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月点点头,“劳烦楚太医了。”
楚太医连连摆手,“陈公子太客气了,这是老朽分内之事。”说完,收拾好东西,下了马车。
知晓沈文无碍,陈庭月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儿,不过仍是皱着眉,“伤还没好就乱跑,你就不怕落了病 根儿?”
沈文有些惴惴,两只手绞在一起,“我......我......没事儿......我听......听说你要出门......我就......反
正也没事儿了......不好......不好总让人伺候......就......就......”
陈庭月见他这般局促,知道是刚才沉着脸吓着他了,叹了口气,缓和了下脸色,“我不是故意训斥你, 你年纪还小,不能落下病,不然以后受罪的还是你。”
“我......我知道......就......就是......”沈文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提前世,他跟陈庭月一样,是个乞丐。他是不知道陈庭月的身份的,更不知道赵离人的身份,当日之 所以牵扯其中,也不是有所图谋,只是为了报答陈庭月的救命之恩。
当日是报着必死之心的,哪曾想竟然还有睁眼的机会。更没想到竟然在太子府上醒来。
当乞丐的,别说吃好东西了,都不一定能吃饱。自他醒后,吃的好,睡的好,还有人伺候,是他以前从 没过过的日子。
幵始的时候倒是欢喜的很,没过几天,就开始有点儿不安了。想见见陈庭月,跟他告辞的。但是赵离人 却让人拦着,不让他见,还不让他走。
住在太子府,吃着山珍海味,暍著名贵的汤药,沈文浑身难受,愈发不安。
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突然听说陈庭月要出门儿了,他就想尽办法,想跟着出去。
太子府上的人把他奉为上宾,自然不会让他做这种侍卫下人做的事。沈文无法,只得找赵离人。
待他跟赵离人说明来意后,赵离人神色莫名的看了他好一阵儿。让沈文心惊肉跳的,以为赵离人不会答 应的时候,赵离人竟然答应他了。
顾不得想其他,沈文欣喜谢过赵离人之后,就被人领着走了。
赵离人为什么会答应呢?不管沈文对陈庭月是什么心思,他都恨不得把沈文送的远远的,让他再也不能 出现在陈庭月的眼前。他不可能让陈庭月将心思放在沈文身上的,也容忍不了这种事的发生。
但不管怎么说,沈文都是救了陈庭月的,他就算是再霸道,再醋,再酸,他都不好真的把沈文弄走。不 然陈庭月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庭月虽没明说,但赵离人隐隐也感觉到了陈庭月对自己有感情的,所以对沈文倒 是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了。
这次他来求,赵离人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不答应,但是再想想,与其这么提防着,不如就叫沈文清楚清 楚,叫他知道陈庭月是他赵离人是谁的人,不是他能染指和妄想的。
所以赵离人同意了。
当然,并不是任由沈文跟着陈庭月那么简单。赵离人私下召过段从,叫他盯紧了沈文。若是沈文有哪怕 一点儿妄念,就想办法把他送回去,送回太子府。
他会把沈文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总之,他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对陈庭月有一丝的觊觎之心!
陈庭月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之前也曾提起过沈文,只是每次都被赵离人搪塞过去了。他就以为沈文 的伤很重,还没好,于是也没再坚持。
现在见着沈文,听太医说他没大碍了,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从上一世起,他就没把沈文当过下人随从, 而是真心把他当弟弟来看。只是上一世的沈文一直守着规矩,从不越界。
这一世,他定是不会再让沈文给他鞍前马后了。
沈文心里有些忐忑,其实说到底,他跟陈庭月也并不熟,只是感念陈庭月救他一命,所以才有所交际。 只是不曾想......他的身份这般尊贵。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陈庭月无声的吐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没多久,在一处镇子停下,段从盼咐人按着太医的药方拿了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几日,这才到纤云飞星的地界儿。
一行人是住在星云山脚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到了客栈,下了马车,闲杂人等退去,段从给陈庭月倒了杯 茶,吩咐好小二快快上饭菜。这才低声问道:“四主子,如今我们该如何做?”
