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个人早早入睡,那边霍光正在对着白纸犹豫。
照道理说刘谈的私生活他不该管太多,也没有国相管到诸侯王床上的。
刘谈比起其他荒-淫无度的诸侯王要好上太多,到现在身边也不过一个陆悬而已。
不过霍光觉得刘谈还不如流连花丛,让那位小昆弥只是其中之一呢,也免得他在这里担心陆悬将来不干人事伤了他们家殿下的心。
霍光犹豫半晌决定还是给京里写了封信,自从上次给刘彻写信之后,刘彻就对他这种行为提出了表扬,并且还叮嘱他遇到大事一定要多多写信,免得北境王又报喜不报忧。
霍光还不知道刘谈和陆悬已经就两个人的未来谈过了。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年纪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意乱情迷不惧未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这么想,但他写完信也没急着发出去。
这种事情实在是逾矩,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只不过第二天他去跟刘谈报告这次损失,并且也把下面对煤矿的损失预估交给了刘谈。
他去的时候陆悬倒是不在,霍光随口问了句:“小昆弥不再?”
刘谈笑道:“他带着滚滚跑马去了,滚滚到这之后都没出过王宫,也是太委屈了些。”
霍光一顿,看着刘谈提起陆悬就面颊带红,眼中盈满笑意心中越发觉得不好。
对比一下就别宠幸美人时的状态,刘谈这样子反倒是像那些被宠幸之后满心满眼都是皇帝的美人啊。
霍光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是说道:“煤矿那边之前有人去看过,爆炸虽然炸塌了矿井,但也将不少煤炸了上来,现在那边正在捡煤,通过估算,这些煤供应长安或许没问题,殿下可以不用取消那边的预定。”
刘谈摇头说道:“不必,时间太紧,来不及做,今年优先供应北境国吧。”
霍光说道:“若是让那些匈奴去帮忙,倒也来得及。”
“匈奴?”刘谈第一反应以为霍光说的是陆悬带来的人,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西域那边的外族都是匈奴。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霍光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霍光见他有些疑惑便说道:“就是之前那些匈奴俘虏,他们因为之前跟着卫军候抵挡匈奴,也不好再把他们当成普通俘虏,怎么处理还要问过殿下。”
刘谈恍然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他都快把那些匈奴俘虏给忘了。
提及这些人他便有些好奇:“对了,我之前还没问过卫登,他是怎么收服那些匈奴的?”
匈奴俘虏在匈奴打过来的时候没有反水已经让他很奇怪,这些人居然还跟着卫登抵抗匈奴,就离谱。
霍光笑道:“此事臣去问过卫军候,卫军候说是那些俘虏主动的。”
刘谈:????
他见识少别驴他啊!
霍光解释道:“那些俘虏原本在匈奴也都是奴隶,大多境遇凄惨,到了殿下这里之后,虽然也要做工但至少能吃饱穿暖,比他们原本的生活要好许多。”
这下刘谈懂了,一时之间颇有些啼笑皆非,真是万万没想到。
刘谈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有功于北境,不如就提成民籍可否?”
霍光说道:“可提,但不可都提,先让卫军侯报功吧,依功划线。”
刘谈一想也是,第一开始带头的肯定是冒着风险,也肯定有不愿意但是盲从的,结果盲从跟带头的待遇一样,谁心里也不舒服。
他点头说道:“那好,有劳国相。”
霍光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告辞,便起身说道:“臣……”
他本想说臣告退,结果站起来行礼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刘谈衣领之下那些隐隐约约的红痕。
他顿了顿,迎着刘谈有些疑惑的目光平稳说道:“臣告退。”
说完他转头就将给刘彻的信发了出去。
彼时刘彻正在看刘谈给他的信,之前收到信的时候,刘彻拆信的手都有些抖,在看清上面写着没有受伤,李不厌和卫不疑等人轻伤的时候,刘彻这才放松地出了口气。
这几天给他担心得够呛,哪怕知道没有坏消息就代表刘谈没事,可他一想到他儿子刚十七岁就得去面对匈奴王他就止不住地揪心。
哪怕那位匈奴王也不比刘谈大上多少。
众人见刘彻表情放松就知道是有好消息,再看看一旁的太子,发现太子的脸上也戴上了笑意,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这几天至尊父子身边的气氛实在太过凝重,让大家都有些束手束脚,生怕做错什么被这对父子拿来出气。
刘据含笑说道:“阿弟果然是我大汉天赐良将。”
刘彻哼了一声说道:“你见有哪个良将把自己矿给炸了的?”
