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无语,你僭越的还少了不成?
不过他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我真这么厉害?可别人不这么想怎么办?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他们不敢。”谢崇风淡淡道。
顾珠被这四个字说得心脏都重重跳了几下:“那我做了摄政王,是不是可以释放白妄了?”
白妄……
小东西小时候就喜欢过的人。
为什么喜欢?
因为当初那白妄带着满满几车的白花花银子送给了顾珠,小东西当时急得上蹿下跳,就缺这银子,一碰到,便感动了,连带着看那白妄大概都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英雄。
珠珠对所有能帮他的人都有着好感,换句话说必须对他好,一旦有一点点不好,立马就要翻脸。
“可以。”谢崇风垂下的眸子,再看向他的顾珠时,有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只是他们漕帮,要换人接手。”
“换就换,总比没命了好。”顾珠笑道。
谢崇风却不这么认为,珠珠是视金钱为粪土,视权力为虚无,但旁人并不像他的小朋友这样洒脱,白家恐怕不会答应,任何在底层挣扎生存过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到手的东西。
“恩。”但谢崇风没有跟顾珠说这些的必要,目前,他只希望少年高兴。
“那、那现在似乎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出去跟爹说一声,然后再送小十二回他娘那里,你让其他皇子也回他们各自的府邸吧,总关在宫里算什么呢?”顾珠说完,又摸了摸下巴,说,“这样,你不要出面,我去说,他们怕你……”说不定还恨你。
谢崇风只听这番话,便知道小东西大概在替他考虑,他从善如流地接受这份关心,哪怕只是一点点:“好。”
“那……我爹去掉驸马头衔的事情,什么时候做呢?”顾珠惦记着这件事,他很清楚他爹这辈子都在企图摆脱长公主,从前是因为他才忍让,如今人都死了,也就不忍了。
“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小十二什么时候登基?”
“随便。”
“这……好吧,随便吧,你定。”顾珠懒洋洋地重新趴回谢崇风的怀里,却忽地发现都覅那个脖子上衣襟稍微遮住的地方,有一条红紫色的淤青,伤痕出过血,但现在只有淤青与血痂,像是什么人从后背突然要勒死谢崇风一样!
“咦?”顾珠手轻轻碰了碰,“这是你在西北战场留下的吗?”
脖子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有条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被尖利指甲扣挖出来的大动脉,有脆弱的喉结,学过武的人拇指使劲往下一摁,便能抠破,导致窒息而亡。
谢崇风脖子上的伤的确是在西北那群蛮横的匈奴身上惹来的,匈奴人部落中有一个王子很会使锁链,他冒进急着打完回去见受伤的顾珠,一时没留神,着了道,脱身之后他便将那王子的脑袋都砸烂了。
但此刻顾珠轻轻碰着,却没感觉出任何杀意,只看见谢崇风喉结轻微上下动了动,然后捉住了他的手,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是一点意外,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顾珠莫名感到点难过,他问谢崇风:“还有别的伤吗?”
谢崇风:“你要看?”
“想看。”他的伤都被谢崇风看了的。
“那今晚不要走,我给你看。”
顾珠先是面颊绯红,而后皱眉,犹犹豫豫,像是特别想要跟男朋友干坏事儿,又害怕被家长发现的青春期小孩:“再、再过两天吧。我爹还在外面等着我呢。”顾珠总觉得自己跟谢崇风又勾搭上的这件事,帅饼爹会很生气,还是不要过度引起老爹生气比较好。
顾珠说完,感觉自己像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老爹也要生气,干脆凑上去亲了一下久违的薄唇,便跳下谢崇风的腿,俏皮地摆了摆手,说:“明儿见。”
这潇洒的转身,这‘明儿见’的口气,谢崇风差点儿以为自己是窑-子里可怜巴巴每天等着恩主来看自己的玩意儿。
总感觉给这位小朋友太多的权力不太好,小朋友会成长,十二年后的顾珠将是当之无愧的摄政王,到时候他若是想要一亲芳泽,摄政王不许怎么办?
——兵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好了。
许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产生的变化,顾珠尚且还不知道。
顾珠只是在出门后立即蹲下来祝贺傻乎乎的小十二,击掌道:“你成功了!小十二,以后你要当个好皇帝哦,哥哥会陪你的!”
