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不过,梅香从小在我父亲身边服侍,也许真有一段少年难忘的感情。”
“所以后来忘了?”
“裴府从不缺年轻貌美的妾侍,更何况,外面也不缺鸣雁楼之类的地方,多少纨绔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也对,裴相国当年可是长安城的风流公子。他和先帝的二皇子是自幼相识的好朋友,都留下不少风流趣事,我看他们半斤八两。”
“男人总是喜欢在女人死后假装深情,毕竟死人不会活过来,嘴上说两句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昆仑现在已经在边境的关塞驻守。惠儿,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陛下终日沉浸在烦恼之中,妾身最近帮陛下物色到一个能解相思苦的人,陛下要不要看看……”
“我说过,我谁都不想看。”
“不是女人,是个少年,他今年大概十五岁。他和巴夫人一样,是黑皮肤。陛下真的不想看看吗?”
“那晚上的时候让他到宣室殿。”
“是,妾身这就安排教引嬷嬷指导他好生准备侍寝之事。”
“教习就不必了,晚上让他直接过来。”
“陛下亲自教他,那就更好了。”
“你回去吧。”
“诺。”裴惠离开了宣室殿的书房。
裴惠快要记不清上一次自己和苏密亲热是在什么时候了。自从他有了苏昆仑,别说后宫众人,就是自己也只能坐冷板凳。裴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人都会有欲望。这么几年,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下去了,他一个男人还能忍那么久。
裴惠有了厄宛排遣寂寞,身心宽慰不少,对自己的丈夫也生出几分怜悯之情。裴恕和孩子若是好好的,苏昆仑每天上朝,两个人还有见面的机会。谁知道,苏昆仑痛失妻儿,居然直接跑到边境吹干风。
裴惠和厄宛打得火热,她也不太忍心看着苏密终日怏怏不乐的那副样子。既然苏密看惯了那些白如皎月的美女,那就找个如炭漆黑的少年。人的欲望需要出口,终日压抑对身体总是不好。
×××
这一晚,裴惠又问厄宛那个问题:“厄宛,你爱我吗?”
“殿下知道答案,又何须多言。我说过,我此生只爱传曳一人。”厄宛说。
“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睡在一起?”
“因为我是一个拒绝不了美人诱惑的男人。”
“不,你不是。胡姬比我年轻,比我貌美,还会跳舞,但你一直都在拒绝她。”
“我和巴曼努都会跳舞,这没什么特别的。至于样貌气韵,区区舞姬怎么能比得上皇后的贵气。”
“我就只有皇后这个虚衔值得你在乎?”
“殿下这是要堵得我说不了话了。”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全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这还差不多。你说,要是陛下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会怎么样?”
“陛下不会因为这种事杀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杀你。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你还真是,在谁面前都能吃得开。厄宛,你到底有过多少女人?跟我说实话。”
“巴曼努,还有你。”
“我姑姑呢?”
“她是我干娘,我和她只有母子之情。你是她亲侄女,连你都不知道她喜欢谁吗?”
“除了梅侧妃还能有谁。你以前在敏王府服侍,你说,姑父对姑妈到底什么感情?”
