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面带倦色,花花绿绿的油纸伞,呦呵声也比往常少了些,歌舞厅的生意更加热闹了,这是詹轻城见过的京都第一场雨,那么的凄美、糜烂。
詹轻城并没有坐明晚的船,而是今晚就走了,也许老夫人是猜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会在转角默默无闻的送别。
一个没有撑伞的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走到詹轻城跟前,举起一朵玫瑰花,祈求:“漂亮姐姐买朵花吧。”
花并不漂亮了,因为花瓣已经枯萎了,叶子都是皱巴巴的,所以才会没人买。
被叫漂亮姐姐的詹轻城些许无奈,明明是个汉子在这里却要被这样对待,望了望她,她露出的小手有着许多的淤青看是长期的殴打,额头上凸起一个不小的包应该是用什么砸的。
詹轻城用伞盖住她小小的身子任由雨水把他打湿,他不会哄人,对小孩子只能轻声细语的说:“那你告诉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就买了你这个篮子的所有花好不好?”
小女孩扭捏了一会儿,竟然哭了,边哭边说:“是爹爹打的,娘亲不见了,爹爹说不卖完这些花就把我打死,我怕我好怕。我想要娘亲,啊呜呜呜……”
这让詹轻城想起了顾喜,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想了想哪里可以容的下她,詹家是回不得的了,雷家不行,一时之间竟想不到她的容身之地。
用手指轻轻的抹了一把她的眼泪,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不怕,我带你走好不好?”
小女孩重重的点点头,面对一个对她稍微好点的陌生人她都这个样子了,可见她经历了些什么。
詹轻城刚想牵起她的手带她走,一个妇人就小跑过来抱住小女孩了,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妇人叫喊:“你不能带她走!”
小女孩也嚎啕大哭,忙抱住妇人,“娘!”
这感情好,还没有决定好把小女孩安定在何处,她离家出走的娘亲就找来了,兴许是来带她走的。
詹轻城淡淡的说:“我不能带她走,你就能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家出走后,她遭受的是何等委屈,你倒是好了?”
妇人抱着她边哭边说:“我没有……我没有。这次回来我就是来带走她的,哪怕是行乞我也会把她养大。”
詹轻城没有回话,拿出一个大洋给小女孩,见小女孩不接只好开口道:“我买下你的花了。”
妇人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向她买下的花用的钱,有何使不得。你要是真觉得不妥当就把她照顾好,当你的工钱。”说完后妇人就小心翼翼的拿下詹轻城手中的大洋了,流下两行泪水,滴在了水里也滴在心里。
拿过小女孩手中的花转身离开,空留一个模糊的背影。
詹轻城不是可怜谁,更不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世上可怜人多了去能帮得了多少,谁人又会可怜那弱者,只不过想在这民国留个念想罢了。
淋着雨一直走在大街上与众人格格不入,一身湿漉漉的身上滴着水,路遇一个卖伞的小摊随意的买下一把油纸伞,打开来才知道伞是什么样子的。
一副梅花图,花瓣朵朵落下,没入小溪中,右下角一行小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世说痴情人可怜,谁又能说不是呢。
找了一个地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这时雨已经停了,油纸伞还是撑着遮掩一身倦色。
船开了,这时候不知道雷国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离开前叫他们做了一批口红,应该差不多了,等找到组织后就回来京都经营这赚钱的买卖。
詹轻城刚找了一个位置坐会,就听到前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一时半会还睡不着就听她们唠嗑。
“诶,你们有没有听说啊?就是平城那边死了很多人,冷少帅在那边坐镇呢!”
“诶呀,这个啊,我一早就听说了。”
这时声音有点激动了,大声的说:“可你们肯定不知道冷少帅扣留了一船的安慰妇也不怕得罪倭国人,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好欺负!”
