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费力的从轮椅上下来,撑着身子坐到软榻上,赵离人将靠枕摆好,然后略带强硬意味的轻柔的扶着陈庭月,让他躺下。并将旁边的薄毯盖在他身上。
陈庭月想起身,被赵离人虚压了一下,无奈的扯了下嘴角,便也不挣扎了,躺靠在软榻上,低声继续道:“你明天就要上朝了,倒是可以着人给张大人递个信儿过去。不必多说什么,就问问张小姐可还安好就是了。他定会明白什么意思的。”
赵离人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轻声道:“放心吧,已经让人去了。如今你无需费心太多,只管安心养伤,等把你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想怎么着都可以。”
陈庭月轻轻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他也不想费心啊,这些权谋计策本就不是他擅长的。但是不费心又不行,赵离人才十三,还小着。他总是怕他考虑不全,遗漏了哪里。
京城虽说要比外面儿安全不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做什么。但是暗地里,那些刀光暗箭又不知凡几,一个不慎,就会出事。更何况还是在刚入京,没什么根基的要命时刻。
不过也幸好,上辈子跟着赵离人这些事情搀和不少,很多赵离人的手下他都是相熟的。就比如......他刚才挑选的那个太监和宫女。
一个是以后太子府的总管,一个是赵离人的贴身大宫女。
两人都是机灵又能干的人。而且还是都是可信之人。所说现在年纪不大,但是根儿在那儿,只需稍稍教导几次,依旧能为赵离人效力。
还有张家......
能让张家承这个情,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了。张丞相是个有原则和个性的人。他们救了张家女儿这件事儿,无论如何,张丞相都会想办法回报的。
而赵离人作为当今太子,所想要的回报无非就那一个。想来......张丞相心里该是有数的。
第三十一章 身世
又打了个哈欠,陈庭月的眼皮有些重,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离人帮他掖了下毯角,眉目间柔和的不像话,静静的看着陈庭月的睡颜。
等陈庭月再睁眼,天都黑了,赵离人就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什么。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便侧过头,一眼瞧见陈庭月正看着他。
还未开口,笑意便扬了起来,柔声道:“醒了?刚好,要用晚膳了。”说着,将手里的书册放在手边的茶案上,伸手将他扶起来。陈庭月就着他的手坐了起来,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揉了揉眼眸,问道:“什么时辰了?”
赵离人看了看天色,“刚酉时一刻,还早。”
陈庭月轻轻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赵离人朝身侧侍奉的太监使了个眼神,太监微微欠身,哈着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桌精美好看又容易克化的餐饭就摆了上来。
赵离人扶着陈庭月下了软榻,坐在桌前,先喝了两口温茶,缓了一会儿,才开始用膳。
一天都没怎么动弹,陈庭月也没感觉着饿,喝了一碗汤,用了些膳食就放下了碗筷。
赵离人见状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看着他喝完,这才让人将餐食撤去。
时辰还早,两人又坐回软榻,陈庭月有些无所事事,撑着下巴看着琉璃灯发呆。赵离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东西,递给陈庭月。
陈庭月不明就里,接过来一看,是块鱼纹玉佩,通体翠绿,镂空雕刻的鲤鱼浑然天成,活灵活现,仿佛打个水花就能越出来一样。
陈庭月怔了一瞬,这块玉佩他很熟悉,上一世......赵离人也给过他。死的时候,这块玉佩还挂在他的腰带上。
“这是......”陈庭月问道。
赵离人藏在袖中的手紧张的握紧,耳朵尖在昏黄的烛光下已经红成一片,可惜没人看见。
“给你的,拿着吧,保平安的。”赵离人低声解释的。
陈庭月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给他一块玉佩。上一世他也问过赵离人,赵离人也是说保平安的。
心里虽然不大相信,不过陈庭月并未拒绝,点了点头,将玉佩收好,并笑着说:“那我就多谢太子殿下赏赐了。”
赵离人并未在意他的调笑,低声嘱咐道:“好生收好了,莫丢了。”
陈庭月笑笑,“放心吧,我一定收好。”
“嗯。”赵离人拿起案台前的茶喝了两口,借以遮了下微微有些发热的脸。
陈庭月没察觉他的羞赧,有些慵懒的靠在靠枕上,看着窗外的斑驳的夜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能求你件事吗?”
