伤,好像是真的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宁和尘道:“不深。”
  他撕碎了宁和尘的袖子,给他伤口卷上了布条。他低头垂首,做着这件事情,李冬青心口砰砰跳,他四下望了望,没有人在,他飞快地低下头来,亲了宁和尘一口。
  宁和尘没有抬头,耳根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李冬青脸上一直挂着傻笑,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伊稚邪要大摆庆功宴。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天下形势异变,匈奴伊稚邪、中原刘彻、还有一个江湖,尚未有主。
  三方势力的一方已经变了,想必远在长安的刘彻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李冬青打算今晚便走,迟则生变。他坐在宁和尘的旁边,不自觉地就想笑,宁和尘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这么高兴吗?”
  李冬青自得其乐,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宁和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李冬青霎时傻了,脸霎时涨红,一口酒差点没吐在胸口。宁和尘说完,嘴角噙着一摸淡淡的笑,吃了一口席间的羊肉,又皱起眉头来,说道:“腥。”
  李冬青显然显得坐立难安起来,不自觉地想去看身旁的宁和尘,王苏敏忍了他半天,终于说道:“长虱子了?”
  李冬青赶紧去喝酒,然后拿自己的杯和他碰杯,自顾自地道:“干杯。”
  王苏敏莫名其妙地和他干了一杯,看见李冬青飞快地灌了一杯,然后又去倒,没倒准,溢出来了。宁和尘帮他把杯子拿起来,李冬青手忙脚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又感觉不对,接了过来,说了句:“多谢。”
  王苏敏:“……”
  李冬青:“……”
  李冬青觉得还是别喝酒了,把手放在膝盖上,胸腔仿佛是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还在往下走,他清了清嗓子,有点此处无印三百两的感觉。李冬青真是好久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局促了。
  宁和尘始终是噙着笑,神色淡淡地。李冬青因为那团火,也不敢瞥他了。
  席间,伊稚邪的探子进来过一次,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等到伊稚邪走过来的时候,李冬青这团火才算是浇灭了。
  伊稚邪说:“你们听说了吗?刘彻剿灭了吞北海,杀了几千江湖人。”
  霎时间,他们几人静了。
  伊稚邪莫名其妙,说道:“怎么着?不知道?”
  王苏敏皱眉道:“不可能,他哪来的这个本事?”
  “他没有,”伊稚邪说道,“但是有人有,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一些缺钱的高手而已。”
  李冬青和宁和尘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伊稚邪笑道:“中原人和中原人打,汉人和汉人打,岂不美哉,快哉,哈哈,喝罢,你们随意。”
  他好像是故意就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才来,说完了就走了,火寻昶溟道:“我虽然不是中原人,但是我确实是有点忍不了了。”
  王苏敏道:“我也不是中原人,也忍不了。因为这跟是不是中原人没关系,他就是在气咱们。”
  火寻昶溟:“那他确实成功了。”
  火寻昶溟最气的是,自己这股气莫名其妙,不知道从何而来,也没啥理由,他既不是中原人,也和吞北海没有关系,和中原武林也没有交集,他怎么就这么气?
  李冬青突然间说道:“我出去一趟。”
  火寻昶溟看见他出去了,明白过来了,是因为李冬青,李冬青就是连接他们和江湖的纽带。李冬青是一个:和霍黄河、叶阿梅是好朋友,是宁和尘的男人的,从中原长大的,江湖人。
  宁和尘不声不响地跟了出去。李冬青站在一块石碑前,一只手伏在上头,一只手背在身后,
  他今天受伤了的手仿佛已经找不到痕迹了,就像是没存在过,李冬青受过的伤都被他自己吞掉了,他从小都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不会哭着喊疼。
  宁和尘道:“你没必要陪我去。”
  “嗯?”李冬青转过头,说道,“你说什么?”
  宁和尘:“你在敦煌等我罢,可以吗?”
  李冬青没有马上回答他,他指着这石碑,问道:“你知道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吗?”
  此时天已经黑了,石碑上的字看得不真切。匈奴人没有自己的文字,现在通用的是汉人的隶书。但是这块石碑已经很久了,上头用的还是汉初篆书。
  宁和尘说:“写的什么?”
