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鸡飞狗跳的出了毓秀宫。
刚清净了会儿,小乐子又来了。
外头天气太热,他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汗珠子。
韩清漾诧异的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说着对着多子使了个眼色,多子倒了碗酸梅汤递给了小乐子。
小乐子接过碗,谢了恩。
韩清漾道:“喝吧,喝完再说。”
小乐子应了是,喝完之后只觉浑身舒爽,连说话都利索了些。
“师傅让奴才来跟娘娘说一声,这大日头的,陛下去了昭纯宫。”
韩清漾面色一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炎宗的出生之日,便是他母亲的命丧之时。普天同庆的万寿节,于周炎宗来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韩清漾一路赶到昭纯宫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薄汗。
烈日之下连丝丝的风都没有,树叶卷曲着蔫蔫的挂在枝头,蝉鸣声愈发显得刺耳。
跟夜晚比起来,白日里的昭纯宫更显破败,高高的屋檐上有生出的野草,东一颗西一丛,周围是密密匝匝的野草和树荫,将整个宫殿隐在了大片的阴凉下。
刚到树荫下,韩清漾便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周炎宗负手站在日头底下,明黄的龙袍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凉晃眼的光泽。
他走了过去,立在他的身旁。
周炎宗一下朝便来了这里,他虽没见过母亲,可梦里却无数次的梦到了,那妇人虽面容不清,可他却能感受到她的慈祥和温柔。
“你来啦?”
他伸手握住了韩清漾的手。
若是放在平日里韩清漾定会抽开手的,炎热的夏日里手拉着手,都是汗渍,一点都不浪漫。可现在他站在周炎宗的身边,却只想将人拥在怀里。
烈日灼灼,两人静默而立。
没过一会儿,周炎宗叹了口气,“咱们回去吧。”
韩清漾垂着眸子跟在他的身侧。
“今儿是陛下的好日子,也是我第一次和陛下一起过生辰,陛下难道不高兴吗?”
周炎宗的声音闷闷的。
“孤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以往的二十二年里,从未有人陪在他的身旁,可今年不一样他有了韩清漾。
......
养心殿。
韩清漾将大红的衣裳在周炎宗的身前比了比。
“陛下,便试一试可好?这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亲手做出来的。”他将手递到了周炎宗的跟前,“陛下,你看我的手上都布满了伤痕呢,你要是不穿,对得起我吗?”
周炎宗垂眸看了看,果见粉粉的指腹上有许多细小的伤,他抓着他的手,挨个亲过了他的指尖。
韩清漾羞的缩回了手。
“陛下......”
这一声唤的百转千回,勾人心肠。
周炎宗接过衣裳,目光火热的盯着他白皙的面容瞧。
“想要孤换也可以,清漾得陪着我一起穿。”
韩清漾“啊”了一声,“可是我只做了这一件。”
周炎宗毫不避讳的开始脱衣裳。
“你别忘了,孤是皇帝,想要任何东西,都是即刻就有。”
他对着外头吩咐道:“汪寿,去库房里找找,找一件红色的衣裳过来,要最华贵最好看的。”
夏日的衣衫单薄,只转眼间周炎宗便脱的只剩下亵裤了,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来。
韩清漾羞的忙垂下了眼眸。
周炎宗却勾起了唇角,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触手坚硬,像是石头一样。
......
宴会设在清凉殿中。
清凉殿坐落于高处,假山流水,绿树成荫,又临着太液池,最是夏日避暑的清凉去处。
夜色渐渐落幕,倦鸟归巢。
丝竹声穿过被清风扬起的薄纱,传到很远的地方。
许是周炎宗积威太过,即使在这欢庆的日子里头,也只闻窃窃的交谈声,觥筹交错间甚是没有意趣。
韩清漾着一身大红衣裳,坐在周炎宗的边上。
汪寿办事倒是稳妥,找了件前皇后的嫁衣,正红的衣裳上绣着金黄的凤凰,凤凰展翅,华贵无匹。
韩清漾坐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
忽的似是有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猛地瞧了过去,可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好奇的看了看徐至诚,方才目光是从他那个角度看过来的。
周炎宗瞧出了他的异样,偏头在他耳边道:“这种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况还是上了年纪的,最不中用。清漾若是想看,便看孤吧。”
他握住了他的手,眼底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借着这几分醉意,他愈发的大胆起来,伸手便摸向了他的腿。
韩清漾将他的手拿开。
“陛下醉了,没的弄脏了我的衣裳。”
周炎宗抓着他的手没松,“孤不怕脏了衣裳,清漾便......”
