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晃了晃脑袋,低声嘟囔着。
“怎么哭着哭着又生气了呢?”
......
韩清琅离“家”出走了,直接回了宫里。
起初睿亲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照样的喝酒玩乐,有几回醉醺醺的回家后,见桌旁再无人候着,心里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是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去了宫里。
说是给周炎宗和韩清漾请安。
韩清漾见他这般模样,故意道:“今儿便不留你用午膳了,午后我跟你皇兄还有事呢。”
睿亲王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问。
“那...那个清琅还好吗?”
韩清漾掀了掀眼皮。
“好,好得很啊。他是我的亲弟弟,在我自己的宫里还能让他受了委屈?”
睿亲王被堵的哑口无言。
末了又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是问他有没有提起我?”
韩清漾矢口否认。
“他天天带着太子玩,哪里有时间提你啊?”
睿亲王铩羽而归。
晚间。
待太子睡着之后,韩清漾拉着弟弟去了外间说话。
“差不多得了啊。”
韩清琅垂着头,盯着脚尖。
“我就是有点拿不准,要是王爷他对我,跟炎宗哥对你的感情不一样怎么办?或许他只是可怜我呢?又或许......”
韩清漾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去争取的,睿亲王样貌出众,身份自不必说了,全京城里多少人家的姑娘都盯着呢,你若是慢了一步,回头王爷娶了旁人,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卖你,你哭都没地方哭。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他吗?”
韩清琅双手不安的绞在了一起。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嗯”字。
......
隔天。
韩清琅回了睿亲王府。
睿亲王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韩清琅却不进家门,只站在门外。
“府里的那些歌舞乐妓,你打算如何处置?”
睿亲王站直了身子。
“发回本家就是,若是没有亲人,一律打发到庄子上去。”
韩清琅又问。
“那以后还不着家吗?”
睿亲王连忙摇头。
“不了。”
......
大婚之日选在了春日。
春光如许,惠风和畅。
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比过年还要热闹呢。
忙碌了一日过后。
睿亲王带着几分醉意进了屋内。
烛光下韩清琅满脸绯红,他走了过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吻上了那红艳饱满的唇。
一吻结束。
韩清琅微微喘息着,“你何时对我动心的?”
睿亲王想了想。
“或许是那一夜你浑身湿透晕倒在府门外的时候,我抱着你回屋的那一段路上,我的心慌得厉害,只不住的祈求漫天的神佛保佑你无事,又或许是那一夜你站在桂花树下的那抹笑容......”
说完他又反问道:“你呢?你何时爱上本王的?”
韩清琅脱口而出。
“那一夜你说我笑起来好看的时候,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得到别人的称赞。”
喝过合卺酒之后,睿亲王将一个匣子交给了韩清琅。
“打开看看......”
韩清琅疑惑的打开了匣子,里头放了好几样东西。
睿亲王解释道:“这里头有王府的地契房契,还有王府的令牌,以及账册等等,以后就全都交给你了,你得替本王掌好这个家。”
韩清琅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我怕我做不好......”
睿亲王握着他的手,柔声道:“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走路的,不会咱就慢慢学,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会的。”
韩清琅主动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周朝敦,你真好。”
睿亲王挑了挑眉。
“真要想谢为夫,这个可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睿亲王:全文结束了,我终于拥有自己的名字了。
剩下还有两章是主角们的甜蜜日常啦。
第70章
白思思的师傅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暮春时分。
柳絮翻飞,犹如落雪。
远处的官道之上,车马如织。
韩清漾为表重视特意到城外迎接,这会子已经日到中午,人还没到,他倒没什么,只安心的立在树荫下,一旁的周炎宗却冷着一张脸,冷言冷语的絮叨了起来。
“这人为免也太拿自己个当回事了,我们两亲迎他居然也敢迟到?”
“都过了饭点了,不等了......”
