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愠表情淡然,破天荒的没有与他争论,温飒藏在面具下的眉头皱起,为防万一准备先回到南疆军那里。
“温将军。”
谢愠站起身来,两人长身而立,面对面看着对方。
“不知道温将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温飒心脏“砰砰”的跳,直觉不妙:“什么话?”
谢愠慢条斯理的把棋盘收好,往秦军那边走去,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话,顺着风飘进了温飒的耳朵里。
“蛇钻窟窿,顾头不顾尾。”
温飒听到前几个字的时候就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他飞速上马,下命令。
“撤退!”
南疆军目露迟疑,但步子却跟着温飒移动,一路上温飒骑在马上开始想,秦兆布阵为了离国月国相斗,而秦兆会趁这段时间去打离国或者是月国,但无论是月国或是离国,他们都有残余的兵力驻扎留守,秦兆不可能很快赶回来,而且支撑阵法也需要耗费心神精力。
为了保证胜算,秦兆从秦大营先后调走十五万人,去掉先前损耗的秦国兵力,此时秦大营里满打满算还有几万人,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来打秦大营,胜算极高,彼时离,月,南疆兵力消耗极高,而秦离偏不愿动大秦,如今离国跟月国兵力正在消耗着,他提前收到西将军的消息,跑来秦大营钻空子消耗他们的兵力,不至于让秦大营的兵力太多。
但他忘了,他可以钻秦大营的空子,秦军也可以钻他的空子,但不是离国的空子!而是他南疆!他们国家本来就人少,南疆王仗着离国跟月国在开战,他们国家离着大秦又远,就把精兵全都派给了离国,剩下些老弱病残,此时离国月国正在对战,无暇顾及后方,而从离国后方绕道到南疆极近,就算他秦兆此时没有精力分心,但他谢愠可以啊!
温飒想到此处简直气的吐血,怪不得谢愠那种性格输了棋还那么淡然,他还当他是棋品高,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愠输了那局棋,却下了一手精妙绝伦的棋外棋!
...
秦兆看着人来人往喜不胜收运粮的秦兵,脸上带着淡笑:“差不多了,走吧。”他本转身想先行,腿却一软,不动声色的扶住了身旁的大树,装作不在意道:“宋将军,从这月大营里寻辆马车来,本王累了。”
说实话宋秋风也累了,但每天高兴的往车上装大量粮食的喜悦盖过了他的疲劳,秦兆不提没事,一提他才感觉浑身乏力,命人找了辆马车,秦兆刚进去坐下,就听帘子外面有人跟他说话。
“王爷,能不能让末将也上去坐坐,就坐一会啊。”
“上来吧。”
秦兆跟宋秋风坐在马车里,虽是马车但为了跟上秦军的行进步伐,驾驶的也是极快,马车一路颠簸摇摇晃晃,秦兆感觉一股血涌上了喉咙,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宋秋风,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了。
行军打仗没有那么多讲究,马车也很简陋,路上也是不平,人人都忙着打仗了,实在没功夫处理碎石密布的道路,马车轱辘压过一颗较大的碎石“咯噔”一声的冲撞,秦兆那口血再也压不住喷了出来。
宋秋风错愕的看着他,刚要出声就被秦兆打断,他冲宋秋风摇头,快速点了身上的几个穴道:“加快速度,阵破了。”
宋秋风扯开帘子,冲外嘶吼一声:“全军加快速度!!!”
“是!!”
喊完后,宋秋风担忧的看着秦兆:“王爷,你跟我说实话,那个阵法是不是让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那么强悍的?”
秦兆惨白一张脸,勉强笑了笑:“支撑那么大的阵法自然耗费精力,修养几天就好了,此事不要告诉谢将军,我怕他担心,我们此次深入月国,阵一破我怕他们会回过神来,要是我们在这里被堵住了那可真就是孤立无援了。
”
...
秦大营里
小将惊喜的赶了回来去见谢愠,并交上了他们此地扫荡来的药草,南疆多山少粮,但药草极多,南疆人也常用药草换粮食,在这军营里,可以治伤的药草比粮食更为珍贵,毕竟人可以饿几天肚子,但伤拖一会不治可能会直接送命。
谢愠抚摸着那些珍贵的药草:“这次干的不错,副将军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小将有些骄傲:“谢将军,不止这些,还带回来了些其他东西,您去清点清点。”
“其他东西?”
