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桥然愕然。
顾珠干咳了一声:淦,好像说多了!我这演讲起来揪没完没了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顾珠抓了抓自己的手,余光意外发现铁柱这大傻蛾子也盯着自己瞧,怪羞涩地瞪了傻子一眼,任性道:“看什么看?我们讲话,你吃你的饭!”
十四岁后,便再无人敢同其大小声的谢崇风愣了愣,他发过誓,再也不会让谁对他呼来喝去。
“愣着干啥?三笼包子都得吃完哦,浪费可耻。”
谢崇风眼瞅小家伙的手爪子奔着他前胸就来,当即头皮发麻,乖乖抓了三个包子往嘴里送。
顾珠满意地看着铁柱吃饭贼香的样子,伸手摸了摸铁柱的脑袋:“真乖。”
谢崇风:……
第45章 你要是想我 心烫得一塌糊涂。
“无聊啊……”送走了二哥哥后, 就无事可干还找不到大饼爹撒娇的顾珠小崽子躺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手里晃着一根柳条晒太阳。
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各种词语, 一会儿哼着小歌,一会儿又自言自语,最后盘腿坐在石桌子上,对着坐在亭子里抱臂闭目养神的谢崇风说:“喂!铁柱柱,过来一下。”
谢崇风在亭中缓缓睁开眼, 远远便瞧见个粉雕玉琢的小侯爷头上戴着一个自己编的草环,像个小金童一般对他像招呼小狗似的招手。
谢崇风嘴角抽了抽。
“快点啊,你来一下, 我想要那个,你去多摘一点过来,我给你编个好玩儿的。”顾珠笑眯眯的撒娇。
谢崇风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小家伙手指的地方, 稍微手一伸长,便抓住了一根柳条,连带着无数柳絮都落在头上, 但谢崇风没有如何在意, 随便晃了晃脑袋, 便用力一拉,把整棵柳树的一根枝桠都给拽了下来, 再用力一撇,便‘啪嗒’一声,拖着一条柳树枝往顾珠身边过去。
顾珠小崽子看着自家明园里被谢崇风霍霍秃的柳树,眨了眨眼,‘哇哦’了一声, 等谢崇风走近,便仰着小脸蛋夸道:“你力气好大呀。”
谢崇风本人并不知道说什么,但铁柱是应该红红脸,羞答答地低下头,犹如怀春的姑娘一样说‘谢谢娘亲’的。
谢崇风头都是大的:实在是,做不出来。
不过顾珠现在没有注意这个,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头凳子,便指挥说:“来,你坐在这里,我给你编个花环,让我先量量你的头围。”
谢崇风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正襟危坐,坐姿颇有风范,双手放在腿上,直视面前的小朋友。
小朋友顾珠是脱了鞋的,很亲密地把小脚丫子踩在谢崇风的腿上,手则捏着谢崇风的下巴,摆弄过去摆弄过来。
“咦,你头上的伤口好像好得很快,这会子血痂都快要掉了。”顾珠轻轻摸了摸谢崇风脑袋上的伤口,“说实话,其实应该把头发都剃了,才好上药的,可惜啊,古代嘛,剃啥都不能剃头发,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和尚。”
谢崇风被摸着头上的伤处,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很不习惯,因为伤处靠近太阳穴,倘若有人拇指刺入他太阳穴,那么他可就直接死亡,根本别提什么回长安一探究竟。
谢崇风思路清晰,猜测到他的身份被人顶替应当正是他那好大哥的手笔,但倘若当真是那样,他的处境绝不会很好,顶替他的人定然同他模样相似,但又‘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岂不是让他的那些弟兄和属下分不清真假?
现在他唯一的优势在于没人知道他藏身扬州将军府。真的,绝不会有人猜到,即便面前的小东西给皇帝说了,皇帝也应当不太相信,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去联系部下,隐秘抵达长安,最后再把那假的杀了,自己躺上去装假的,如此一来根本不必同大哥撕扯什么话,在合适的时候装作身体大好,怕不是要气死大哥。
谢崇风想到这里,眸色略过暗光,却下一秒被面前的小东西捏了捏脸,教训道:“脑袋低下来一点,我都够不到了。”
声名在外、多智近妖、能够以一挡十的谢崇风灰溜溜低下脑袋。
顾珠小朋友笑眯眯地给谢崇风戴上柳枝条编织的头环,随后便一下子跳下石桌,拉着谢崇风便去花丛里,拽着谢崇风的两根手指头,说:“蹲下,我好好给你打扮打扮。”
谢崇风眼瞅着小东西兴高采烈开始摘花要给自己插满脑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觉得自己岂能如此毫无形象!要是让自己的部下看见了岂不是日后再无颜面统领兵丁?!