  李冬青:“《大风歌》。”
  他抚摸着那块石碑,低声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匈奴人向来看不起汉人,不过看来,他们也喜欢这首诗。”李冬青说。
  高祖刘邦写下这首诗时,壮志满怀,千金换刀,貂裘换酒。
  可是后来匈奴人将高祖围困在白登七日夜,那是刘邦第一次惨烈的失败。赔得里子面子都没有了,此后几十年,汉人再也没有在匈奴人面前抬起头来。到最后,连大汉的公主,都换不回尊重和和平。
  李冬青一直觉得,人不该把话说得太满,人这辈子不可能一直赢,人生就是赌,赌输还是赌赢,都应该谦虚点,因为命数占了大头。
  宁和尘说:“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这首诗?”
  “嗯?”李冬青反应过来,说道,“说过吗?”
  他笑了起来,道:“可能是说过罢,小的时候做噩梦,梦里总是有这首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现在呢?”
  “还可以,”李冬青说,“我只是忽然想到,就是忽然间地,想到自己该干什么了。”
  宁和尘:“?”
  李冬青用手攥了攥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说道:“雪满,雪满。”
  宁和尘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他的情绪,李冬青却将他放开,然后捧着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宁和尘闭上眼,改拍为抱,环住了他的脖颈。
  李冬青在这个吻中,在这一夜,在这一路上,在这一年里,在这一生中,顿悟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他一直觉得,江湖不该倒,江湖要留下,但是他没想过为什么。他只是冥冥之中,感觉江湖是必须要留下的,那些身怀绝技的流民,也该有一条出路,可是这条路到底谁来走,他一直在等,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做。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扛起这道梁,却没有人来做,如果江湖危在旦夕,奄奄一息。那他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感受得到,我有多努力吗?
  另外:
  人物性格这里,大家有疑问,就是这样:宁和尘在创伤后的恢复期,但其实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不会对李冬青发脾气,也不会对李冬青身边的人摆脸色,所以没机会臭脸
  李冬青是:在伊稚邪面前,他下意识地要伪装自己,变得更成熟、冷酷一些,还要把控住火寻昶溟和王苏敏等不可控因素,在承担。


第72章 剑起江湖(一)
  李冬青这辈子没做过这样大无畏的决定, 不是为了自己, 不是因为谁在逼他, 不是因为不得不做,他第一次主动地站出来,觉得自己该做一件本来可以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宁和尘听了他的话,问道:“真的吗?”
  “我要为天下勇士谋一条生路,”李冬青说, “真的。”
  宁和尘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把头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
  李冬青明白他的意思是,随他高兴。
  李冬青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就是拥有了宁和尘。刘彻、伊稚邪,随便是谁,谁都想要宁和尘, 他们许诺宁和尘光明的未来,无尽的金银,但是宁和尘对他们不屑一顾, 而李冬青手中虽然一无所有,但宁和尘爱他。
  李冬青牵着宁和尘的手,走进王账之中, 宴会上大家喝得东倒西歪, 意识迷乱,伊稚邪看到了宁和尘,又想起来了什么, 说道:“哦,雪满,送你一个礼物。”
  说着跟下头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退下了,片刻后带上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然后一脚把那男人踢得跪了下去。
  宁和尘不认识这人,但也猜到了这是谁,他霎时浑身绷紧,紧紧地攥住了李冬青的手。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跪着的男人,下意识地用大拇指抚摸着宁和尘的手背,感觉到宁和尘的手似乎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伊稚邪走下来,笑道:“怎么样,雪满,你心心念念的中行说,我给你留着呢。”
  当年宁和尘到草原,跟伊稚邪谈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想要中行说。当年郅都之死,中行说脱不了干系。他当年没能杀中行说,如今伊稚邪还记着,把这个人扔到他面前,款款地道:“随你处置。”
  宁和尘手脚冰凉,但面色还很平静。
  中行说跪地哭嚎,像着伊稚邪求饶不止,一时间宴会上反而更兴奋了,热烈地看着这场戏。
  伊稚邪事不关己,道:“人家儿子来找你求饶,你求我干什么?”
  中行说又跪着去找宁和尘,这个男人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否则不可能在大单于的手下活到今天,他已经猜到了到底是谁要他这一条命,再抬头一看那人的脸,更确信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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