他说的极为不耐烦,抓着韩清漾的手腕就往回走,韩清漾立在原地不动,周炎宗见拉不动,只回身看着他,“你不走?”
人人都怕他周炎宗,他可不怕,他朝着他扬了扬下巴,态度极为嚣张。
周炎宗恨恨的撸起了衣袖。
“你要是不走,我可就动手了。”
说着便将人横抱而起。
韩清漾吓的忙勾住了他的脖子,笑的一脸明媚。
“周炎宗,你敢走一步试试?”
周炎宗在心里骂了句,脚下步子到底是没敢动,后又觉得这样太过窝囊了些,于是趁着韩清漾不注意,往前挪了半步,心里瞬间熨帖痛快了起来。
这个家到底还是他说了算的。
韩清漾瞧出他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伸手在他额上点了一下。
“人家不远万里来到咱们大周,那也是为了救你性命,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吗?”
周炎宗悻悻的。
先前白思思只用针灸控制住了他的血咒,真正的要彻底解决还是让她的师傅亲自来,这不等了又等,好容易将人给盼来了。
白思思师傅跟韩清漾母妃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他长叹了一声,“说起来也真是造化弄人,若咱娘当初没有下山,白思思的师傅现在就成咱爹了。”
韩清漾睨了他一眼。
“那是我娘,何时变成你的了?”
周炎宗勾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低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孩子都替我生了,怎么就不是咱娘了?”
韩清漾羞的满脸绯红,从前只觉周炎宗寡言少语,整天沉着脸,如今愈发的没脸没皮起来了。
两人正打闹着,就见一中年男子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
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样貌清癯,辅一走到跟前一双眼睛就盯在了韩清漾的身上,移都移不开。周炎宗有些吃味,将韩清漾拉至身后挡住。
“再敢多看一眼,就挖了你双眼。”
人与人的气场着实很奇怪,韩清漾虽不认识他,却也知道那是他要等的人,只是不知来人的名讳,只拱手行礼道:“老先生有礼了。”
周炎宗哼唧了一声,依旧板着个脸,示威似的紧紧的拉着韩清漾的手。
男子的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些沙哑。
“你便是阿瑛的孩子......”
男人身材瘦高,身上带着满满的风尘,面有倦色,想是赶路辛苦。
韩清漾忙恭敬的引着他上了马车。
男子上了马车后,掀开帘子深深的望了韩清漾一眼。
“你既是阿瑛的儿子,便喊我一声韩叔吧。”
韩清漾应了是,叫了一声。
“韩叔。”
周炎宗抵死也不愿让韩清漾跟他独处,“你刚才都没瞧见,那老男人见了你,连魂都丢了,我才不愿让我媳妇跟这种人待在一辆马车里呢。”
韩清漾又好气又好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周炎宗的脸上亲了一下。
“都当爹的人了,怎的愈发小气起来了。况韩叔喜欢的是我娘,你还真当你媳妇我是个宝贝,人见人爱吗?”
周炎宗脱口而出。
“你自然是宝贝了。”
是他的掌中宝,心尖宠。
韩清漾莞尔。
心里头漾起了一层苦。这天下间约莫只有周炎宗这个呆子会视他如珠似宝吧,其他人......
他又细声哄了他几句,然后也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向着皇宫而去。
“他很爱你?”
一上车就听到这句话,又是出自前辈之口,韩清漾窘的脸颊滚烫。
“让韩叔见笑了。”
韩自远垂下了眸子,自顾自的道:“我与你母亲本都是师傅收养的,我们无姓,自然都跟着师傅姓韩,我与你母亲自小同吃同住,一块儿长大。我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老死的那一刻。可惜啊......”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眸子,不再言语。
马车里很静,唯有车轮的吱呀声响。
半晌,韩清漾开了口。
“天山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次还劳烦韩叔跑这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韩叔若是喜欢这里,便在这里住下,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谢谢您不远万里前来的搭救之恩。”
韩自远“嗯”了一声。
“思思那丫头呢?”