“哦,原来这事啊,我还听说啊,冷少帅还安排了两个连驻守在倭国人根据点附近呢,差点没闹起来。”
詹轻城听后就笑了,这做法深得他意,等倭国人狗急跳墙了抢人这就理亏了,只是不知道兵力能不能支撑他这做法还是说他另有安排,这让詹轻城有点好奇。
好久没有握过手术刀了,这让詹轻城有点手痒痒,只不过这里人多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想了想便拿起那个面具带上了。
后排座位坐满了八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个个时不时用报纸掩盖去打量船上的阔太太,实在可疑,詹轻城留个心眼。
先补充体力,夜晚还有一场硬战要打,看看船上除了自己就剩前面的几个阔太太和她们的小厮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15章 上海梅家
詹轻城还是拿起花篮子走向前面的阔太太,笑了笑说:“各位姐姐们,这花看起来快枯萎了,若是姐姐们不嫌弃便送朵给姐姐们吧。”
把一支玫瑰花折断枝叶别在那个满脸嫌弃的阔太太头上,轻轻的说了一句:“后面的人很可疑,姐姐们可要小心点。”
阔太太僵了一下瞬间露出一个笑,像是对待自家姐妹般说:“妹妹说笑了,这花虽然枯萎了,但是胜在这份心意。”
“那就好。”看见桌上的水果篮和里面的水果刀顿了顿,“姐姐们可否赏我一个苹果?”
“诶呀,哪里话,全拿去得了。”
这下就不用担心了,领起花篮子和水果篮就走了,只可惜花篮子的花送出去了一小半。
半夜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响起,詹轻城握紧了水果刀。
忽然一双手摸上了靠椅,詹轻城在装睡,那人见詹轻城睡了就准备拿那个大皮箱,这时水果刀便毫不犹豫的捅向他的心脏。
他怪叫一声就咽气了,惊起了一船的人,随后砰砰的枪声和啪啪的打架声响起,前面的小厮功夫不错还带着枪,是这些带刀的练家子的克星了。
阔太太们被吓到了,有的只是擦上没有什么大碍,八个抢匪两个跳船逃了,三个死了,三个被绑住了。
那个头戴玫瑰花的阔太太走到詹轻城面前,声音有点颤抖着对他说:“多谢了,我叫梅云欣,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上海梅家来找我。”说完后还拿着别在旗袍上的玉佩塞在詹轻城手中。
詹轻城没有说话拍拍她的手当默认了,她也松了一口气,应是吓得不轻。
船行了两天,总算是到了,这船有点晃,晃的头晕眼花就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要好。
夜晚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几辆倭国军车停在平城应局长家门口,看来是想要拖人下水了。
应成擦擦虚汗,急忙的下去接待这群可怕的倭国人,还没有下去就看到田中牧田太一脸享受的坐在沙发上了。
“来人啊,上茶。”
田中牧田太没有看着应成对着空气说:“应局长,你的,大大的好。”说完就把两条金条摆上桌上。
应成还不知道田中牧田太想些什么这辈子就白活了,心里不知道把田中牧田太凌迟了多少遍,嘴上只能放低身段的说着,“使不得,使不得,这下子有冷少帅在,实在不能把你们的花姑娘给你们。”
田中牧田太以为他嫌少,又拿出两条金条放在桌上。
应成知道这次是逃不掉的了,假笑着拿着金条,没想到这一拿命都会没有。
何浩钟等人在外面侯着,就等着田中牧田太进去,非要闹那么大的动静真不知道他们是真傻还是假傻,可能是真的太恣意妄为了。
冷寒拿着望远镜看了好一会都没出什么来,拿把刀扔出去就被机枪扫射掉地上了,看来是早有预谋,“撤。”
那坐在车上的小黄皮,死死盯着冷寒那个方向仿佛想把他盯穿,冷寒冷冷一笑。
命令下来了,不能咬紧这一块肉不放,那就撤,不急于这一时,只不过这倭国鬼子阴谋太多了,不得不妨,万事小心再小心。
应成听到枪声就想出去看看,田中牧田太知道计划暴露了拿出枪来对着应成的脑袋,应成举起手来就不敢动了。
田中牧田太走到应成的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金条,露出一口黄牙威胁:“应局长,这忙你不帮也得帮。你的,皇军大大的好!”
应成险些咬碎这一口牙,却只能点头说好,得到答案的田中牧田太笑哈哈的走了。
第二天,休息好了的詹轻城坐在云吞店里吃着云吞听着好戏,看来倭国鬼子是等不及了。
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男人,穿着破布长褂,“听说啊,那个应局长啊,今早就跳楼死了。啧啧啧,那个叫一个惨啊。”
“死的好!叫他欺软怕硬,玷污良家妇女,这都是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哈哈,这都是多亏冷少帅的到来啊!”