“看,这朵牡丹开得最好,白白的,花蕊却是红的,正好放在你脑袋中间,旁边插些芍药和小碎花,应该会超好看。”顾珠小崽子恶趣味地看着谢崇风,有意要找个红毛鬼画家过来把谢崇风戴着满头花花的样子给用油画记录下来。
谢崇风光是看这小东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就很怀疑之后没什么好事儿,不该答应的,可是不答应马上就会被这鬼灵精怪的小家伙看出问题:“娘亲,铁柱也给你摘花戴。”既然避免不了,那就一起戴。
顾珠可不在意这个,他点点头,一面给自己的大蛾子头上插满鲜花,一面偷乐,闹了好一会儿,郭管事忽然从前院过来,站在不远处行礼道:“小侯爷,外头白家小爷求见。”
顾珠立马从蹲着改为站起来,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眼睛亮亮地说:“快请。”
“小侯爷,还有,昨儿夜里刘灵交待了,他是看不惯铁柱同您更要好,比他更受宠,所以才下此狠手,如今该如何处置?”
顾珠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理由,怎么到头来竟还是自己造的孽?
“那就……”顾珠看了一眼身边受苦了的谢崇风,“既然他招认了,就送去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让他好好改,哪有因为这个,就下死手的?”
郭管事闻言,大概清楚小主子这是又有些心软,像这种欺瞒主子、竟然妄想摆弄主子的刁奴,就是直接打死也不为过的,送去官府,兴许也就是个流放,太简单了。
只是郭管事并没有多嘴,只微微鞠躬,随后便按照小主子的意思去办,去之前还差人将小主子的意思转告给五爷,不过这个将小主子的所作所为还有日常举动都告给五爷听是常规行为。
顾珠在这边等新朋友阿妄过来,却不知道阿妄来做什么,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被禁足,所以过来看望?
顾珠一边猜测,一边从袖口抽出自己的小帕子,擦了擦手上摘花时蹭的各种植物粘液,擦完又想起身边还有个大傻子,便温温柔柔地拉着谢崇风的手给人擦手,一边还不忘解释说:“一会儿过来的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我在外头的私生子,哦,对了,你是我崽,他是我朋友,你可以喊他白叔叔哈哈哈。”
谢崇风:……
“珠珠?”
说曹操,曹操到。
顾珠扭头就能看见穿着考究素色衣裳的阿妄从半月门走来,独自一人走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篮,既不笑也没有说话,可顾珠就是感觉得到阿妄看见自己是开心的。
“你来啦?”顾珠回话。
白妄一眼就看见站在后院里无数早春的花卉中的一大一小,大的忽略不计,小的是顾珠,头上戴着一堆粉粉嫩嫩的花朵,像是春日里躲懒玩耍的小神仙,一见自己,就笑得灼眼。
“来给你送东西。”白妄走近,目光一直落在顾珠的头上。
顾珠干脆把自己头上的花环取下来,给白妄戴上,白妄一面低头,方便珠珠动作,一面打开自己的食盒盖子,说:“听说扬州的茶点一绝,专门问了人,在一品楼买的,珠珠一起用?”
顾珠可太喜欢吃东西了,别说现在刚吃过午饭,刚刚好是要吃下午茶的时候呢。
顾珠拉着谢崇风一块儿跟白妄去亭子重新坐下,又叫下人上了茶,便迫不及待先尝了尝阿妄带来的茶点。古代茶点齁甜,腻得很,所以并不像他那模糊记忆里的世界一口就塞嘴里,得细嚼慢咽地就着茶吃。
顾珠先是抿了抿,尝着绿豆沙的最好,便立马拿了一块儿给自己的傻蛾子:“喏,不要一口吃,慢慢抿哦。”
白妄冷淡的眼珠子看着珠珠照顾那傻子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却也不自己去拿茶点,等顾珠也给他拿了一块儿,才终于问出个存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珠珠,这位是?”白妄看向那戴面具的傻子。
顾珠喝了口大丫头端上来的今年的新茶,微苦,但绝不涩,就着齁甜的绿豆糕喝,滋味一绝,顺便很随意地介绍:“是铁柱,之前不是见过?”
白妄的确是见过,他要问的也不是这个:“是,只是不知这位铁柱是何身份,我见珠珠对他是很要好的。”
“这个嘛……”顾珠早已把铁柱的来历编得滴水不漏,说起铁柱的来历,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几乎自己都要相信了,“我也是前段时间在大街上捡到他的,当时看见他,那叫一个可怜,脑袋是个傻的,还要被江湖上卖艺的那些人拉去表演胸口碎大石,我看他被砸的口吐白沫,都快要死了,就花了点儿钱把他买下来,放在身边,看着好看又威风,你说是不是?”
