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做了一个手势让精锐团原地待命,然后将马交给苗瑞,自己上前给刘彻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长乐未央!”
刘彻回过神来连忙对他招了招手说道:“谈儿,上来。”
刘谈也不客气,起身就爬上了车架。
刘彻看着他上车的样子忍不住眼角一抽。
今天的刘谈原本想要穿一身劲装来的,然而他怕冷,于是就穿了好几层,导致他刚刚下马指挥队伍的时候还像那么回事,然后蹬车的动作就直接让他原形毕露。
刘彻把刘谈塞进了车里说道:“先进去。”
刘谈乐得去他爹的车里蹭熏笼,而此时陆悬已经慢条斯理地骑着他那标志性的黑色骏马走过来,下马行礼说道:“小王参见陛下,祝陛下长生无极。”
不得不说,比起刘谈,陆悬看上去更加像是那支队伍的首领。
不过刘彻知道,他儿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放任陆悬带着这么一支精锐在自己的地盘上晃悠。
刘彻对着陆悬点点头,十分和蔼说道:“辛苦乌孙王。”
陆悬低头:“陛下言重。”
刘彻跟陆悬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都没多说话,反正他们心里都清楚,该说话的时间在后面,没必要在这时候浪费时间。
刘彻回到车里,车队继续前进,陆悬则带着刘谈的队伍跟着走。
一走动,刘谈那支队伍可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上马下马整齐划一就算了,就连转向的时候都有条不紊,一点都不乱,看上去就让人赏心悦目。
刘彻通过车窗看了一眼之后问道:“那些兵是你带出来的?”
刘谈凑过去笑道:“是啊是啊,怎么样?我训的好吧?”
刘彻看向刘谈的目光充满怀疑,刘谈读懂了他爹的意思,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训练方法是我想出来的,当然是我训得!”
刘彻失笑,指着跟在陆悬身后的那个青年问道:“那是卫家的三小子?”
刘谈应道:“是的,卫登,别看长得可爱,挺有一股狠劲儿的。”
刘彻有些感慨:“当年卫伉不是这个料,我还以为他们三兄弟都差不多,没想到卫不疑和卫登倒是有些天分,还让你给减着了。”
刘谈顿时警惕:“父皇手下能人辈出,他们跟那些积年老将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
刘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行了,朕又不会把他们带走,看你吓得。”
刘谈立刻喊冤:“儿臣说的是真话嘛,父皇若是用得着,就算把他们带走又怎么样?”
刘彻立刻感兴趣问道:“哦?那你训出来的这支卫队朕也很喜欢,让朕带走如何?”
哎,他就知道给刘彻看了之后说不定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然而刘谈还是飞速说道:“父皇喜欢就带回去,反正我能训出来一支就能训第二支。”
他说得一点都不勉强,刘彻被他这大方劲儿逗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的确被这支队伍惊艳了一下,毕竟看上去是真的整齐划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队伍。
然而惊艳归惊艳,这支队伍的战斗能力谁也不知道。
若这只队伍的战斗力很强,明显留在北境国更有用。
一路上刘彻跟刘谈讨论有的没的,刘谈算了一下,在到达朔方城之前,他们还要在路上住一晚。
倒不是说路程很远,主要是刘彻的仪仗……大啊,而且人也多,皇帝出巡要突出一个沉稳又气势,不能看上去跟后面有狗追着一样吧。
好在金城郡的郡守早就安排好,直接修了一座临时官邸供刘彻下榻。
只不过哪怕是新修的,受限于金城郡有限的钱财,哪怕刘谈给他了一些补贴也不是特别好。
金城郡郡守这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大冬天的愣是冒了一头一脸的汗,说话都哆哆嗦嗦。
刘谈见他可怜,而且金城郡郡守一直都算比较老实的,所以也帮他跟刘彻说了点好话:“父皇,今晚委屈您一下,金城郡太穷了,弄成这样也不容易。”
金城郡郡守听到都要惊了,这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他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人敢这么跟皇帝说话。
然而刘谈就是敢,这份底气不是来自于刘彻的宠爱,而是来自于他之前的那场大捷。
刘彻现在需要这样一个人守住北境国,守住了北境国长安才能高枕无忧,所以刘谈现在基本上是属于在刘彻面前越来越放肆哪一种。
刘彻倒也不那么在意,说是委屈,他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也就比未央宫小了一半吧,一晚上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
是以他笑道:“无妨。”
转头还夸赞安慰了金城郡郡守几句,顺便给了赏。
金城郡郡守结结巴巴谢恩出去之后才擦了擦满头的汗,心中暗骂了一句。
当年西安阳郡郡守那个死鬼,哦,是原本那个郡守,还曾经说北境王是被发配过来的,肯定是不得皇帝喜欢。
当时他们都信了,现在……看看这是不喜欢的样子吗?