刘据听了之后也有些为刘谈心疼,但还是说道:“阿弟手上人少嘛,而且匈奴来的突然,他手下损伤也不多,从古至今能做到这一点的将领屈指可数,也就舅舅和表哥比阿弟强一些了。”
刘彻有些唏嘘:“若卫青和霍去病还在,哪里用得着谈儿如此冒险?”
刘据微微有些黯然,但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儿臣听阿姐说之前定过蜂窝煤的人家大多都没要赔偿,不仅没要,连原本的定金都没拿,说是要为大汉尽一份力。”
刘彻冷哼一声:“算他们有良心。”
刘据抿嘴笑,哪里是那些人有良心,根本是不敢要啊。
刘彻最近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处罚了一堆人了,赵破奴一家只是个开端,后面还有选军马的,传递消息的甚至运送粮草的都被罚了,反正就是牵连了一大片人。
但是要说他们完全无辜倒也不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还真的查出来了许多违法之事,比如说粮草里面掺沙子;比如说军马滥竽充数;再比如说舆图都没准备好还是北境王现提供——嗯,刘据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个借口。
可刘彻说有罪,那就是有罪。
这还没完,据刘谈所知正在往回赶的公孙敖也逃不掉。
对公孙敖他也很无力,颇为怒其不争,之前是没办法,他手上没什么人,现在……还是让他回来吧,别拖他弟后腿了。
刘彻一边跟刘据说话一边继续看信,然后就看到了刘谈对于乌孙的规划。
刘彻第一眼就看到了刘谈对地盘的划分,不由得笑骂:“小混蛋赢了一场就不知天高地厚,已经开始把狼居胥山都当做自己的地盘了。”
刘据眸光一闪:“阿弟是一直都想把狼居胥山打回来的。”
刘彻叹了口气没说话继续往下看,在看到羁縻州三个字以及对这三个字的阐述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直也有些拿不准对乌孙的态度,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对大汉而言十分有利,只是……恐怕很难,小乌孙怎么会同意?
他正这么想着一翻页就看到了刘谈写跟小乌孙的昆弥初步达成意向。
刘彻微微蹙眉,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这其中对小乌孙很有利的地方,更何况在有利政权都被宗主国控制,又有什么好?
西域小国的国王虽然大多目光短浅但也不是傻子,刘彻看不出陆悬答应的理由,哪怕刘谈详细写了陆悬的态度,他也觉得对方退让太多,这其中必有缘由,这个缘由搞不清楚,那就是一个隐患。
他想不明白就暂时先将信放到一边,反正只是意向还没完全同意,估计还要谈。
结果打开霍光的信看完之后,他看了看霍光的信又看了看刘谈的信,不由得冷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251章 [三更]251
刘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爹突然变脸,小心翼翼问道:“父皇?怎么了?”
刘彻直接点了点御案上的两封信说道:“拿去看。”
卜凡立刻上前一步将御案上的信拿下来给刘据送了过去,当然刘谈那一份只有最后关于羁縻州的提议那部分。
刘据拿过来先是看了刘谈的信,就如同刘彻一样,他也被刘谈的想法给惊到了,虽然看得出这只是一个大致概念,却给他开拓了一下思路,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等看完之后他还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一瞬间脑子里有了很多种方案,不过他没着急跟刘彻说,因为还有一封霍光的信。
他原本以为霍光也是说这件事情,还在纳闷,有什么问题不能先跟他弟商量好呢?干嘛还要分开写信?难道是吵架或者出现了分歧?
刘据想了一下,有点难以想象霍光跟人吵架的样子。
他对霍光跟人动手的印象还停留在幼年时期,刚到京城的时候,因为是官宦之子再加上有霍去病撑腰,有那么一段时间霍光也挺无法无天。
毕竟霍去病本来就经常被人说一句年少意气,他弟弟这样更是不奇怪。
只是霍去病病逝之后,霍光仿佛一夜长大,再没有那么荒唐过。
刘据脑子里想着这些,看了一眼霍光的信:“嗯?”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等到再一眼看过去,不由得瞬间火冒三丈,他的涵养在同龄人之中是拔尖的,但在刘彻那里就明显有些不够看,而且是在他爹这里,他也没有收敛,直接将那封信拍在书案上咬牙切齿说道:“陆悬真是……好不要脸!”
