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你点什么好?这都多少回了?”祁连玉接他接得手软,不免有些不耐,“怎么这么不济呢?教你的都忘了吗?不是说了要快点,要狠点,你磨蹭什么呢?不舍得上去吗?”
“……”太子哭丧着脸,好险眼泪没掉下来。
“你是跟墙有亲戚,还是跟地板有亲戚?嗯?”祁连玉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他,“要不是我接着,你得投入大地的怀抱了吧?你哭丧着脸干什么?我接着你你还不乐意?”
“没有。”太子闷闷地道。
“没有?没有就继续。”祁连玉将他放了下来,“上不去你就在这耗着吧。今天就在这耗着。”
太子眼红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深呼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这次一定要上去啊,千万不能让太傅看扁了。
太子的腿有点抖,他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后退,后退,再后退,心里憋着一股劲,往前冲,冲冲冲,然后他就冲上了墙头。这一回轻易得令人不敢相信。太子站在墙头上,往下看,有些头晕目眩。
“终于上去了。”祁连玉见如此,总算满意了些,“看来不刺激你一下真是不行。”
太子在墙头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听不到祁连玉在底下说什么。
“傻站着做什么?跑起来啊。”祁连玉提高了嗓音冲他喊。
“?”太子听到声音,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他被风吹得越加头晕了。
祁连玉见他一副迷糊的样子,有些郁闷,他到底在干什么?祁连玉便也上了墙头,站到了他身旁,看着他问:“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跑起来吗?”
“太傅,我头晕。”太子可怜兮兮地道。
“头晕?怎么又头晕了?”祁连玉正嫌他事儿多,太子忽然身子一倾要掉下墙头去。祁连玉又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肩头,出口的话有些着急和责怪,“你,你还能不能站稳了?”
太子被风吹得难受,这上面风真大,他眼前天旋地转,真是坚持不住了。祁连玉见他面色苍白,只得抓了他肩头将他带下去。太子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仍是感觉不到实质。
祁连玉见他东倒西歪的,只得蹲下,扶着他,“还能不能站稳?嗯?”
“头晕……”太子身子一歪,头就歪到了祁连玉肩头,额头枕着他肩膀,终于舒服了些。
祁连玉见此,只得扶着他,让他靠着自己。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还能怎么样呢?祁连玉怕太子吹了风,回去又得躺几日。
唉,这身子也真是金贵。祁连玉暗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道:“回去吧。今天就先到这。”
“嗯。”太子眯着眼,任由他将自己抱回寝宫。
祁连玉抱了太子回到东宫,便吩咐人煮了姜茶来。
喜公公吩咐了人去,转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他,风一吹就倒,”祁连玉一边将太子抱到床上,一边嘲讽了一句:“比小姑娘还柔弱。”
太子此刻意识清明,听到太傅此话,又有些羞愧。他也不想这样的,谁知忽然就头晕呢。
祁连玉帮他脱了鞋,将他塞到被子里去,道:“先躺会儿吧,好些了再去洗个热水澡。”
“嗯。”太子小声应着。
祁连玉坐在床边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骂也不是说也不是,他此刻终于觉出教太子的难处来。还好太子不是故意如此的,不然真给他气着了。
太子垂着眼,不敢看祁连玉的神色,他知道太傅心情一定不爽,心里也暗怪自己没用。
姜茶端来了,祁连玉接过,对太子道:“起来喝了姜茶,去去寒。”
太子听了,只得爬起来,祁连玉一口一口地将姜茶喂给了他。姜茶放了糖,甜甜的,但那股姜味令人不喜,太子皱着眉,忍了。
祁连玉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全给他喂了进去。
喜公公在旁瞧着太子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喂完了,他接过了碗默默退了出去。
太子喝完了姜茶,热出了一身汗,刚躺下,祁连玉又拿被子来捂他。太子苦不堪言,出声道:“太傅,我没事了。”太子其实想说,太傅,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后面那句到底没敢说出口。
“没事了?”祁连玉轻哼了声,道:“那出去接着练?”