陛下每年都东巡,结果今年直接巡到北境来了。
更不要说北境王跟陛下说话的那股亲昵劲儿,寻常父子也不过如此了!
金城郡郡守带着自己破碎的三观跑过去安排巡逻食物等等事宜。
结果没想到这两样没有一样他能插上手的!
巡逻的话不提刘彻带来的羽林军,就连刘谈带来的精锐团也比他安排的人看上去像样。
不对,应该说羽林军也不如精锐团像样!
至于饭食,刘彻的饭食当然不会随便交给别人,别说他了,就连刘谈都识趣的没过多插手。
等到了长寿宫,当然是他来安排,不过那个时候刘彻那边会有人检查食材之类的,如今在金城郡就不要那么费事了。
刘彻吃饭的时候不仅带上了儿子,顺便还带上了陆悬,十分亲切的慰问了陆悬,陆悬回答也十分得体,看上去其乐融融。
然而以刘谈如今已经增长了一点的政治素养来看,刘彻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挖坑,并且在套路陆悬。
陆悬虽然看上去说了一堆,但实际上回答得滴水不漏,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哦,也不能说是没透露,透露了一部分,不过那部分都是陆悬想要让刘彻知道的,算是让刘彻对现在的小乌孙有一个大致概念,展示一下小乌孙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乌孙了,也算是给自己增添一些筹码。
刘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啧了一声,两只狐狸!
身为一介凡人,他感觉跟这个场面有些格格不入,只好埋头吃饭。
刘彻眼角余光扫过,忍不住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吃饭吃的脸都快埋碗里的货真是他那个把乌师庐都打跑了的儿子吗?
吃完之后,陆悬识趣的告辞去休息,将空间留给刘彻父子。
刘彻对着刘谈懒洋洋地招了招手说道:“小猪,过来。”
刘谈:????
你才是猪!
刘谈刚走过去就被刘彻捏了捏脸说道:“吃了那么多怎么也不见长肉?都吃哪里去了?”
刘谈大惊:“您是养不起我了吗?居然嫌我吃得多?”
刘彻大笑:“你哪儿用得着朕养?”
别以为他不知道碎邪金现在卖的多贵多抢手!
刘谈顺杆爬:“是的,现在该儿臣孝敬父皇了,等明天先去行宫,找时间再带父皇去看朔方城。”
刘彻拽着刘谈进行饭后散步,刘谈一看要出去就深吸了口气。
刘彻斜眼看他:“做什么?”
刘谈深沉说道:“鼓起勇气面对寒风。”
刘彻忍不住又笑了,一旁的卜凡心说自从出门之后,今天大概是陛下笑的次数最多的一天了。
之前大老远跑到蓬莱都没有见到仙人,连仙迹都没发现,可有两个人说见过仙人,结果一问还是刘谈曾经戳破过的谎言,直接就是俩骗子!
皇帝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途中还见了昌邑王和齐王,这两位见到皇帝就开始诉委屈,里外里都是想要回长安的意思,齐王甚至还安排了齐王太后跟皇帝偶遇,让皇帝倒尽了胃口。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刘彻十分不开心,也就是想要见刘谈的念头撑着让他继续东巡,要不然真是分分钟要回到长安了。
当时卜凡就很担心这要是到了北境国更不开心怎么办?
的确,越接近北境国皇帝就越不开心,他已经十分担心了,现在好了,还是北境王有办法,终于让皇帝的心气儿顺了。
顺了心气儿的刘彻就算面对寒冷都没那么不高兴了,他一出门就看到外面有站岗和巡逻的,其中羽林军一半精锐团一半。
刘彻看了看羽林军又看了看精锐团。
一时之间,还真的有点心痒。
不得不说,精锐团往那里一站精气神就体现了出来,腰杆笔直,姿态如出鞘利剑,虽然长得看上去不如羽林军,但一眼过去比羽林军赏心悦目多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人走路的时候都是整齐划一的动作,前后转动作都一致。
原本要散步的刘彻竟然就那么硬生生的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刘谈的心……也跟着冬夜里的寒风一样哇凉哇凉的。
他忍不住沉思,之前他还安排了阅兵,等阅完……他是不是可以打算重新招人了?