“他就是为了裴妃才娶了梅侧妃,但敏亲王和这两位妃子都没有夫妻之实。这也是她们多年来没有生育的真正原因。”
“我一直以为……小时候看姑妈和姑父回家省亲,两个人表面上还十分恩爱。姑妈以前是许太后身边的女官,侍奉在漪澜殿,我还以为他们是年少定情。”
“先帝做主这段婚事,本来就是让敏亲王有裴家助力。后来沈太后给你和陛下做了主,再后来敏王府遭天火……”
×××
“奴才给陛下请安。”那名黑肤少年穿着绸制寝衣,跪在地上请安,头压得很低,似乎有些局促。
“汉话和规矩都学得不错,抬起头来。”苏密说。
少年抬起头来,苏密又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除了肤色,他和苏昆仑毫无相似之处。只是他身上的少年气质,莫名让苏密想起苏昆仑刚进宫入职侍卫的时候。
苏密又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索然无味,挥了挥手,说道:“算了,谁带你来的就跟谁回去。”
“陛下,奴才……”
“让你滚就滚。”
“是。”
那个少年早已忘记自己的家乡在何处,他早就放弃对未来的幻想。无论是进宣室殿之前,还是踏出那个门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这里叫未央宫,很漂亮,他在这里吃了以前没吃过的好东西。
现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柔软舒适,不似以前穿的破烂衣服。皇帝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这几天穿的衣服还挺舒服的,该不是要被收回去吧。
苏密让身边人都退下,自己一个趁着月色步行,从宣室殿到椒房殿,路程并不算太远。在苏密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当皇帝。沈太后百般谋划,苏密知道,但他也知道先帝最喜欢的儿子是苏克己。
大皇子谋反被诛杀,其子也遭贬黜,二皇子遭遇天火,又没有留下子嗣,这才轮到自己这个三皇子。追忆往事,不过是徒添烦扰。苏密到了椒房殿门口,守夜人看清来者样貌后赶紧放行。
“惠儿,你睡了吗?”苏密站在卧房的帘子外面问。
“陛下,妾身马上起来。”裴惠穿上寝衣,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深夜打扰,真是抱歉。”
“这是妾身之过,想来是准备的人不够好。”
苏密摇摇头,说道:“不是他的问题,更不是你的问题。我是想说,最近想去上泉行宫游玩一段时日,你安排下去。”
“原来是这点小事,陛下何苦亲自过来。”
“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可现在明明没起风,为什么那边的树叶有轻微的响动?”
“也许是哪个妃嫔的猫跑到这边来了,陛下耳力真好,妾身什么都没听见。”
“也许是我太紧张了。”
第24章 将离
苏昆仑镇守西北,已经两年了。每个月的军报都在说边境相安无事,苏昆仑尽忠职守。苏密看到平安报,这才能稍微安心些。可是边塞苦寒,难道他真的要为了远离自己而蹉跎一生吗?
边境不可能永远安宁,那些地方地方,旧的国家被灭掉,新的国家又会出现,一个国家打下了土地,另一个国家失去了土地。这一次,苏昆仑在边境遇到了一些麻烦,请求皇帝下旨从临近西北边境线的几个行政区征兵增援。
苏密很快将这件事安排下去,但下一次的紧急战报又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罗澜国的国力不胜从前,而罗澜国以西的忽察汗国兴起,忽察人以前在边境小打小闹,如今却日益狂妄。
“边境吃紧,我要御驾亲征,到西北边陲支援苏将军。”苏密在朝堂上说。
“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请三思。昆仑是臣的儿子,臣请求再次为大晋出征。”厄宛说。
“陛下三思,前线战况危急,陛下是天下之主,怎么能以身犯险呢?厄宛将军征战多年,由他前往最合适不过。”裴文月说。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作为天下表率,亲赴前线,振奋三军!”苏密说。
“若陛下决定亲征,请允许臣同行……”厄宛说。
“你不能去,京中不可以无人守卫。我这一去,只怕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厄宛你必须留下来。”苏密说。
“陛下三思……”众臣说道。
“我去意已决。我不在的时候,由皇后代太子监国,文事有裴相国,武事有厄宛将军,众卿家不可以有半分懈怠。”苏密说。
“是。”朝堂上众臣说。
×××
椒房殿内,裴惠亲自为苏密整理行装,她对苏密说:“陛下真的去意已决吗?”
“惠儿,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了。”苏密说。
“陛下,妾身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陛下只喜欢苏昆仑。能不能让厄宛将军去,等到仗打完了,让他把苏将军带回来不就好了吗?”
“不舍得我去,舍得他去?”
