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古代架空]——BY:青色兔子

作者:青色兔子  录入:04-12

  刘备心中不悦,面上不显,只捏着老师遗信,顿了顿,叹道:“我们远在幽州,不能亲去祭拜老师。不如一同到江边,面西而拜,对江撒一杯酒水。”
  公孙瓒虽然对朝廷不忿,恼恨老师愚忠,然而到底师生一场,且人死为大,也就答应着,与刘备一同往江边遥祭亡师。
  公孙瓒洒完水酒,便要返程。
  刘备道:“兄长先去。我再与老师说两句话。”
  公孙瓒知他素来如此,便拍拍他肩膀自去了。
  刘备独立江边,又将老师写来的信自怀中摸出来看。
  关羽、张飞听说大哥出了城,便相约寻来,就见刘备在江边看信。
  当初涿郡蛾贼作乱,刘备组织了一支兵马去剿灭蛾贼,与加入队伍的关羽、张飞二人相识。三人颇为投契,白天一同征战,晚上睡在一处,情同兄弟。这些年来刘备东奔西走,关张二人始终追随。
  关羽与张飞已听说了卢植病故之事,走过来见了刘备看着信黯然神伤,却也不好开口安慰。死生大事,语言的安慰原是苍白无力的。
  关羽与张飞两人陪着干站了一会儿。
  关羽推推张飞。
  张飞便道:“天都要黑了。大哥,咱们先吃饭吧。”
  刘备叹了口气,将老师的信递给两人看,道:“真没想到,皇帝竟然知晓我刘备。”
  张飞道:“是大哥先生跟皇帝提起来的吧?大哥的先生乃是帝师,大哥与皇帝也算同门了。那我和关二哥岂不是……”
  关羽忙撞他肩膀。
  张飞便闭嘴看信,看了一眼又叫道:“大哥先生的字,真绝了!”他虽是武人,却也粗通文墨。
  关羽无奈道:“三弟……”
  刘备摆手道:“不必责他。我知他是想解我心中郁结。”
  张飞咧嘴笑道:“还是大哥懂我。”
  关羽也看了信,道:“大哥,那咱们要去长安辅佐小皇帝吗?”
  刘备道:“幽州至长安,迢迢千万里,中间多少乱兵割据,只咱们三人,如何过得去?然而久居幽州,也不是办法。我观公孙兄长之志,恐不归于大汉朝廷,与我已非同路人。只是如今咱们没有自己的兵,也没有办法,只能先暂居此处,再慢慢图谋。”
  关羽与张飞都答应着。
  是夜三人又一处睡下,刘备一时想起师恩深重至于泣下,一时想到皇帝竟然知晓自己便感五内俱焚,三人细论了半夜,从身边亲近之人辞世谈到天下大势,直到后半夜才都朦胧睡去。
  而正如公孙瓒所说,如今天下像刘备这样始终把刘氏天下挂在嘴边的人,军阀中已然不多。袁绍与袁术兄弟二人,一在冀州,一在南阳郡,却都没把皇帝的诏书当回事儿,得知卢植之死,都松了口气。袁绍与袁术属于公然不承认长安朝廷的,他们的道理也很明白,原是董卓更立的新君,他们不认。
  而多数军阀或地方实权派,却都像徐州刺史部的陶谦一般。陶谦一面上表投诚,一面却与自己辖区公然称帝的阙宣称兄道弟。在后世来看,这阙宣根本就是跳梁小丑一样的人物,自己聚集了千人,便公然称帝。
  但是这等乱世之中,谁敢断言,这阙宣不会是下一个汉高祖刘邦呢?
  所以陶谦一面上表朝廷归顺,一面又拉拢阙宣,是个老阴阳人了。
  而陶谦之所以两面讨好,也有他的情非得已。在他的北面,日益壮大的曹操势力,以兖州为根据地,越来越靠近徐州刺史部。而曹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明面上看,曹操如今还是借着袁绍的兵马成事,乃是袁绍阵营的人。而陶谦却是袁术阵营的人。袁绍与袁术虽然是亲兄弟,却水火不相容,属于敌对阵营的。
  陶谦曾在西北带过兵,又在徐州经营多年,并非无能之辈,早已十分警惕曹操的动向。
  同一时间,曹操正迅速派人往琅琊国接族人离开。琅琊国位于徐州刺史部最北面,乃是曹操夫人卞氏的老家。曹操的父亲曹嵩带着一家十几人,避战乱于此。一旦曹操与陶谦开战,曹嵩等人便成了砧板上的肉。
  然而曹操到底晚了一步,除了早已接到甄诚的卞夫人与几个孩子,在琅琊国的父亲曹嵩与几个弟弟妻妾,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因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所以曹操也始终不知事情真相。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与陶谦的一战,已然势在必行。
  长安未央殿中,刘协推开各地送上来的降表,看也未看,摇头道:“别看他们上降表归顺的时候积极,真叫他们派人服兵役、缴纳田赋之时,这许多里能有一两个照行的便不错了。倒是你父亲兖州的文书递上来了么?”