第287章 [二更]287
刘彻看完之后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怎么训的?”
刘谈带着淡淡的忧愁简单地说了一下训练方式,刘彻有些意外问道:“怎么想出这些的?”
刘谈趁机灌输:“令行禁止嘛,要让他们把上级的命令反射性地遵从,这样行动能力可以提升很多,也能及时完成将领的部署。”
刘彻听着倒也觉得是这么个意思,又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换岗精锐团,若有所思问道:“训了多久?”
刘谈歪头算了算说道:“小半年吧。”
刘彻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刘谈:“小半年?就训这个?”
刘谈叹气:“没办法,他们一开始不习惯,原本也都是农民,如果是从军中抽调会好一些,不过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所以就先随便选了点人试了一下。”
刘彻问道:“想都用上?”
刘谈跟得紧紧的:“有这个想法。”
刘彻问道:“那春夏耕种事宜呢?”
刘谈说道:“我有个想法,若是推行全军的话就先精简。”
刘彻诧异:“精简?”
刘谈点头:“对,父子俱在,还其一,年四十以上者十五以下都归家。”
刘彻失笑:“好大的手笔,你知道这样要裁掉多少人吗?”
刘谈一板一眼说道:“知道,但是北境国人少,就不能靠人数去堆,这些人放回去还能种田,上了战场那就只能是给匈奴添菜。”
刘彻对他这个说法挺感兴趣,招了招手:“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刘谈:我就落后您半步而已。
他一边腹诽一边走了上去直接跟刘彻并肩,然后被刘彻揽住肩膀说道:“人少了之后呢?剩下的人你要怎么打匈奴?”
刘谈眼睛一亮说道:“接着训练啊,已经放回去那么多人了,这些人就专门用来揍匈奴,我给他们都制定好训练计划了!”
刘彻听到这里品尝了一点味道:“你这是……要让这些人专门训练?”
刘谈点头:“军队是暴力机关,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做到极致,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专门训练就行,不合格的就淘汰,合格的留下来。”
“那若是家里没有其他劳力,要怎么算?”刘彻觉得好笑,他儿子的想法不错,但有些不切实际。
刘谈干脆说道:“我给他们发月例啊,只要他们的家人不挥霍,还是能够活下去的。”
刘彻挑眉:“你倒是大方,这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刘谈趁机严肃说道:“算过了,儿臣觉得儿臣养得起!”
对,我有钱,我守着那么多矿怎么可能缺钱,所以别送了!
刘彻根本没放心上,只是在沉思之前虽然刘谈赢了,但看这个架势也是发了狠要跟匈奴不死不休,所以哪怕最后的结果好,之前可能也吃了不少亏。
刘谈又嘀嘀咕咕跟刘彻念叨了一下职业军人的必需性,刘彻虽然听了进去,却十分理智得没有热血上头。
嗯,他已经不年少了,在热血上头之前会先用理智去分析利弊。
他亲昵的拍了拍儿子的脸说道:“你啊,不要只看着北境,多想想大汉有多大。”
刘谈一听顿时一个激灵:“不了不了,儿臣看不到,儿臣只看着北境盯着匈奴就够了,大汉的问题还是让父皇和太子殿下去发愁吧!”
不能看不能看,看多了怕是要出事情。
刘彻一瞬间就明白了刘谈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心思多。”
刘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爹,心思多这个评语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吧?刘弗陵都比他心思多!
刘彻溜达够了,见到儿子活蹦乱跳也算是抚慰了他在其他儿子那里伤的心,痛痛快快就去睡了。
而刘谈松了口气的同时转头就跟卜凡对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和一些细节。
卜凡笑着说道:“五殿下真是细心,老奴都要自愧不如了。”
刘谈说道:“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做事情还是要你们来,对了,我看父皇气色不如在长安之时,是不是因为舟车劳顿或者北境国太冷?明天要不先越过朔方城,直接去行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