刘彻抬眼看了看他:“你怎么看?”
“我……”刘据抬头就想激情辱骂陆悬,同时还想隔离陆悬跟刘谈。
然而在对上刘彻的眼神之后,他就稍微冷静了下来,抿了抿嘴,半晌才有些不服气说道:“我……我不卖弟弟!”
给谁看,小乌孙如今正在陆悬的带领下如日中天,连匈奴都敢坑,未来发展不可限量,在这么好的势头之下,人家凭什么要将政权拱手相让?
就算刘谈写的再温和,世官、世土、世民这六个字已经昭示了羁縻州的属性,那就是你有自己的权利,但是这份权利是朝廷授予你的,如果朝廷不认可,那你就没有这个权利。
相当于是往陆悬的脖子上带了一道枷锁,刘据是大汉未来的主人,他的思维方式跟陆悬有的时候基本上是重合的,所以要是他,他肯定不同意。
可现在按照刘谈的意思陆悬除了在一些细节上有想法之外,别的基本都同意,那这其中肯定有刘谈的关系。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让人联想到什么,所以刘据才说他不卖弟弟。
刘彻沉默:“且不说这个,只说羁縻州,你觉得如何?”
刘据勉强平心静气:“阿弟这个想法很好,对大汉很好。”
他加上后面一句就是为了说对陆悬而言,这个条件不算什么。
刘据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他弟弟跟男人搅合在一起,他爹……就不说了,就算是他自己身边也有几个漂亮小郎君的,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他弟弟还没成亲呢!
刘据想到成亲不由得警铃大作:“父皇,阿弟一直不想成亲难不成……”
当初他就觉得刘谈跟陆悬的关系太好了一些,主要是他们两个交集并不多,但总能看到陆悬给刘谈送东西,或者出现在刘谈的庄园里。
那个时候他不觉得什么,现在想一想,莫不是那个小王八蛋早就觊觎他弟了?
刘彻冷哼一声,一时之间理智和感情在两头拉扯。
作为父亲,他想的是让陆悬跟刘谈分开,他们两个身份不合适,如果刘谈实在喜欢,他不介意送刘谈两个漂亮小郎君,就算刘谈喜欢那种长相,大汉也不是没有,或许不如陆悬,但胜在安全听话。
可作为皇帝,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儿子还是北境王,也没打算跟这个乌孙昆弥跑,而且还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找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
而陆悬能够同意,至少展示出了他的一部分真心。
对于大汉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
看看大乌孙,他们送出去了一个公主,说是盟友,不过也就是作为一个中立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而已。
刘谈凭一己之力将小乌孙变成大汉的羁縻州,这笔生意太划算,他也没有失去他的儿子。
可正如刘据所说,他不想卖儿子。
刘彻沉默半晌说道:“你给谈儿写封信,让他转告陆悬,若是陆悬有意,大汉可以出降公主。”
刘据对这个倒是接受良好,如果小乌孙成为羁縻州,那么也就相当于给公主找了个驸马,比和亲好太多。
他抬头看向刘彻问道:“公主的人选……”
之前给大乌孙直接选了刘彻的“亲生女儿”,刘据多少知道一点风声,但对外人而言,那就是刘彻的女儿,大汉的公主,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
刘彻随口说道:“石邑年龄与他相当。”
石邑说的就是石邑公主,是刘彻的第五个女儿,比丹阳公主小一岁,比陆悬小三岁,今年刚及笄,的确是年纪相当。
刘据暗搓搓说道:“父皇,不如直接给陆悬发国书。”
刘据承认他就是在给陆悬出难题,陆悬不同意,那么就不是真心诚意地归顺大汉,如果同意,那以他弟弟的脾气肯定不会再跟陆悬纠缠不清。
刘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别乱来,你总要想想谈儿。”
刘据想了想……更生气了,羁縻州的方案一看就是他弟弟想出来的,陆悬那个蛮人哪里值得他弟弟费心费力了!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听了他爹的话,低头给刘谈写信。
等刘据写得差不多给刘彻过目之后,刘彻伸手叩了叩御案说道:“今年东巡,把朔方加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