赵离人眉目一沉,放下手上的茶杯,“只管说,莫说求。”
陈庭月笑笑,将目光收回,看着赵离人,“等你什么时候空闲了,帮我查查我的身世,看看我爹娘还在不在。”
上一世,赵离人也曾帮他查过身世,只是他没有等到结果。如今......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世倒并没有特别的执着,只是想知道而已。就如同人追求答案一般。他只是想知道罢了,并不是想要做什么。
赵离人想也不想,轻声道:“放心,我派人去查,一定将你的身世查明。”
陈庭月点点头,“不过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吧。我只是这么提了一嘴,不是真想要如何。”
赵离人‘嗯’了一声。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便道:“时辰不早了,你该歇着了。”说着,撑起身子去服陈庭月。
陈庭月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了。”不过倒是没拒接赵离人的搀扶,就着他的手站起来,晃悠着朝床的方向走去。
赵离人眉目舒缓了些,眼中带着温和之意,“你现在就得多吃多睡,才能恢复的好。”
陈庭月抱怨,“我这吃的还不算好啊?坐月子都没我吃的这么好。”
赵离人忍不住笑了,“你说的什么话。”说话间,将陈庭月服到床边坐好。因着陈庭月伤的是臂膀,所以有些不太方便。他又不习惯外人进他的身,所以就平时都是赵离人帮他宽衣。
这次陈庭月坐在床边,并未马上褪去外袍,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拉开抽绳,将一个物件倒在手中。
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只见一个三寸方见的不明物出现在他的手心处。
确实是不明物,说不出什么材质,形如树枝,色泽艳丽,似石非石,又似玉非玉,两色相交却有浑然一体,无丝毫衔接之处。
陈庭月低声道:“这东西自我记事起就在我身上。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若要帮我查身世,或许可以从这上面查。”
赵离人将这个小树枝模样的东西拿了过来,仔细查看。确实不是凡物,触手生凉,色泽艳丽,明艳夺目。
这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
不肖细看,赵离人心里就有数了。身为皇族之人,自小就见过不少好东西。但是这东西,却是他也不曾见过的。
赵离人心底升起一丝疑惑,小四......是什么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乞丐?
不过没人给他答案,一切,都得让他自己去查。
赵离人仔细看了一阵儿,又在心里绘制了一番,这才将这个小玩意儿还给陈庭月。
陈庭月诧了一瞬,“你不拿去吗?”拿去比照,才好找人查寻啊。
赵离人摇了摇头,“这算是你爹娘留给你唯一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保存吧,我怕给你弄坏了。”
陈庭月哑然失笑,“没事儿,这玩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之前我去当铺想当换点儿银子来,人家当铺都不敢收。反正也不值钱,弄坏就弄坏了。”
赵离人仍是摇了摇头,“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不识好物。你好生收着吧。我已经将这个东西的样子记牢了,回去画上几幅画,让人按着画像比照也是一样的。”
陈庭月听了这话便也不再坚持,反正他是都行。既然赵离人说不用,那他就自己收着就是了。
见陈庭月将这个物件儿收好了,赵离人才扶着他起身,帮忙将他的外衫长袍脱下来。站在一旁的太监急忙上前,接过衣裳挂好,又有人端来洗漱的,洗漱一番后,陈庭月这才躺下。
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已经服侍赵离人快一个月了,不过见着这一幕还是不习惯。
那还是太子殿下刚回来没多久,这位陈公子还昏睡着。那时候太子殿下就已经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照顾陈公子了。他们虽然惶恐,但也体谅二人患难之情,所以勉强接受太子之尊却在照顾别人的事情。
后来陈公子醒了,他们以为太子应该不会再这样了。哪曾想竟变本加厉,陈公子因伤,手臂动弹不得,太子殿下就喂水喂饭,连药都是亲自尝了不烫之后再喂给陈公子的。
更别说服侍陈公子就寝了。
当时他们吓的跪了一地。结果太子殿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只精心服侍着陈公子,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多看一眼都是多余的。
直到陈公子收拾停当躺到床上后,殿下才扫了他们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便由着身边儿的侍卫推着他回了自己床边儿。
说到这,太监宫女们更是惶恐又茫然了。朝云殿光是偏殿都十六间,正殿更是宽敞明亮富丽堂皇。
但是再宽敞,也不至于摆两张床吧?
