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听大饼爹说得严肃,当真不敢瞎想,只当那三皇子果真受宠,才多大啊,就被皇帝舅舅委以重任。
不过说起皇帝舅舅他们,顾珠发现自己上回寄过去的信笺,到现在都还没有寄回来,这都多少天了啊?再怎么慢,也不至于此吧?
“哦,那爹,你看见我的信了吗?”顾珠身边如今少了个小满姑娘,收从长安那边过来的信都像是充满了艰难险阻,这事儿不得不说,顾珠怀疑有大饼爹的手笔,毕竟大饼爹讨厌公主娘,这……他是知道了的,把小满姑娘送回去,也是大饼爹做的,那么拦一拦从那边送来的信,也实在是太顺其自然了。
从前顾珠总不太明白,为什么从长安过来的信笺都不是从府上专门的信差送来,每次都是由小满姑娘交到自己的手上,如今想来,瞬间便明了。
怕是公主娘也晓得大饼爹的脾气,怕信笺送不过来,才专程让小满姑娘在他身边收发信笺——唔,没跑了。
顾五爷耸了耸肩:“你的信?一向我都拿不到,你问我可是问错了人。”
顾珠板着一张狐疑的小脸蛋:“真的?”
“比真的还真。”顾五爷唉声叹气,一边把顾珠放到凳子上,一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顺道看了一眼天色,“我还得过去给你四婶母商量一下阴亲之事,那撤回牌坊的信,珠珠宝贝你如今倒不必写了,那三皇子兴许带着令牌来,那令牌同陛下亲临差不多,我去说上一说,比你写信快不少。”
顾珠这会子,感觉大饼爹有点过于积极,但积极是好事啊,他在拯救顾家于水火,大饼爹可是顾家最厉害的崽,跟着积极似乎没有毛病。
只是爹爹一向不喜欢跟皇家扯上关系,这回竟是也愿意为了顾家,去跟皇三子套近乎?
懒得要命的大饼爹愿意主动去接待从长安来的皇三子?
连他娘都不放在眼里的大饼爹啊!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顾珠心里一堆土拨鼠集体合唱,面上笑嘻嘻,心里MMP,他就知道,大饼爹今天有诈,就大饼爹那他逼一下子,才动一下的懒散与不求上进,只在他强烈要求必须还钱的时候才对着泷族长动了动嘴皮子,对老祖宗动了动嘴皮子,可这也只是劝说,再多便没有了。
一手促成顾家还钱大计的是他。
再看他四伯那色胆包天的德行,大饼爹也没有管过,听说四伯被冤枉了,也只是皱眉,全府上下只有他跟泷族长还有桥二哥哥、待今大哥担惊受怕,爹爹明明是四伯最怕的人……却仿佛没有什么表示。
他的大饼爹,只给了他一个郭管事,随后便随便他出门乱来,看似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但实际上爹爹并不知道他能把事情办好,在不知道他能把事情办好的前提下,大饼爹只给了他一个郭管事保护他的安全,便随便他这个小孩子去操作,明显是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他的爹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信皇帝舅舅能扳倒他们家啊?!所有的焦急与不安,纯粹是因为不乐意欠皇家的钱?或者也可能是有恃无恐……
顾珠感觉自己忽然发现了难度最大的亟需改造成员——救命!!!竟然是我爹!
他爹不是四伯那样的废物,也不是泷大哥哥那样碌碌无为的缺乏自信者,相反,爹爹有着辉煌的过去,有着神秘的后台,能量不可小觑,哪怕是条咸鱼,也是条瘫在海底深处‘敌不犯我崽,我不犯敌’的鲨鱼。
现在,这条胖鲨鱼过来跟他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许见皇三子。
顾珠悄悄琢磨了一下,怀疑这位三哥,怕是为他而来,不然大饼爹才不会动弹啊!
所以,他现在是该感动还是该焦虑呢?
顾珠小朋友陷入沉思。
第43章 又傻了不少 好的岁岁。
送走了贼兮兮的大饼爹, 又让郭管事把请来的大夫送来给铁柱看病,最后自己随便吃了点儿圆子羹便挥退了所有下人,坐到铁柱的身边儿去发呆。
顾珠戳了戳铁柱的脸, 想了想,把铁柱那戴了许久都未曾取下的铁质面具拿下,面具兴许戴着并不舒服,在其脸上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迹,横跨铁柱那高挺的鼻梁, 瞧着十分心酸。
顾珠左看看右看看,生出些心疼来,像个小老头子在铁柱耳边碎碎念道:“我对不住你, 铁柱,你是不是怪疼的?哎,你醒过来吧,那大夫都说你是醒着的, 何必还闭着眼睛跟我怄气呢?”