“是啊,我们....”
谢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中途没有遇上其他人?”
小将一愣:“没有啊...”
谢愠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心情烦躁:“你从哪儿条路回来的?”
小将看着谢愠脸色不善小心翼翼道:“我们从离国后方回来的,那条路最近。”
“什么?!”
谢愠抬高了声音:“你们从离国后方回来的没有遇到敌军?”
小将小声道:“是啊,我们没有遇到敌军,可能是运气好吧...”
什么运气好?
谢愠猛灌一口茶,却压不下心里的火气,温飒已经发现他摆了他一道,若是他着急回南疆他还不怕,他留了人接应小将的队伍,许是被他气到了,温飒直接去了月国堵秦兆他们!
千不该万不该,谢愠痛恨自己多说了那句话,虽然不说那句话温飒也很快就知道了,但不说好歹会拖延一段时间!他现在只希望秦兆的阵法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
秦兆这边着急赶路,内心祈祷千万不要出差错,马车外却有人惊呼大喊:“不好了王爷,南疆军打过来了!”
南疆军?
秦兆压下气血翻涌,哑声道:“冲破包围,不要停顿,速回秦大营。”
南疆军敢在此时前来,定是战力浑厚,不怕后有月军前有秦军的包抄,看来月军战力真是不太强,以多打少还被对面打的这么惨。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秦兆毫无防备,单膝跪地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吓坏了一旁的宋秋风。
“不要声张,无碍。”
秦兆撑起身来,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一样,他走下马车抱着双臂打趣的看着对面骑在马上的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秦大营的耻辱温将军啊。”
温飒嘴一抽,对这冷嘲热讽的开场白莫名的熟悉,甚至心里隐隐有点发慌,之前谢愠跟他这么说的时候,可是把他好一顿算计!于是这次温飒不打算跟秦兆耍嘴仗了,打算速战速决。
“秦馥王抢了月国这么多粮草不厚道吧?若是你把这些粮草全都交出来,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看着秦兆警惕的眼神,温飒面具下的脸毫无表情,嘴上说的是商量,手上却打出了进攻的姿势。
两军突然开战,秦兆听多了这声音,竟觉得有些熟悉,他抱臂站在一边,似玩味的看着,实则心里心虚的很,温飒似乎一眼看出来他的异样,点出:“王爷维持那么大的阵法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秦兆心里一紧,面上不显,装作毫不在意活动了活动手腕:“是啊,这几日忙着运粮太累了,要不怎么说我操心呢,我堂堂一个王爷做事命令手下人去做多好,今儿个我才算是想明白了。”
温飒直勾勾的看着他:“王爷是懒得动手呢,还是已经动不了手了?”
糟糕!
被他看出来了!
秦兆用两指慢悠悠的从怀里夹了一颗灰不溜丢的珠子出来:“看到你们我还真是懒得动手,这样吧卖你个面子,我就动动两根手指算了。”
话音刚落,珠子被秦兆掷飞到了南疆那边“轰隆”一声的爆炸声响在地下炸出了一个坑,也炸飞了身处其中的一群南疆士兵。
温飒不做声响的看着那个炸出来的坑:“据我所知,此乃岱岳剑宗的霹雳弹,是六弟子清绯也就是唐门的公子唐绯所制,威力巨大,但携带沉重,王爷怕是就带了这一颗吧?”