詹轻城笑笑,付过钱,拿上皮箱去打听,“请问这位大哥,冷少帅在哪里办公?”
那人打量了一下詹轻城,看起来不像坏人才开口告诉他:“在警察局。”
“多谢。”
——
警察局好找,问问路人都知道,有个好心的大娘还带着詹轻城去警察局,詹轻城连忙谢过。
詹轻城装着好奇模样向大娘打听:“大娘,听说平城最近死了好多人啊,都是怎么死的?”
大娘瞅瞅周围,小小声的对詹轻城说:“身体腐烂,肠子、眼睛、胃什么的都被挖了出来……诶呀,你打听这些作甚?”
“我有点好奇。”
大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詹轻城说:“以后啊,这些可别乱打听,不好,不好!前面就是警察局了,你去吧,我还要赶着回家烧饭呢!”
詹轻城已经看到警察局了,“好,多谢大娘了。”
“这孩子,说的上什么谢呀,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我走了。”大娘说完就走了,詹轻城在背后摇了摇手,就拿出面具带上了。
刚来到警察局门口就遇到了冷寒,冷寒的鹰眸死死的盯着詹轻城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冷寒就拉着他的手进去了。
在大门口站岗的是应成以前的部下爱嚼舌根,一见冷寒进去了就忍不住和右旁的哥们说了起来:“诶诶,看到没,冷少帅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么一大早就有一个大美人来找了,我们呀只能看着咯。”
右边那个也说了起来:“是啊,这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真想一睹芳容啊。”
何浩钟在一旁听够了热闹,就走了出来,佯怒:“乱嚼烂舌根,小心少帅听见割了你们的舌头。”
“是是。”
何浩钟望着冷寒办公室的方向,琢磨着,这样子的少帅的确是第一次见,莫不成是仇人?
哪里是什么仇人,不过是救命之恩、两年之情、两面之缘罢了。
房间里的气氛很怪,冷寒把詹轻城带到自己办公的房间里就松开了手,却在詹轻城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扬起嘴角。
第16章 含情脉脉
詹轻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冷寒的耳朵竟然有点红,再低头看看被他牵过的手,低低的笑了起来。
冷寒不善于与人交流,更不善于和对面之人交流,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屈辱和使命。
冷寒听见詹轻城笑了,再次扬起嘴角,回头看他。
一时间,彼此的目光相对,却意外的有点含情脉脉的感觉,詹轻城瞬间有点尴尬假咳一声,“不请我喝杯茶?”
冷寒给他倒了杯茶,詹轻城就放下皮箱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慢慢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他穿着月白梅花旗袍外披着毛衣,长发被詹轻城盘了起来看起来真的像一个面如桃花的美人,坐姿优雅,腰背挺直,一双长腿正正规规的摆放着。
冷寒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眼神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而是有了一点温度,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詹轻城倒不怎么在意,被他看着又不会少一块肉,只是有点怪异罢了。
等詹轻城把茶喝完,冷寒才开口:“冷寒,”
詹轻城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把茶喝完了,不然听到他的自我介绍会忍不住喷出来,“詹轻城。”
“你的面具。”虽然脸是冷着的,但话语却没有那样冷硬。
詹轻城摸摸自己的面具,装可怜逗他:“哦,我毁容了,带着面具免得吓到人。”
冷寒点头,半信半疑,心里有点不舒服。
看看天色应该不早了,船可不等人,把皮箱放在宽敞的沙发上打开,当着冷寒的面拿出木匣子,突然觉得这木匣子有些沉了。
关上皮箱后就把木匣子轻轻的放在冷寒的桌面上,勾唇一笑说:“这是给你的。”
冷寒接过刚准备打开就被詹轻城拦住了,纤纤素手覆在冷寒的手上,“等我走了再打开也不迟,不必急于这一时。”
冷寒不悦的问:“去哪里?”
詹轻城见他不打算打开了,缓缓收回手,“华夏国某个地方散心,过段时间再回京都。”
“嗯。”
詹轻城见他答应了就转身拿起皮箱推开门就走了,丝毫不管身后拿着木匣子的冷寒看到信后是何模样。
木匣子里的被詹轻城拆过的信都被他重新仔细的塞进新的信封里打上胶封好,那两百一十八封信里的最底下詹轻城还放了他画的一幅画,冷寒应该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