段从是知道此行来的目的,赵离人也再三瞩咐过的。
暍了一上午的茶了,陈庭月实在有些暍不下了,轻轻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闻言轻笑一声,“车到山 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急。”
“是。”见陈庭月这般说,段从也没有多问,不管怎样,总之保护好四主子,让他毫发无损就是了。
没一会儿,饭菜就到了,其他人已经在其他房间跟别人吃了起来。
段从则继续守在陈庭月的旁边,低下头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打扰到他。看了一下桌上的饭菜,陈庭月招 呼他上前来。
段从以为他有事吩咐,两个跨步走上前,低声道:“四主子,您盼咐。”
陈庭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一起吃点儿吧。”
段从一愣,心里一暖,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声道:“四主子,您先吃吧,属下还不饿,等会儿再吃也是 一样的。”
陈庭月充耳不闻,“让你坐就坐吧,殿下不在,我还指挥不动你了。”
“属下不敢。”段从弯腰抱拳。
“既然不敢就坐吧,杵在那里跟个木妆子似的干什么,坐吧,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说完自顾自的 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段从又是惶恐又是感激,捧着饭碗半天没动。
陈庭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么捧着不吃能饱?”
“是。”段从有些窘迫的急忙低下头吃了起来。见此,陈庭月勾了下嘴角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没多久,陈庭月就吃饱了,不过有看样子段从还没吃完,所以就没放下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菜 吃。
直到又两碗饭下肚,段从才放下了碗筷,见此,陈庭月才放下筷子,摸了摸有些涨的肚子,无奈的叹了 口气,果然,年纪大了,饭都没人家吃的多了。
没一会儿,小二就将饭菜撤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他之前可没有午睡的习 惯,现在吃好饭没一会儿就有些乏了,他也不拘着自己,困了就去睡。
段从将他服侍躺下之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没一会儿,陈庭月就睡着了。
等他再一睁眼,已经日暮黄昏了。段从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陈庭月 揉了揉额角,感慨了一声,“这人啊,要是一直劳碌着也就过去了,一旦懒怠了,就再也劳不起来了。”
段从倒了杯温热的茶奉上去,“您的身子不好,合该多修养的。来时殿下瞩咐属下,务必让您吃好歇 好,一定不能累着。”
“哪里有那么严重了?行了,起来吧。”说着,陈庭月就这段从的手站了起来,段从急忙将他的衣物递 给陈庭月。没一会儿,陈庭月穿戴好。
这时,沈文刚好过来。朝陈庭月拱手行礼。
陈庭月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你说过,不用跟我行礼。”
沈文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陈庭月揉了揉眉心,算了,随他吧。
“段从跟我出去一趟。”说完,陈庭月看了眼沈文道:“你待着。”
沈文瘪了瘪嘴,低声应了一声。
说完,陈庭月就带着段从出门了。段从也没问去哪,就老老实实跟在陈庭月的身后。陈庭月又感叹了一 句:实在孩子,也不怕把他给卖了。
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所以陈庭月并未停顿,朝着星云山的方向而去。不过他不是去星云山,而是去星 云山隔壁的月云山。
别看月云山不是纤云飞星的主山头,但这个地方,真不是寻常人能进的,戒备甚至比星云山还严密。一 般人,别说靠近了,离二里地远就被拦下来了。
这可是纤云飞星的重要之地,甚至说是根基所在。这里,是历代掌门包括一些重要的人卸任之后所待的 地方。
江湖之人,从来没什么金盆洗手这一说,就算有,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生之间,种种恩怨,是非曲直,哪里是能数的清的,不是金盆洗一次手就能磨灭的。就算你自己愿意 放下,可不代表别人愿意放下。你肯淡化仇恨,别人可不会答应。所以,那些退出江湖的,要么有自保的本 领,要么,就只能隐姓埋名,然后祈祷不要被仇人找到。
正是因为这一点儿,于是纤云飞星就有了月云山这一处的存在。历代门中有过贡献的门人,都可以到这 里来,余生受到门中的庇佑。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就是:方便管理。管理这些人不要自觉时日无多,就胡言乱语,污 蔑门派,给门派抹黑。
陈庭月在心里默默想着金玉数跟他说的一些事情,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去。
由于在赵离人的授意下,官府严厉打压,此时的纤云飞星与往常大相径庭。本该有弟子守的山路口,一 个人影也没有。
陈庭月二人上到山顶之时,太阳将落未落,余晖洒满了半个天,好像把剩下的能力全部释放了出来,周 围火红一片,而太阳却好似孱弱了许多,站在山顶高高望去,好像这一片的火红就是太阳,绚丽夺目有让人 心生畏惧,莫名胆寒。一阵风吹来,不知是身在山顶的缘故还是这里人烟稀少的缘故,莫名的让人后背发
凉。
快速皱了下眉,陈庭月暗暗有些心惊。若不是金玉数提前跟他说过,现在他压根儿就不会相信自己看到 的这些。
金玉数才继任多久?短短几年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日同掌门一起卸任的各堂堂主,各种要职之人 有多少?没有二十也有十几吧?