铁柱睡在之前刘灵的小榻上,因着这人生得身材颀长健美,平躺下去竟是腿都不能打直, 顾珠似乎是此刻才发现这点细节, 由此推演出这段时间内, 他的铁柱大概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脚丫子不是露出床外, 就是蜷缩起来。
“今日是我不对,娘亲错了好不好?要不你打我一下,打了我以后,咱们可就翻篇儿了哦,来拉勾勾。”顾珠哄道。
只是他去拉铁柱的小指头, 铁柱也不搭理他,顾珠没法子,这大傻子大概是真的被他气着了,正在气头上呢,一半大饼爹若是正在气头上,顾珠都不会顶着风头上去招惹爹爹,大概等一晚上就好了,第二天说不定得比之前还好呢,这大傻子就是个小孩子的性格,约莫一晚上,也能消气的……
顾珠想罢,亲自去外头叫了热水,劈里啪啦一顿给大傻子铁柱擦了脸,本还想着给铁柱洗洗脚,但是吧……这个嘛……
顾珠小崽子看了看铁柱的的靴子,把人家靴子先拔下来,就不想给人家脱袜子了:洗脸就行了,明天等跟铁柱和好,让铁柱自己洗脚脚,不然铁柱要是有脚气,传染给自己手手该怎么办?
顾珠思来想去,又还是把铁柱的面具戴上,最后出去叫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进来:“去,准备浴桶,然后给他洗干净,再准备一身干净的亵衣裤来。”铁柱在哪乱葬岗躺了不知道多久,全身都得换掉才不会生病。
他这边一顿忙活,好不容易看见家丁们把铁柱给扒了个干净,往浴桶里抬进去,却不叫家丁去给铁柱搓澡,怀着几分愧疚,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亲自给铁柱搓背。
一边搓,顾珠忍不住又摘下铁柱的面具,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说:“其实吧,铁柱,我听说许多人脑袋不好,再被砸一顿就好了,这很正常,你若是好了,你就找个时间自己回长安去吧,我也不要你报答我了,当然……如果你非要报答,那我也不拦着。”
“铁柱?”顾珠拍了拍铁柱的脸蛋,“铁柱你如果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说明你还是我的铁柱呀,刚才的话就不要想了,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养你到你愿意离开的时候,好不好?”
“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跟谁好,我就不跟谁好了,你放心,我在外面没有什么十个八个的小孩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唯一的一个,要是真有十个八个小孩,还都跟你一样傻,那我得累成什么样子啊?对吧。”顾珠哄人也是很有一套,什么话都能说,做不做得到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一面说一面把自己逗乐了,笑容甜地要命,小手也对着铁柱背部的伤疤戳了戳,顺着那伤疤混着水珠往铁柱的背部肌肉线条下滑,有那么一瞬间,很好奇铁柱这伤疤是从哪儿弄来的,又长又深,像是能见到骨头的一道疤。
不过话说回来,铁柱这自傻了以后似乎没有天天习武健身,怎么还跟二哥哥一样身材这样好?难道说是天生的健美肌肉?一出生就八块儿腹肌?
顾珠给铁柱擦着擦着,擦到正面去,发现胸肌居然是软的,便好奇的多搓了几下,顺便调皮的揪了一把铁柱的点点……谁知道只是一小下,浴桶里的铁柱瞬间睁开眼睛,并身体往后躲!
“……!!”顾珠立时也吓着了,跟铁柱大眼瞪小眼,半晌,率先笑道,“这个……哈哈哈铁柱你原来怕被揪这里,你放心,这弱点只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侯爷乐不可支,默默想着以后要是谢崇风变回来了,要是某天跟自己对着干,自己揪大肆宣传谢崇风怕被揪点点!不过打仗的时候似乎得穿盔甲来着?隔着盔甲应该是没人能揪得了……
“你醒的正是时候,来,自己搓搓脚丫子,然后跟我讲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嗯?那刘灵怎么对你下那样的死手?你也是真傻,怎么不知道躲呢?害我好担心。”顾珠看着铁柱说,“还有,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跑,你现在不比从前,脑袋笨死了,现在又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脑袋都要破个窟窿,肯定又变笨了不少。”
浴桶里的青年长发落在身后,洗净后的脸上没了污泥与血渍,只丝丝长发黏在脸侧,发梢又蜿蜒顺着冷白的肤色落入水中,闻言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垂眸不语。
“说话啊,现在没别人,可以说话了。”顾珠小朋友歪着脑袋,忽然皱眉问,“等等,你不会被打得连说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吧?那可真是……刘灵也太残忍了!你只是个大傻子啊!”