太子:……
“你啊,”祁连玉又忍不住说他,“没一时好的,身子怎的这般金贵?你是太子,不是公主。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吗?”
“知道。”太子轻声应着。
“还知道?”祁连玉看着他,语带嘲讽,“身子这般不济,风一吹就倒。还能指望你点什么?”
“……”太子被说得无法反驳,他也不想风一吹就倒啊,就是,头晕……他也不想的。
“躺着吧。就不该勉强你。”祁连玉想着自己巴巴地跑来,也有些后悔,急什么呢,大过年的。
太子在被子里被捂出了一身汗,也没敢吭声,怕又引出太傅的话来。太子见太傅不说什么了,就闭上了眼。身上可难受了,黏糊糊臭烘烘的,想洗澡,碍于太傅在跟前,也没敢。
太子闭着眼,在心里催促着太傅快点儿走。偏祁连玉一直坐在那里瞧着他,也没起身离开。
太子感觉到了太傅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动,怕被发现,只得僵持着。
祁连玉坐了一会儿,暗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太子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儿,见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侧耳倾听着外面,外面没声,也不知太傅回去了没。
太子此刻最想的是让人送热水来洗澡,他的脑海里已经在泡舒服的热水澡了,可身体却还僵在床上,动都不敢动,生怕太傅折返回来看见。
太子等了很久,等得都快睡着了,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才爬了起来,挠了挠身上发痒的地方。
太子坐在床上,眼睛瞄着外面,还是怕太傅没走,不敢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对太傅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见到他就害怕得走不动路。
经过今日,太子发现,太傅还是那个太傅,又严厉又毒舌,以往的亲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太傅才不亲切呢。
太子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偷偷摸摸往外去,想看看太傅走了没。谁成想喜公公这时进来,见着他,道:“殿下,你做什么呢?”
喜公公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以惊动坐在床榻上看书的祁连玉了。太子想让他小声点都来不及,眼看着太傅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被动。
祁连玉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着太子道,“你不在床上躺着,又下地做什么?”
“我,”太子见他问,心脏扑通扑通跳,有些心慌意乱,“我想,洗澡。”
“殿下要洗澡么?”喜公公听了,道:“那老奴吩咐人准备热水去。”
“嗯。”太子应着,看喜公公去了。
祁连玉瞧着太子神色,这会儿脸色红润了些,料也没什么事,只是见他衣裳单薄,不由又道:“不多穿两件衣服,吹了风又着凉。不知道自己身子金贵么?”
太子被太傅接二连三说身子金贵,十分无奈,太子感觉“身子金贵”就是句骂人的话,跟说他弱不禁风差不多。
因为对方是太傅,太子也没话可说。太傅说什么都是对的。太傅没有错,太傅永远都是对的。他无力反驳。
“愣着干什么?去找衣服披上啊。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洗澡?”
“哦,”太子听了,只得转回身去找衣服。他本可以让人拿来的,这会儿在太傅面前,愣是不敢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哼,我生气了。
祁连玉:你还敢生气?
赵承啟:我委屈。
祁连玉:哪里委屈?嘴巴委屈吗,我吹吹。
赵承啟:
第45章
太子裹了衣服去洗澡,祁连玉仍坐回榻上。
太子沐浴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片朦胧,神思也跟着恍惚了起来。
“殿下,殿下,”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叫着他,太子呆呆地望向那宫人,宫人向他道:“可以出来了。”
“哦,”太子应着,从浴桶里出来。宫人用长巾将他包裹住擦干,穿上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出了浴室。
回到正殿。太子意识到他该吃毒丸了。他的反应又变迟钝了。
此刻祁连玉坐在榻上,样子虽是在看书,可心思始终留意门外。见太子回来了,便把他叫了过去。
太子见太傅叫,只得磨磨蹭蹭走过去,祁连玉看到他,见他面色红润,神情淡然,点了点头,道:“坐吧。”
太子不想坐,他想到床上躺。
“坐啊。”祁连玉催促着他,“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可还晕?”
“嗯。”太子想借头晕到床上躺。
“过来。”祁连玉坐在床榻上唤着他。
太子不知何意,听到叫,只得走过去。
祁连玉将他拉近了些,伸手探他额头,“没有发烧呢,还晕?”