阿妄上下打量了他的傻大儿一眼,回了他一句:“看上去不像是江湖人士,倒像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将士。”
顾珠瞬间被茶呛到,身边的傻大儿倒是个孝顺的,晓得给他拍拍背,解释道:“这个啊……我觉得吧,他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被人打傻了,就被叫花子给拐跑,叫花子看他体格儿不错,就安排他去干胸口碎大石的表演,一天赚个几十个铜板,然后只给他一个馊了的窝窝头,哎,可怜啊。”
谁知道他刚编完,对面的阿妄就垂眸轻笑了一下,笑得很淡,目光再看向他时,有着几分纵容:“珠珠你倒是对他了解的很。”
“这个……我猜的。”糟糕,忘了谎话不能太详细,越详细越像假的!
“好了,不说他。”白妄不让珠珠继续绞尽脑汁地编故事,也其实并不怎么爱吃茶点,什么东西在他嘴里都索然无味,不过填饱肚子的一项东西罢了,买茶点是他看见了,觉得或许珠珠会喜欢才买的,总比两手空空只是过去送五百万两银子好。
“听说你要把身边的小厮送官了?”白妄一眼不错地望着顾珠。
顾珠被盯得混不示弱,也凝视面前模样很是清俊的阿妄:“你怎么知道?”
“听见的,你们府上除了你们这里,其他地方什么话都听得见。”白妄说着,提意说,“若是觉得不方便,我身边有好些得力的小厮,你要的话只管提。”
“这个倒是不必。”顾珠心有余悸,他还没从刘灵那事儿里走出来,怕又来一个刘灵,“我觉得吧,身边跟着的,有铁柱就好了,等他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再找其他人吧,不然我就一个人,弄那么多小厮伺候,他们打起来我可劝不住,总不能把我分成好几半吧?”
顾珠说得没头没尾,偏白妄随随便便听这只言片语便明白了什么,淡淡道:“那是你对他们太好了,他们做下人的便没有做下人的意识,以为能跟你平起平坐,可以占有你,当你纵容他们到如此地步,下一步就是要取代你。”
顾珠小舌头舔了舔绿豆糕,听阿妄说得可怕,耸了耸小肩膀,害怕地道:“所以我只要铁柱一个人就好啦。”
“这样不好,铁柱他倘若有一天真的恢复了,发现自家贫穷,离开将军府没有出路,还不如装疯卖傻在你这里混吃混喝,总归你对他很好,他再随随便便糊弄糊弄你,偷些府上的东西拿出去卖,你也不知道。”
顾珠被阿妄这番话给惊着了,他是从未如此以恶意揣测谁的,要是铁柱当真是他随便捡来的人,被阿妄这么一说,他当真有可能再也无法直视铁柱,好在铁柱的来历他清楚得很,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相爷府,要是当真恢复了记忆,怎么着也不会想要再在他这里装疯卖傻混吃混喝吧?
“放心吧,我相信铁柱,他真的就是个傻子,不信,我让他现在脱光了衣服出去绕着扬州城跑一圈,他都听我的话呢。”顾珠骄傲。
正在装疯卖傻混吃混喝的谢崇风额上青筋猛地跳了跳。
“不过还是算啦,我不舍得的,他把我当作娘来看呢,是个小孩子的心性,乖得不得了。”顾珠歪了歪小脑袋,伸手去摸了摸谢崇风的头顶,“来,叫人啊,这孩子,刚才我教你的礼貌呢?”
谢崇风发现这小家伙真跟他克星差不离,偏偏自己如今还奈何不了这小家伙,忍辱负重地对着个毛都没长齐的漕帮少主喊了一句:“白叔叔。”
“瞧!乖吧?一会儿我叫红毛画师来给他画像,以后等他恢复正常,再把画像送给他观赏观赏,留作纪念。”
谢崇风嘴角微微一抽,早便觉这小家伙调皮,没想到还有这一手等着他!
白妄听了,立时也来了兴趣,说:“不如我们也画一张坐在一起的画像?六月份的时候我跟船出去,也好带走。”
“你带那东西做什么?画上的是死物,我活生生的坐在这里,你要是想我,现在多看看我不好吗?”顾珠说完,很是亲昵地放下手里的茶点,迈着小短腿过去站到阿妄的身边,眨着大眼睛,跟阿妄凑得极近。
白妄先是颇惊慌地微微身体后倾了一下,随后慢慢又坐正,看着漂亮的顾珠,不知珠珠是不是同他一样心烫得一塌糊涂。
旁观的谢崇风那藏在面具下的眉峰都挑了挑,眼见着那漕帮的少爷余光看了看四周后,慢慢将脸靠近顾珠这小东西,顾珠偏偏没躲,还很甜的垂下浓密的睫毛,立马咳了咳,把那两个毛都没长齐居然就学人玩断袖的家伙吓得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