如今这山头上的院子里有人烟的,不足一掌之数。那些人都去了哪?答案不言而喻。
压下心里的诧异与沉闷,陈庭月抬脚朝着其中一个院子走去,身后的段从则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推开简易的篱笆门往里走。里面刚好也出来一位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的仆人。见到陈庭月一愣,不过没有 过多询问,只是弯腰行了个礼,然后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陈庭月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手往里走。走进去之后,那仆人给他倒了杯茶,又行了一礼,沉默的退了 下去。
陈庭月眼神很好,从那仆人微张的嘴中已经看到了只剩一半儿的舌头,知道他无法开口,就没问他什么,让他退下了。
待那仆人退下,他抬脚往里走。虽然此时的天光还好,但屋里已经亮了灯。走进去一看,一位头发斑白 的不惑之年的男人正坐在床上。
他这个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也不能算老,不过他那一头斑白的头发,却让他显老了十岁不止。
见陈庭月进来,那男人一惊,“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说完就有些吃力的挪动着脚步,意图离陈 庭月远一点儿。
这个男人正是前任纤云飞星掌门人,罗跋。
陈庭月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吭声,坐在桌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
这儿不只人垂暮之姿,就是茶,都是陈的。
罗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费力的拖着自己的脚往后缩,带着怯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来
人……”
陈庭月淡淡,“别喊了,我既然能到这里来,站在这里跟你讲话,那你就绝对是喊不来人的,所以也别费 那口舌了。”
罗跋不信,又大声嘶吼了许久,果然不曾有一个人来,直到他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陈庭月才慢条斯 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而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见确实没有人管他,罗跋心里更加惶恐,越发费力的蜷缩着身子。
陈庭月轻哼了一声,“我过不过去又怎样?你觉得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在这间小破屋里你能在我手中逃 掉?”
罗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越明白,他就越惧怕陈庭月,毕竟谁不怕死?常言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呢。
陈庭月也没那个兴趣逗弄他,所以就没再往前,而是继续做在椅子上,啧了下嘴,“江湖上享誉盛名的 罗门主,风光无限的掌门人,你怎么落得这幅光景。常言说:岁月催人老。但你的岁月,好像过的格外快一 些吧?”
听着陈庭月挺挑略带嘲讽的话,罗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如今陈庭月为刀俎,他为鱼肉,无半分反抗的 能力,只能羞愤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轻笑一声,陈庭月淡淡,“我说是来找你聊天的,你信吗?”
第六十章 吃药
“不信! ”罗跋偏头看向别的地方,不敢死盯着陈庭月。
“既然你不信就罢了,不过你都不信了,我总得找出点儿事儿来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说的这 话。”陈庭月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
罗跋心里更是提起一大截,咽了口睡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此时他的语气中已经隐隐 带着一丝的哀求了。
陈庭月叹看口气,“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还能杀了你不成?”说着还故意轻笑一声,“不过还真是, 若我杀了你,没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