  曹昂侍立一旁,却没有回应。
  刘协抬头看他,又问了一遍。
  曹昂才悚然一惊,好似梦中惊醒一般,道:“臣失仪……”
  刘协皱眉凝视着他,道:“你今日接的那封家书里写了什么?你自看了之后,便魂不守舍到如今。你不说,朕原也不欲问。可你这幅样子,朕却不得不问了。”
  曹昂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以为掩饰过去了,却都落在陛下眼睛里。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那封家书,双手捧着放到御案之上。
  刘协看时,却是曹操写给曹昂的信,信中写了曹氏于琅琊国的灭门惨案。曹操要与陶谦殊死一战,已交待卞夫人带领几个年幼的孩子,若他没有回来,就先去陈留郡投奔张邈。信中曹操又交待曹昂,若是他不幸战死,要曹昂早日成家,若有余力,照拂几个弟弟。
  这封信里,曹操没有叮嘱曹昂忠君爱国等事,看来真是一封家书,并非要借着家书的名头来写给皇帝看的。
  刘协看完,道:“你怎么想?”
  曹昂显然很痛苦,却还要压抑自己,他伏地道:“臣听陛下安排。”若论家仇,曹昂恨不能即刻驰援父亲。然而陶谦分明递了归顺的文书,名义上来讲乃是朝廷的大臣。况且长安城中,正在改编各处兵马,曹昂与皇帝亲近,也知吕布、王允之事,正是关键之时,他如何能够擅离?
  刘协便将那封家书压在厚厚的奏折之下,道:“起来吧。”没有说放曹昂离开的话,又道:“今日你还是往吕布军中去。”
  长安城中改编兵马,如张绣、马超等带来的降兵,自然不能再给原来的将领带,都打乱重编,按照一定的比例,或用作徭役,或编入皇甫嵩军中,再按照新出的屯田制,分领田地农具。又将原本的守军调给张绣、马超等人。
  刘协本意要对吕布的兵马也如此操作一番,但吕布坚决不同意。刘协原也没打算吕布能同意,早已准备好退一步,便打着学习暂借的幌子,叫吕布将手下的亲信如高顺等人派往别军,又叫曹昂与伏德往吕布军中“学习”操练骑兵之法。时间紧迫,刘协要赶在吕布与王允的冲突爆发之前,最大限度将城中二十万兵马控制在自己手中。
  而曹昂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以此时,刘协绝对不能放曹昂离开长安。
  是夜,刘协听着曹昂辗转反侧之声,道:“睡不着?”
  曹昂一惊,从窗下小榻上坐起身来,道:“吵到陛下了?臣去外面守着。”
  “不必。”刘协直勾勾望着床帐顶,仿佛能穿透那床帐与屋顶,望见漆黑夜空,“朕也睡不着。”
  曹昂道:“要传唤医官么?”
  刘协却忽然问道:“吕布与王允,你说留哪一个好?”
  曹昂一愣。
  刘协却又转了话题,仿佛方才一语只是自问,“不让你去徐州,怨朕么?”
  曹昂先是摇头,继而想起黑暗中皇帝看不到,便出声道:“不怨。”他顿了顿,又道:“臣去了,也不能起死回生。”
  刘协默了一默,道:“窗下凉,过来与朕同榻睡吧。”
  曹昂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
  “那夜出城会马超,你曾说,要为一柄有刃亦有柄的刀,供朕驱使。”
  “是。”
  “旁人是刀,子脩却不必为刀。”
  曹昂不知皇帝何意,只静默听着。
  “子脩温润而泽,实乃良玉。”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刘协低声叹道:“子脩不可离开朕。”
  曹昂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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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天色方明, 李利便与妻子孙平套车前往未央殿。
  孙平翻检着车上的菜种子,一样一样数着。
  李利笑道:“陛下都说了,叫宫里人备下。你又何必非要自己带?宫里难道还缺你那几包种子不成?”