小十二站在上书房的外头,跟气息阴晴不定的驸马站在一起,小十二还不能理解驸马为什么这样的反应,好像什么宝贝要丢了,但又不愿意强行抢回来,怕这怕那的,所以气压极低。
小十二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天大的一件事,惊险万分,险象环生才是主题,结果来到了谢崇风这里,几句话,他就真的能当皇帝,能够振兴曹家了。
小孩子觉得其中很诡异,一定是有陷阱的,但就是这么成功了,于是将一些归功于他的表哥,如果不是他的小表哥,他连过来的勇气都没有。
“表哥,那你永远留在长安,陪我好吗?”小十二很怕谢崇风,怕得要命,他没勇气独自面对,但只要小表哥在,他似乎就没那么怕了。
“那当然啊,我不是你选的摄政王吗?哥哥陪你十二年,等你成亲了,再去游山玩水,反正不着急,你表哥我现在才十八不到,年轻的很。”说到这里,顾珠脑袋里闪过他的谢将军。
谢将军今年三十了,十二年后……得四十二了,四十的男人一枝花,应该还很健硕帅气吧?到时候他拉着谢崇风到处旅游,哦,对了,还要带上爹爹……啧,那画面咋有点儿不敢想呢?
顾珠等人这边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小顾府里早前被放出来的三嫂立即便花了钱去大理寺监牢里看望顾威海。
通敌卖国的罪名不是小罪,暂且还没有定罪无非是没来得及,但哪怕还没有定罪,顾威海却被他自己吓破了胆,连带着熬了许久没有抽烟,瘾便像是要了他的命,从骨头里钻出无数的虫子啃咬他的血肉,闹得他将全身抓得稀烂,此刻看见自己的继妻,听见了继妻带来的消息,立即,凹陷的眼里燃起火光,痛哭流涕地抓着继妻的手,说:
“快!既然珠珠要做那摄政王!就求他放我出去!”
“我是他三伯啊!他不放的话……你、你就去求顾劲臣,我知道他还忘不了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我受不了了,我要抽烟!我、我要疯了!夫人救我啊!”
三夫人眼泪不停地流,也不停地点头:“我一定救你!”
第95章 美人苦肉计 他心软也是看人的好不好!……
大理寺的监牢里关着的不止顾老三一人。
他所在的牢笼里还有好几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大人物, 如今都落了难,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其中有位名叫安旭常的前户部侍郎听见了顾威海婆娘过来跟顾威海的谈话,浑浊的眼里瞬间也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和许许多多被关押在这里的落难大人们一样,齐齐将眼睛盯向顾威海。
顾威海还在笑,渴望的眼里看不见自己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他的手疯狂在抖,不停的神经质地念着一句话:“快了……一定快了, 我就要出去了!”
忽然,角落的安旭常大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走过来,对顾威海说:“顾大人, 借一步说话?”
顾威海不去,他哪儿也不去,后知后觉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既害怕又有着无名的骄傲, 他原本不是这样情绪外露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考虑, 做什么都是三思而后行, 可对那烟的瘾叫他疯狂, 他没有耐心去三思。
“不要,不要跟我说话, 我还在等我的侄儿。”
安大人却露齿一笑,低声说:“何必这么快就拒绝呢?顾大人,我方才听见你说你们家小侯爷马上就要成为摄政王了?那感情好啊,摄政王放你出去的时候,还望顾大人可怜可怜在下, 放在下一条生路吧,当然,也不是白白放的,我这里还有一些烟叶,都是我多年来的存货……”
安大人也抽那烟,但抽过一次后便觉得不太对劲,不敢再多抽,所以每回那楼里的红姑给他烟叶,安大人也都是象征性地收藏起来,假意着迷,不然他怕红姑不跟他做交易。
安大人的瘾小,尚且还忍得住,但他看顾威海的样子,怕是半刻都等不下去。
果然安大人的话刚落,就看见顾威海忽然瞪大了眼睛犹如恶鬼一样地抓住他的衣襟,激动道:“好!我答应你!快给我快给我!”
安大人这会子却迟疑着,说:“你得保证能放我出去才行,不然我如何给你?”