秦兆无声沉默,这温飒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连此事都能调查到,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南疆士兵的招式越来越凌厉,在他们身后也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听声音凌乱无比,实在不像军队里的严整,更像是在逃命般的惊跑。
月国士兵刚从屏障里跑出来,就跟南疆军秦军撞见了个面对面,登时一颗心都凉了下去。
温飒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大批南疆军铺天盖地朝着他们杀了过去,此时场上有三国的军队,却是一国追着另外两国的人打,秦军本来高兴的心情都消失了,面对此时的局面都变得惊慌,一个不留神便被南疆的弯刀砍下了头颅。
秦兆心发寒的倚着马车边,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是是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他倒是想上前杀敌,可布阵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他现在靠在马车边上才勉强支撑自己没有歪倒,手指连动一动都费力,更别说拔剑了。
本来他算计着,他们可以在屏障消失前离开月国,就算延迟了一些时间,他们跟月国军队直接碰上,此时的月军也元气大伤,定然拦不住他,但他失算了,他没能长时间维持住屏障,甚至被南疆军找了过来追着打。
情势一下低迷,秦兆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南疆军跟月军身后却传来了求救声,秦兆耳朵竖了竖,难道离国跟南疆翻脸了?真要如此,这可太好了。
出乎他的意料,南疆军身后隐隐约约现出了一道人影,一袭白袍,剑招凌厉,似乎带着剑气?一把普通的剑在他手里挥出了残影,一路斩杀过来,剑上却干净如新,周围的士兵纷纷退让,不敢阻拦这尊杀神,就连温飒都退避三舍,不敢上前试探。
当之无愧的千军万马避白袍。
眼见着这人就要杀过来了,宋秋风扯着秦兆的袖子让他快走,侧头一看,秦兆却红了双眼。
“大师兄”
清之走到他面前,扔下了手里的剑,带着笑意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
“阿兆,是我”
☆、第七十一章 镜中花
清之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粹,眼神温柔如一汪暖洋,秦兆透过他的眼神,感觉自己要溺死其中,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激动愉悦了起来,秦兆与清之对视着,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大师兄的样子在他眼里模糊了起来,整个世界开始倒转。
嗯?
谁吹灭了烛火。
秦兆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太久太久,整个人起起伏伏的仿佛飘在水上一样,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真的坐在一梭小舟里,浮荡在水面上,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舒展。
清澈见底的河水,低头就可以看到水中的游鱼来回穿梭,泛起的涟漪被舒适的日光打下来,晶莹剔透,河水里的草青翠欲滴,像是被人娇养呵护过一般,河岸上的柳树枝干歪向河里,柳枝倒插如水中。
天上的白云慢悠悠的飘着,山林间有清脆的鸟鸣声,鸭子的羽毛嫩黄,像是细心打理过一样,果树上有鲜红的果子,一串一串压弯了枝头,一望无际的花海从河边蔓延而来,花海后面是被草染绿的起伏小山,一位白衣少年正拿着鱼篓立在岸边,似乎看他多时了。
像是终于被发现了一样,他好看的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提着鱼篓往小舟上而来,奇怪的是他可以在水面上行走,鞋面半点没湿,秦兆眼睁睁的看着他上了小舟。
头顶上舒适的阳光开始变得强烈刺眼,视线里本来舒适的场景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有些焉,秦兆趴在小舟上,伸手探了把河水,上面一层热乎乎的,再往下是冰冰凉凉的感觉,这种感觉缓解了阳光的照射,秦兆眯着眼舒服的趴在小舟上睡了过去。
...
再一睁眼时,秦兆疑惑地看着上面的木板环视四周,清淡雅致的小木屋,呼吸间有淡淡木香味,他正躺在一架竹木床上,屋子中央放置了一张竹木桌,还有两张竹木椅,靠窗的位置搁了一张檀木的柜子,上面摆着精致的香炉,袅袅的安神香正随着微风变幻着形状,四周墙壁上挂着字画。
房间不大,但陈设少显出了空旷感,但一尘不染看起来像是被人日日打扫,秦兆下床一一走过字画,令他惊讶的是,这上面画着的人,竟然是他跟大师兄,有他们两人河边垂钓的,有一人作画,一人研磨的,还有出游时候的画卷,像是点滴记录下他们的日常生活。
秦兆略带惊讶,走到房门口,双手一推,满面微风卷进屋来,入眼是一片碧绿的菜地,鸭群不怕人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是在巡视领地般,不远处有片葡萄架,藤蔓缠绕在架子上,果子松散垂下,架子下阴凉处有两张竹木摇椅,一张上面正坐着个人,半眯着眼,悠然自得。
看到他走出来,清之自摇椅上看着他,眉眼柔和。
“阿兆,醒了。”
秦兆哑然的看着这一切,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用牙齿在嘴里咬了一下,“嘶”,疼痛让他清醒,眼前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似乎不明白他站在门口做什么,清之笑着起身上前拉过他的手:“我们阿兆是不是睡迷糊了?”
秦兆试探道:“大师兄?”
清之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看来真是睡迷糊了。”
鸭群“嘎嘎嘎”的叫着,有几只胆大的踩着他的鞋面踏了过去,阳光照射下的泥土泛着清新的气息,竹子做的青翠竹屋就在他身后,窗户里的安神香正静静的焚着,他吸一口,鼻尖留下了淡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