韩清漾笑着道:“前些日子她说在京中待腻烦了,便收拾了行礼,去游历天下了。”
韩自远睁开了眼睛。
“这丫头......”
责备声里却满是宠溺。
韩清漾自然知道白思思为何要走,她好容易出来一趟,见了外头的繁华世界,如今正在兴头上,可不想听她师傅的唠叨,索性在韩自远来之前溜了。
走之前还拐走了朝云公主。
这两人一走,宫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往日里朝云公主都恨不得长在养心殿,好日日逗弄念安,如今乍然走了,还怪想的。
......
解血咒的法子,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
于周炎宗来说,只是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格外的香甜。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他六七岁的时候。
那年的冬天,边地下了很大的雪,天气冷极了。
有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们张罗着要去城外的河上捞鱼,他虽是个皇子,可在边地却没人在意他这个身份,连他自己都不信。
哪里有皇子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哪里有人敢欺负皇子的?
有人问:“唉,你去吗?”
小孩子天性就爱热闹,他忙不迭的跟在那些大孩子的身后,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朝着城外跑去。
一群人开始凿冰,下网,忙的不亦乐乎。
小小的周炎宗鼻下挂着两行鼻涕,吸溜吸溜的卯足了劲拉网,小脸被北风吹的通红通红。
又有人对着他喊,“唉,就你,前头的网好像卡住了,你去瞧瞧。”
周炎宗拿着衣袖抹了下鼻涕,又跑到了冰窟窿跟前查探。
谁知有人在背后使坏,推了他一下,他脚下打滑,跟着就滑进了冰窟窿里了。
入骨的寒意四面包裹而来,他原本就穿着破旧的棉袄,入了水后就愈发的沉了,整个人似是秤砣一样直往下坠,他拼命的滑动着双手和双脚。
可头顶的那一点光点,似乎越来越远了。
冰上起初的慌乱和叫喊声也越来越远了。
他要死了吗?
意识渐渐陷入了大团的黑暗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年都已经过完了。
他有些懊悔,因为过年的时候有新衣裳穿,还有好多好吃的,他这一病,就什么都没了。
又养了两个月,快入夏的时候,他的病全好了。
可守着他的蒋叔却不许他出去跟其他人一起玩了,他拿了竹条站在门边,吓唬他,“你要是敢出去,我就抽死你。”
周炎宗有些怕他。
因为他很凶,从来都不笑。边地里的大人和孩子也都怕他。
以至于后来他长大后,也不爱笑。
他总以为你只要不笑,别人就会怕你。
可是好景不长。
到周炎宗快九岁的时候,照顾他跟他相依为命的蒋叔死了。
起初他哭的不能自已,后来渐渐的就不哭了。
他冷静的看着蒋叔下葬,冷静的看着其他人将他们家里所剩不多的东西搬走,仿佛从来没他这个人似的。
那一个夜晚,他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一咬牙跑到了蒋叔的坟前,磕了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反正只要不在边地就行。
他一个人,走啊,走啊,翻山过水,后来到了一处城池。
这座城繁华巍峨,到处都是人,可热闹了。
他在城里游荡了几天,知道这里是大晋的都城。
一个人久了,他也想找个伴,可是城里的那些乞丐,见了他不是撵就是打,周炎宗气呼呼的跑远了些,暗道这些人不过跟他一样都是乞丐,干嘛还总要欺负他呢?
后来,经历多了,他才明白,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那些人想欺负你,无非是看你可以欺负,看你瘦小,看你无人照拂,就算欺负了也无事。
他像是游魂一样的在城里游荡着,无依无靠,无着无落。
又一日。
他好好的在街上走着,想着一会儿去哪里捡点吃的,却被人给推到在地上。有好几个人慌乱的踩着他的身上,连句道歉都没有。
他茫然的看着街上的情景。
听身旁的人议论才知道,原来是大晋皇帝最心疼的玲珑公主出街游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