  孙平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将这样一桩大事交给我, 我自然要做得齐整周密。若是用了旁人的种子, 到时候种下去却没活, 那到底是我种的不对,还是种子不成?这种菜种粮,最要紧就是种子秧苗。”
  李利摇头道:“罢罢罢,我如今不敢惹夫人。”他归降以来,原是担心朝中没有根基, 却多敌人旧仇, 没想到妻子凭着种菜的手艺, 投了小皇帝的缘法。李利也觉心中安稳些了, 从前因为在外征战、夫妻俩聚少离多,相见时又总有万般家事往来, 便也没放多少心思在这个为自己生育了四个孩子的妇人身上。如今李利对孙平,却是多了几分敬重与思量。
  孙平攥紧装着菜种与谷种的布口袋, 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幕望向那宽阔平坦的驰道,与驰道尽头巍峨的高墙与森严的守兵, 想到即将来临的盛大场面与肩上责任, 不禁越发绷紧了肩膀, 却已无暇顾及丈夫的态度变化。
  濯龙园原是洛阳城皇宫中,临近北宫的一处园子。朝廷车驾西行之后,长安皇宫中并没有一处濯龙园, 不过是洛阳来的宫人们将此处桂宫里的无名小园称作濯龙园,好似一切未变,是一种属于宫人对逝去辉煌的缅怀。
  而桂宫原是武帝时修建, 作为后妃居所。如今皇帝年幼,未曾大婚,除了长公主居于长乐宫,宫中再无女眷。因此这桂宫无人居住,只开花的园子越是无人越是缤纷,两三年下来,也就以濯龙园之名传开了。
  如今皇帝下令,将这濯龙园中鲜花折下,送入各处大臣府邸,而后拔除花柳,平整土地,要用来种菜、种谷子。
  照料园子的宫人都觉可惜,尤其是爱花的小姑娘们,难免有几句微词。便有那晓事的宫人嬷嬷道:“你们年轻,又懂什么?这叫‘天子亲耕’,是天下要太平了。”那小宫人似懂非懂,也就不敢再议论了。
  百官侯爵应召,是日都往濯龙园而来。
  年轻的宫人们只可惜花儿,应召而来的大臣们却只关心皇帝的用意。
  张绣等在宫门外,见贾诩车驾前来,忙迎上去,接贾诩下车,殷勤道:“前番我应召出城,往潼关追击凉州叛军,归来后未及登门拜谢世伯。离开这段时日,家中寡嫂与一应事务,全赖世伯照拂。”
  贾诩整整衣冠,目不斜视,往宫内走去,口中笑道:“早早等着,所为何事?”
  张绣低声道:“我年轻不晓事,只这次回来,朝廷将我手下兵马换来换去,全成了生面孔。虽是统一调度,然而这兵都换了……”究竟是统一调度,还是朝廷要下手之前先剪除羽翼呢?
  两人走在一处,贾诩低声道:“陛下不会自乱阵脚。”
  张绣心中稍定,环顾四周,恰好望见李利扶着他夫人下车。
  贾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便收回来了。
  当初贾诩与张绣被皇帝拿住,叛出凉州军。论起来,贾诩是力荐凉州军来长安之人,而张绣却是与曹昂一同动手,杀了李傕与郭汜。李傕乃是李利亲叔父。此乃杀亲之仇。
  如今李利夫人入了小皇帝的眼,能动用百官,来行耕种之事。管中窥豹,便知李利地位稳固了。那么与李利有杀亲之仇的张绣与贾诩,岂不自危?贾诩、张绣都与李利共事已久,深知此人并非宽宏大量之辈。
  “羡慕人家有位好夫人?”贾诩眯眼打量着张绣,“你何不也就成了家?”
  张绣也收回目光,落后半步,一同往未央殿走去,苦笑道:“这时候谈什么成家不成家。”
  贾诩显然并非随口调侃,淡淡道:“你与长公主年岁相仿……”
  张绣一愣。
  贾诩继续道:“据我所知,殿下尚未有婚约。”
  张绣回过神来,无奈苦笑道:“世伯莫要拿我打趣。我一个归降的武夫,如何敢起这等妄念?”他现在生死大事都未能安稳,况且在朝中而论,皇帝唯一的姐姐要婚配,早有多少著姓大族的公子等着,又哪里轮得到他。
  贾诩叹气,指点他道:“你如今只是归降的小将,陛下用你不用都可。可若你做了殿下驸马,陛下还会不用你么?只要陛下用你,你年轻力健,什么身份拿不到?异日造化,未可限量。”他也担心自己根基不稳,眼见王允未倒,李利又起,若是与他一脉的张绣能搭上长公主的线,他自己也就稳妥了。
  张绣听了贾诩的道理,心中一热,想了一想,仍是摇头,道:“陛下身边有曹昂亲近,冯玉貌美,如何会放着这二人不予长公主,却要来配我?没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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