“总要有人去的,可陛下是一国之君……”
“惠儿,我相信你,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记得教导好奉祀,学业上要有所成,为人为君更好有良好的品格。”
“妾身会的。”
“东西有宫人们收拾准备,你别弄了,我们去梳妆台。”
“妾身只是想为陛下做一些事情。”
苏密笑而不语,拉着裴惠的手,让她在铜镜前坐下。苏密看了看桌子上整齐的化妆品,拿过一盒胭脂,抹了些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在裴惠脸上慢慢晕开。
裴惠看着苏密,仿佛两个人又回到新婚之时一般。苏密拿过眉笔,在裴惠的眉毛上浅浅涂着,裴惠感到一种轻痒。她说:“陛下为妾身画眉,还真是妾身的荣幸。”
“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你忘了吗?我以前也为你画过。”
“太久了,妾身记不得了。”
苏密见裴惠的妆面化得差不多,又拿起另一支笔在裴惠的眉心点了一颗美人痣,仔细一看,是由五片细长的小花瓣组成的。裴惠从镜子里面看着自己,又抬头看了看苏密,两个人相视一笑。
苏密打开裴惠的几个常用的首饰盒,一眼就注意到那朵粉色的芍药绢花。苏密拿起来,然后别在裴惠发髻的正中间。裴惠今天用的普通发髻,不高不矮。苏密说:“这不像是宫里的手艺。”
“以前在外面买的,好看吗?”裴惠说。
“好看,惠儿怎么样都好看。”苏密说着,又在裴惠头上的两边插上各色金玉簪子,还有一支步摇。
裴惠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这样的妆容打扮,倒像是刚成婚的年轻女人。”
“我却觉得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陛下说笑了。”
“诗云: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芍药又叫将离之花,我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请君务必保重身体。”苏密轻轻抚摸着裴惠的芍药绢花和黑亮头发。
“陛下……”
“我还有一些要事要和朝臣们说,不陪你了。”
裴惠看着苏密离去的背影,她从未感受到自己和苏密之间的距离像现在这般遥远。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苏密真的会永远离开自己,离开他们的孩子。裴惠最爱的人不是苏密,但多年来她不可能对苏密毫无感情,何况,苏密也是苏奉祀的父亲。
×××
苏密回到宣室殿,发现厄宛恭候多时,他说:“陛下,请让臣出战……”
“我说了,你不能去。”苏密说。
“是。”
“我找你来,是有一样东西交给你。”苏密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滑给坐在旁边的厄宛。
厄宛打开那个窄而长的木质盒子,里面是一张绢布圣旨,由苏密亲手书写且加盖玺印。厄宛看了圣旨的内容,说的是,如果苏密在战场上遭遇不测,太子继位,皇后裴氏垂帘听政。
“陛下,这……”厄宛说。
“厄宛一直是大晋的忠臣,我相信你,所以才把这件东西托付给你。必要的时候,你要用这个保护好皇后和太子。我要走了,皇后就交给你了……”
“臣领旨。”厄宛一边说着,一边下拜。
“爱卿不必多礼,把东西收好。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这件事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
“诺。”
厄宛回到将军府,只见巴曼努在门口等着自己,她问:“厄宛,儿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午睡的时候做了噩梦,母子连心,我实在是害怕。”
“不用担心,昆仑也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人,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厄宛说。
“又打仗了,你是不是又要……”
厄宛摇了摇头,说道:“我请求出战,但被陛下拒绝了。”
“为什么?”
“陛下要御驾亲征,他要我留下来坐镇长安城。”
“可陛下从来没有打过仗……”
“你倒是不一样,别人都说皇帝身份贵重,要珍重龙体,你却说他没打过仗。”
“如果是你去支援昆仑,我还放心些。”
“事已至此,我们说了又不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昆仑不是福薄之人。”
第25章 受困
苏密带着增援部队抵达战场的时候,苏昆仑和他的部下们跟敌军厮杀激烈。苏密骑着马挥刀突围,然后和苏昆仑站在同一个地方。苏昆仑看清来人,说道:“陛下。”
“我们一起打完这场。”苏密说。
“是。”
“我们又能站在一起了。”
两个人骑着战马,一同杀敌。这时候,只要想着杀死敌人这一件事,剩下的什么都不用想。无关其他,他们都深知对方是可以托付全部信任的人。
这一场结束了,下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苏昆仑跳下马,打算和几位主帅商议对策。苏密也下马,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差点被自己绊倒了。身边的护卫赶紧说:“臣该死。”
苏昆仑走过来,服了一把苏密,说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