“我是他三伯!他敢不放我出去!”顾威海跟顾珠没有多少感情,但血缘关系在那里,他就不信顾珠能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这个词,说着好听,但做的人以后可不好做人了,就好比现在凶名在外的谢崇风,谁人都道谢崇风是铁骨铮铮的忠臣,因为他大义灭亲,杀了奸佞臣子,但私底下,没人不说他心狠手辣,居然连父亲、亲兄弟都不留,甚至还以下犯上,杀了大皇子。
如此一个不忠不义不孝的人,若不是手里还握着千军万马,早就被一些迂腐,墨守陈规的大夫们给批成恶鬼!
再来,顾威海从很早娶那张小姐的时候,就算到日后会用到自己继妻张小姐这步棋。
他的五弟顾劲臣是个人才,又尚了公主,地位虽有些奇怪的尴尬,但不可不说是非常尊贵。
顾威海直觉自己未来恐怕会有用到五弟的时候,届时光是自己这身为兄长的求情不好用,还能让继妻张氏去旁敲侧击,这叫双管齐下。
“求求你了,给我一点,就一点,我发誓,他绝对能够放我们出去,不过就是放一两个人罢了,他能有什么不好办的?”顾威海坚信。
安大人得了承诺,心安不少,当夜便花了钱请狱卒叫来他府上的姬妾,让姬妾从他的带锁小箱子里取来一小包的烟叶。
顾威海大半夜得到如他命一样的东西,抽了两口,总算是缓解了那份折磨人的痛苦,也有了几分冷静,可以缓下心思来思考自己的处境。
他一边吸,一边看了看自己的腿,腿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疮,是什么疮暂且还不知道,他瞧过大夫,大夫也看了,却总也治不好,那便不治,只要有烟叶,他根本感觉不到疮的疼。
他理智继续回笼,跟安大人凑在一起,神情轻松,嘴上却问出了第一个带智商的问题:“奇怪,那谢崇风难道不想做皇帝?”
安大人嗅着空气里这古怪烟叶的香气,看着对面牢笼里疯狂撞墙,想要吸一口的李大人,低声说:“顾大人慎言啊,那谢崇风如今可不是当初的谢崇风,不要随便谈论他。”
顾威海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可仅仅一天的时间,那谢崇风当真就放弃登基了?还让顾珠做摄政王?”
说来说去,顾威海脑袋里灵光一闪,明白了:“说起来我那位侄儿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脾气娇纵了些,怕是那谢崇风也放不开手,被迷惑了。”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他们顾家说了算?!没错,肯定是这样了!
只要他能出去,日后还晓不得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送进他的小顾府,都是孝敬他这位摄政王三伯的。哈哈。
安大人立即也点了点头,他也是晓得顾大人的那位侄儿的传闻,是个好南风的小美人,刚到长安就勾了大皇子身边的韩公子。
可江山美人啊,安大人不觉得谢崇风像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性格。
“对了,如今要登基的,是哪位皇子?”安大人问。
顾威海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好像是十二皇子吧。”
“那位才三岁。我知道了,谢将军这是江山美人都要啊!三岁的娃子能干什么?坐上去也不过就是个摆设。”
“哈,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出去后,将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我……”顾威海眼神迷离,笑得猖狂。
另一边,被自家老爷委托去找顾劲臣的张氏一直未能得见顾劲臣一面。
张氏没有顾劲臣的消息,只能让家中为数不多还守着的家丁到处出去打探。
打探的结果是长公主没了,驸马的称谓也被夺了的顾劲臣落脚在城外番话的土地庙旁的宅邸里。
那小宅子也不知道是顾劲臣什么时候买的,但张氏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如今病歪歪的夫君。
张氏跟府上的姐妹们感情很好,每个人又都是对夫君绝无二心,她跟姐妹们商量了一番,打算过几日再去找顾劲臣哭诉,不然一听见顾珠当了摄政王就去找人家,太过功利。
这说是几日,当真是等了四日才去。
当天张氏卸掉了所有的妆容,穿着单薄,露出她那真情实意为夫君哭过的桃子一样的水肿眼睛,施施然去了城外土地庙旁的小宅。
轿子一摇一晃,载着她前往那曾经非她不娶的顾五爷那边,她傍晚时分到,借着冬日凛冽的寒风抖了抖虚弱的身体,然后敲了敲门,倒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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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珠这几日跟他的小十二黏在一起,在周公公的教导下,熟悉半月后的登基大典与紧接着就要搞的什么大赦天下,新开恩科,还有最最重要的,官员调度升迁。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十二刚刚登基,很多官员是必须要调动,开始培养小十二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