桌子底下,手中传来的热度,让韩清漾惊的半天都合不拢嘴。
大胆。
太大胆了。
当着群臣的面,他怎么敢?
周炎宗神色迷离。
“清漾,你动一动......”
......
宴席草草结束。
周炎宗牵着韩清漾从上头走下来的时候,两人皆是一身大红的衣裳,仿佛是一对新婚夫妇一般,红的喜庆,红的刺目。
待到周炎宗离开后。
徐至诚阴沉着脸对着身后的随从低喝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咱们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那随从虽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
说话声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你放心,等过了今晚,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养心殿的门刚一关上。
周炎宗就将韩清漾搂进了怀里,低头吻上了他水润润的红唇。
韩清漾只觉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周炎宗才松开了他,走至桌旁,倒了两杯酒。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韩清漾。
然后穿过他的臂弯,勾起了手臂。
“清漾,今儿你穿了皇后才能穿的凤袍,如今咱们又喝了交杯酒,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周炎宗的人了。”
他仰头喝下杯中酒,目光灼灼的看着韩清漾。
韩清漾也仰头喝下,只觉如坠云端,连脚下都软绵绵的。
周炎宗的眼里燃着簇簇的火苗。
“你可知七月十五,除了是孤的生辰之外,还是什么?”
韩清漾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头。
周炎宗搂在他腰上的手臂用了几分力。
“七月半,也是鬼节。传说这一日阴司大门敞开,无数冤魂都会跑到阳间来。就为了这个,当年的钦天监便断定我是不祥之人,会克死我身边所有的亲近之人。”
韩清漾双手环着他的劲腰。
“可巧了,小时候也有相师给我算过命,他说我的命可硬了,如那野草一般强韧。如此可见我与陛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炎宗捧着他的脸,重重的亲了下去。
“答应孤,接下来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得好好活着。”
韩清漾狐疑的抬头看他,总觉得今晚的周炎宗有些奇怪。
“陛下?”
周炎宗扯了扯唇角。
“孤也答应你,孤也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韩清漾虽觉得奇怪,可眼下心里头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让他无暇去顾及这些。
“陛下且稍等等,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陛下呢。”
说着便转身向殿外跑去,扬起的裙角将他细瘦的身影勾出了灵动轻盈的感觉,仿佛是壁画上飞天的仙子。
待殿中恢复了寂静。
周炎宗眼底的痴迷之色瞬间收敛去,换作了平日里的冷意。
他对着暗影处低声道:“外头现在什么情况?”
黑影的声音又冷又硬,不带丝毫感情。
“永寿宫和外头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周炎宗沉声道:“按计划行事。”
韩清漾小跑着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托盘,脸上还沾了些面粉,鬓边的发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可眼睛里却满是星光。
托盘上的瓷碗里冒着袅袅的热气,他刚一进来殿中便飘满了香味。
他将长寿面端到了周炎宗跟前。
“陛下,快趁热吃了吧。”
周炎宗愣了许久。
只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面条,汤汁晶莹透,上头飘着些油花,洒了些葱末,极为普通,却又极为温馨。
这是他前半生里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面条的粗细有些不均匀。
韩清漾有些尴尬的搓着手解释道:“我的手艺有限,可御膳房的师傅们说了,像我这般能一次性就擀出来不断的面条,已经是天资很高的了。”
他眼巴巴的盯着周炎宗吃面。
“陛下,这面条可得吃完了,一口也不许剩,这样才能如这面条般健康长寿呢。”
氤氲的热气似是熏着了眼睛。
周炎宗只觉眼睛涩涩的,他大口的吃着,心里早已软成了一滩春水。
洗漱完之后,韩清漾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脑后。
周炎宗取了干帕子替他擦干,动作既笨拙又小心。
偶尔韩清漾“嘶”一声,他的手就颤一下。
韩清漾鼓足了勇气,将他手中的巾帕扔至一旁,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他。
“陛下,我想...我想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周炎宗抱进了怀里。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韩清漾泛起了疑惑,“可是,陛下待我这般好,我不想再骗你了,其实我是......”