“嗯。”
“估计是吹风了。”
祁连玉看着太子,太子低垂了头,祁连玉想着今天是没法了,但又有些不甘,嘴上不免刻薄,“身体怎的这般不济呢?一定是平时疏于训练的缘故。堂堂一国太子,风一吹就倒,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太子一听“传出去”,心惊了一下,不由抬头看了祁连玉一眼。祁连玉看到他澄澈黑亮的眼睛,心荡了一下,但很快太子又低了头,祁连玉心中的光亮也随之熄灭。有些不是滋味。
“去躺着吧。”祁连玉无奈放人。
“嗯。”太子应着转身。
祁连玉看着他去,心里说不上来的惆怅和郁闷。
太子脱离了太傅的视线,便加快脚步到床上去躺着。要躺到太傅离开为止。
太傅虽然答应过帮他,但他始终没能放下戒心。太子明白,太傅很看重才华,若知道他其实资质平庸,一定不肯再帮他了。那样的自己,不值得太傅去帮。
太子闭着眼躺了一会儿,感觉有人进来了。太子以为是喜伴伴,他多半是来给自己盖被子的。他很喜欢给自己盖被子,尽管被子已经盖得好好的。
果然那人帮他盖好了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脸。太子感觉那手并不粗糙,不由心惊了一下,难不成,不是伴伴,是太傅?
太子思及此,心口不由剧烈起伏,全身紧绷,一动不敢动。生怕太傅察觉了什么。
祁连玉站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欲转身离开,又似被什么绊住了,走不得。
祁连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好像恨不得住在太子宫似的。见不着太子,就想见他,见到了他,就想拿话刺他。
欺负太子,让他心情很愉悦。祁连玉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哪门子怪癖。就觉得欺负太子很好玩。
每次看到太子,祁连玉心中都不由想到四个字:软萌可欺。
欺负着欺负着,就欺负上-瘾了。
祁连玉此刻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到自己居然欺负他,又有些愧疚。八成是疯了吧?
祁连玉想到这,终于转身。
出来见到小七,看了他一眼。小七跟随祁连玉到暖阁,祁连玉坐到榻上,看向他,问:“你在宫里可还适应?”
“回主子,一切都好。”
“可查到了什么?”
“是。”
“查到了就尽快解决了吧,行事机密些。”
“是。属下明白。”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小七如今宫人打扮,身上部件齐全,也难为他成天跟一帮阉人在一块。“自己小心些,宫里不同府里。”祁连玉叮嘱了一句。
“请主子放心。”
“去吧。”
“是,属下告退。”
小七出去后,祁连玉自斟了杯茶来喝。
喜公公进去看了太子一回,出来见到祁王在暖阁里喝茶,不由来打探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用请太医来看看?”
“应该无碍。”祁连玉将茶杯放到小几上,向他道:“估计吹了风,有些头晕。”
“可早上分明还好好儿的……”喜公公心里有点埋怨祁王让太子出去吹了风,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殿下这些天一直劳累,想是累着了。过年那会儿就转得跟陀螺似的,四处去给人拜年,后来不拜年了,又在书房里日日看书,哎哟,那个刻苦劲儿,老奴瞧着真是心疼……”
“这几日太子都在读书?”
“那可不,整日整日地泡在书房里呢,不喊他出来,都不知道要吃饭。”
祁连玉听了,沉吟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喜公公也不管他想什么,他憋了许久,就想找人夸夸他家太子,“殿下真是用功呢,小小年纪,就以天下为己任,如此勤奋刻苦地读书,看着怪让人心疼……”
祁连玉没吭声,喜公公就继续说道:“祁王体谅殿下些吧,殿下也怪不容易,如今吹了风,再引起发烧,可不就……”
“本王知道了。”祁连玉出声道。
“是。祁王一向是疼殿下的。老奴都看在眼里呢。”
祁连玉看向喜公公,喜公公未敢再说什么。他的絮叨劲也就是对着太子,在祁王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话点到为止。
“那老奴先出去了,祁王有事便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