是的,陈庭月,以一届白身,住到了太子殿下寝宫的主殿里。虽说不是同塌而眠,但也是朝夕相对的。
从一开始,赵离人就没让陈庭月出过寝殿的门儿,仿佛那十六间偏殿不存在一样。纵容或者说是任由、默认陈庭月与他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陈庭月醒来之后倒是说过去偏殿,可是却被赵离人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只说:“你身子不好,且在这儿安心住着,别折腾了。我这里人多,能好好照顾你。”
于理不合四个字陈庭月还没说出口,赵离人就继续道:“况且我这腿也是实在不便,若是你到偏殿去,我日日都要去看你,有些麻烦,你只当是体谅我,在这儿住着吧。”
他都把自己的腿拿出来说事儿了,陈庭月便也没在继续坚持了,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陈庭月就在朝云殿的主殿安顿了下来。
但就是这么于理不合的事情,竟然没一个人说什么。
太后不动声色,仿佛不知道一般。皇后......后宫没有皇后。嫔妃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赵离人乃是太子,岂是她们能管的了的?至于皇帝......不知道是没听说还是什么意思,也是一个字儿都没说话。
太监宫女们摸不透这些贵人们的意思,只能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儿。太子殿下看重这位陈公子,那他们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当然,也没什么机会给他们怠慢的。陈庭月的大部分事情,赵离人都是亲力亲为的,实在有所不便的,才叫太监帮忙。不过都是很少。
陈庭月也劝过他,身为太子,尊贵无比,不该为他操心这么多。
第三十二章 勾引
但是赵离人每次都说:“你为了我,连命都差点儿丢了,我只是为你做点儿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打紧。”
他在陈庭月面前从来不自称‘孤’。
陈庭月无奈,“我的所作所为,只是我自己甘心而已,并不想挟恩图报,你实在不必如此。”
“我也是心甘情愿,并不是想要如何,你只管放宽心便是。”
陈庭月苦笑,看了一眼旁边诚惶诚恐的太监宫女,无奈不已。
赵离人则是压根儿没往心上放。于是就这么的,陈庭月在不知不觉中就霸占了朝云殿主子的位置。
赵离人则欣然接受。
日子就这么过着。赵离人虽说一直在宫外长大,但是他的外家可不是寻常之辈。虽说不知什么原因破灭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陈家权倾朝野。门生不计其数。
虽说树倒猢狲散,但是死忠也又不少,这八九年的时间,早就渗透到了前朝后宫各处,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如今赵离人还朝,乃是当朝名正言顺的太子,纵使身有残疾,但奈何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除非他再生一个出来,不然等他百年之后,赵离人便是当之无愧的的新皇。
当然,就算皇帝再生一个,襁褓孩童还敢跟已经入朝建府的赵离人争?拿什么挣?命吗?
他们看的清楚,知道如今赵离人正是用人之际,若现在投诚,便是雪中送炭,届时赵离人登基,说不好还能有个从龙之功呢。
所以没多久,赵离人手里就掌握了不少人脉。
心里思量着什么,赵离人由着身后的侍卫推着他出门。因着赵离人身有不便。宫中又多台阶门槛,总要连人带着轮椅抬来抬去,所以一般太监是服侍不了赵离人的,于是赵纯良就从近卫营中选了两个身手还不错的兵将,让他们来当赵离人的贴身侍卫。
推着他的这个侍卫名叫谢阳,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他爹是一名将军,镇守边关。他家时代为将,所以谢阳便理所当然的入了近卫营。这才被挑中跟着赵离人。
谢阳年纪不大,比赵离人大了三岁,如今已经十六了,为人稳重细心,而且很有分寸。
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比如现在,赵离人靠在轮椅背上,神色淡淡,眼眸有些散,一看就知道他在出神,所以这个时候,最好连呼吸都闭上。
但是就是有那么些没有眼力见儿不长心的玩意儿上赶著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