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不光不能说话了,连身体也动不了了。
他急的都快哭了。
周炎宗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清漾乖,等过了今晚,我们便可以远走高飞,到时候我当山大王,你当我的压寨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想当皇帝只想谈恋爱的周炎宗。
第36章
周炎宗这个混蛋居敢点他的穴。
韩清漾恨恨的瞪着他,只是看着看着眼前就已模糊成一片,心里头的委屈与慌乱化作了无数的泪珠,一颗一颗的热泪贴着脸颊往下滚落。
周炎宗心疼坏了,低头吻去了他的眼泪。
咸咸的,涩涩的。
“你别怕,也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等到了城外自会有人替你解开穴道。还有多子和多福我也一早就让人安排好了。”
韩清漾心里头像是堵了块巨石一般,他气周炎宗对他的不信任,他们明明已经都那么亲密了,而且他都打算坦诚的告诉他所有的秘密了。
为何周炎宗还是那么不信任他?连要做什么都不肯跟他明说。
只这生气里头,又有着无限的担忧,他觉得周炎宗似乎是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什么叫等过了今夜他们便可以远走高飞了?
难道他连皇位都不要了吗?
韩清漾知道他这个皇帝当的不开心,可他又不是那等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只要他说,他一定会放下一切跟他走的。
此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倔强的闭上了眼睛。
周炎宗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跟着背过身去,挥手道:“将人送出城去。”
待到人被送走之后,周炎宗静默良久。
“汪寿,将东西抬进来。”
......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辉之下,依稀照出了隐藏在树林里的身影,远处偶尔传来几道夜鸟的叫声。
林间蚊虫众多。
“啪......”
戚猛蒲扇般的大掌直接呼在了脸上,“他娘的,居敢吸老子的血......”
李壮偏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这厮智商堪忧的无奈模样。
蚊虫在耳边“嗡嗡”的叫着。
戚猛不时拿手挥了挥,“壮子哥,你说咱们就守在这吗?要是九哥那头.......”
李壮正色道:“九哥让咱干什么,咱就干什么,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况且九哥现在得了个美娇娘,正如胶似漆的,哪里舍得就这么死了?”
戚猛嘿嘿的笑着,无比认同。
“那是,那是。”
李壮望着京城的方向,高高的城墙和那些屋檐飞角在夜色里只有一抹剪影,似是水墨画一般,而整个京城又似趴在暗夜里的巨兽。
“人怎么还没到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争吵声。
戚猛刚一转身,手臂上就传来了痛感。只见多子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冲过来,张口就咬在他的手臂上。只是他久经沙场,早就练成了一副钢筋铁骨的身子。
他揪着多子的后衣领,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
“你属狗的吗?怎么见人就咬?”
多子恨恨的看着他,“你才属狗的呢,你全家都是属狗的。”他踢着腿,划拉着手臂,奈何够不着,只像是在半空中泅水似的。
戚猛不愿跟他计较。
“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家主子一会儿就到,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他一甩手将人扔了出去。
多子身子单薄,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他心里又委屈又害怕,索性坐在地上便不起来了。
宴席刚散,他和多福便随着那些官员一起出了宫,跟着又出了城。
现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连韩清漾的面都没见着,他和多福长这么大就没跟韩清漾分开过,他垂着脑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