“没忘。”铁柱单薄的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
顾珠却皱了眉头,咬着下唇,大眼睛里漫漫都是升起的疑惑。
“我没有忘掉……娘亲。”
听见‘娘亲’二字,顾珠这才打消怀疑,踮着脚尖去揉了揉铁柱的脑袋,软软道:“不要叫娘亲,叫岁岁,傻铁柱。”
“我不傻。”铁柱低着脑袋任由顾珠摸。
“那你自己搓脚脚。”顾珠把手里给人搓澡的帕子‘啪唧’一声拍在铁柱的胸上,坐到一旁拿着小拳头给自己的胳膊锤了锤,继续道,“哦,对了,铁柱柱,你还没说刘灵为什么打你呢。”
在浴桶里当真给自己洗澡起来的青年模样实在是很标致俊美,垂眸搓脚的姿势都让人看着很有气质。
“忘记了。”
“怎么能忘记呢?那到时候刘灵说什么,岂不是也没有个对峙的?”顾珠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打了个哈欠,干脆趴在桌子上看铁柱洗澡,“你惹到他了?不应该啊……你只是个大傻子,他……为什么呢?”
顾珠小朋友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缓缓合上眼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不管为什么……他太可怕了,我有点怕他……”
顾珠声音越来越小,嘟囔着,也越来越让人听不清:“哎,我的信什么时候才能到呢?从长安来的三哥也不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想带我回长安?”
“我可不能去……爹爹一定是不会回去的,只我一个走,他怎么办呢?”
“我得……再等等,家里很快就能好起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浴桶里的人听见小家伙没有了声音,停下搓澡的动作,缓缓从浴桶里站起来,不叫水珠溅打得到处都是,迈着长腿便跨了出来,顺手又拿了一件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外衣直接反手穿上,系上腰带便走去蹲在小家伙旁边,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占了他大半个月便宜的小东西的确是睡着了,才伸手,手掌在这小东西脑袋上也摸了摸,随后从自己之前的脏衣服里找出一个钱袋子,转身便跳窗出去,身手矫捷,不时出了围墙,消失在暮色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寻了匹马,前往码头,在码头找了个船夫,询问有没有船只停在这里超过半个月,船夫摇头,只道是没有。
谢崇风沉默了一瞬,在船夫这里买了一套寻常人家穿的衣物,戴上斗笠前去扬州城最大的风月坊打听消息,谁料只是花了一个碎银子,便在这乌烟瘴气满是赌鬼、酒鬼的扬州最大赌场里,听小二同他道:“客官问长安相府的二公子?那位谢二爷不是半个月前在咱们扬州差点儿被害了吗?听说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但前几日据长安的伙计说,那谢二爷终于是被找见了,只是浑身瘫痪在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哎,着实可怜。”
谢崇风喝酒的手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只是冷笑,闻言,干脆将整个钱袋子都丢到小二的手上,然后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小二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分量不轻,喜出望外地连连跟客人作揖,可却刚转身要走,却又被客人叫住:“等等。”
小二生怕客人这是反悔了,苦笑着回头道:“这位客官,这素来打赏了的银子,可没有又要回去的道理。”
“不,你把钱袋还我,银子归你。”
小二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照办。
谢崇风坐在赌-场里,将一壶酒落了肚,才将钱袋收回胸襟里,骑马按原路回了将军府的明园。来回大概只用了半个时辰,他脱了船夫的衣物丢在外面,爬窗回了那小家伙的房间,一条腿刚跨进去,另一条腿还在外面站着呢,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刚好看着他!
谢崇风:!!!
屋里光线不好,昏黄的烛光只燃了一盏,隐隐绰绰地被风吹成残光,也吹醒了顾珠,顾珠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铁柱只穿着一件外衣,光着大腿骑在窗户上:哎,太可怜了,又傻了不少。
“铁柱,你干嘛呢?”顾珠茫茫然地哄说,“别骑在那里,你过来一下。”
谢崇风只犹豫了一秒,便听话的走过去,然后习惯性地蹲下去,仰头看小家伙。
顾珠:“笨蛋,去把窗户关了啊,晚上有点冷,还有,去外面叫一下人,我好像落枕了……”顾珠眼泪汪汪,“我动不了,腿也好麻,手也好麻,快点去啊。都怪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哎哎,我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