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剑[古代架空]——BY:薜荔藤萝

作者:薜荔藤萝  录入:05-30

  一剑渡川:“我不理解你为何会觉得一定要因此感到痛苦。”
  简凤箨道:“这当然。任何一个人都比你能理解。”
  说完这句,他立刻做好被痛打的准备。但一剑渡川没有理他。简凤箨等了一会,只好继续为自己做虚弱的辩解。
  “不管你信不信,我师父真的是个混蛋,输给你之后,他打了我一顿,我差点被他打死。”
  一剑渡川一言不发。黑暗中传来衣衫剥落的窸窣响动。随后简凤箨感到他的手被握住,残余的酒意顿时被吓飞到九霄云外。他被引导着去碰触一个温热的,紧实的硬块,并在其上游移,随后简凤箨才意识到他正在描绘的是一条刀疤的轮廓,还有几道肿胀的鞭痕,这玩意简凤箨可太熟悉了,显然是最近才诞生的。
  “是宗主?”一剑渡川放开他后,简凤箨问。
  一剑渡川道:“我输给任剑还之后,他一直非常生气。”他语气一如往常,既没有惭愧,也没有怨恨。
  “你为什么会输?”
  “因为我不能杀人。”
  他们都没有做声。简凤箨在想任剑还的剑;尊贵,炽烈,像青玉琉璃盏里燃烧的火焰。在一剑渡川看来,或许只是精致的玩具。
  过了半晌,他长出一口气,笑道:“行吧,他害得我们各自挨了不止一顿打。任剑还真是一个王八蛋。”
  一剑渡川仍旧不说话。他在有兴趣开口的时候才会开口;而这捉摸不定的兴趣,堵死了简凤箨所有自怨自艾的路子。他明确地感觉到这黑暗的稳定也稍纵即逝,被交谈,被反常的寒冷,被逐渐清晰起来的微弱的银光所打破。他只好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一剑渡川道:“当然,你希望我能认可你,甚或安慰你。你希望我同意公冶治完全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老头子,你完全是迫不得已。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能理解你的负罪感,但只有我可能使你从中解脱。”
  简凤箨:“所以你的意思呢?”
  一剑渡川已经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像笼罩江面的云雾一样旷漠。“这关我什么事?”

  ☆、第 10 章


  对一场震惊江湖的胜负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是天时地利,是实力心态,还是宿命的执着,恩怨的延续?
  是排场。事先约定,奔走相告,天下见证,都是排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对决完全符合这三个条件,因此排场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后人虽无法重现紫禁之巅的排场,但都尽可能地把对决安排在月圆之夜。这许多月圆之夜里,中秋是最佳选择,正月十五太冷,七月十五太热,八月十五则秾纤合度,加上这是一个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如能成功地让广大江湖人士忍痛放弃团圆,赶去观战,就是排场的最高体现。何况这是一个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因故未能占用的日期。
  傅万壑与任去留的一战,能达到怎样的排场,还不好预料。但毫无疑问,这是继年初的风华会之后,武林的又一场盛事。从七月末起,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就开始逐渐向百重峰下聚拢。此地到浣剑山庄和渡剑台的距离差不多,交通也比较的便利,山峰本身也很好爬,八月十五当晚,峰顶聚集的江湖客和来看热闹的本地人根据肉眼估算,大概超过两千之数,中间还有人陆续赶到,做梦最佳位置还没被人完全占领。
  这天从早上起就万里无云,山中草木晶莹,暗香浮动,大家都觉得就算不为比武,来旅游一趟也是物超所值。不过黑夜不比白日,还是有不少人担心演出效果。等到月上中天,清辉泻地,不但处处亮如白昼,比之白昼更多了一份肃穆,大有净化人心之功能,众人不由自主地都降低说话的音量,连举止都突然文雅,偌大峰顶,竟然一派庄严。
  傅万壑与任去留,这两位主角,当然是处在舞台中心的位置。离他们最近的观众席上,立着一众剑界名宿,其中有老成持重的一派之主,也有我行我素的方外游侠。这些人可以说都是裁判,也可以说没有裁判。
  傅万壑与任去留已经认识了三十年以上。这两人心中自有不容摇撼的胜负的定义。
  他们身后各自是浣剑山庄与渡剑台的弟子,一边是三名。在决战开始之前,这些随侍在侧的明日之星也有效地承担了分散众人注意力的任务。这对于新人而言也非同小可,比如童顿就比他师尊紧张一百倍,庞大的身躯看起来随时都要坍塌。任去留的大弟子七里濑,——他今年三十二岁,大器晚成,是整个浣剑山庄唯一能当得起任剑还一声师兄的人,——就平静得多,拍了拍童顿的肩膀以示安慰。
  至于浣剑山庄少主任剑还,显然就很习惯这种排场。这辉煌的月色,众多的高手,激动人心的气氛,在他眼里都有如无物。他唯一的事就是盯着简凤箨。
  简凤箨却没有在意。他听得见身后人群的窃窃私语,即使不刻意去分辨,也明白其中无疑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针对他的。如果说他风华会的目标是被人记住,那现在显然已经超额完成。但这一刻他处之泰然,享受这鸡犬升天的万众瞩目,利用这环境赐予的一视同仁的神秘,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微醺之感。
  一剑渡川碰了碰他的衣袖,悄声道:“他一直在看你。”
  简凤箨:“这很奇怪吗,我不好看吗?”
  一剑渡川送给他一个怜悯智障的眼神。但对一剑渡川而言,怜悯智障也算了不起的情绪波动,因此简凤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了笑。
  “我千辛万苦,不就为了站在这里让他看?”他说。
  本着排场原则,傅万壑批准了一大笔经费,给随行的弟子各自做了一套新衣服,大大违背江湖人士朴素的作风,猛一看仿佛这帮人都准备去参加比武招亲一样。当然,衣服不能给一剑渡川的外表带来太大的加成(简凤箨觉得此人穿什么衣服,或者穿不穿衣服,都对他的气质并无损益),但众所周知,凤凰落不落难,差距是存在的。
  或者说他自己觉得是存在的。他意识到从前对着任剑还,即使极力抑制,确实他是有惭意的;殚精竭虑的卑亢,故作姿态的矜重,从来不能像现在一样势均力敌。他想起那些对浣剑山庄的单方面拜访,无意或者有心,只要他们名义上还处在同一阵营,他就永远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任剑还大方,舒展,是一棵在家在地的植物,做什么都自然而然,只有他瞻前顾后,一日三省,反复掂量自己的态度是否需要改进。如今终于正大光明站在对面,反而有一种两不相干的轻松。他甚至能坦然面对任剑还毫不掩饰的眼神,无论那里面有没有谴责,蔑视,疑惑,仇恨,或者仍旧只是一种纯净的炽热。但他已经刀枪不入了。
  众人皆已就位,这期待放置太久恐怕要变质,任去留一如既往地先表态为敬,叹道:“傅兄,我真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此言好像他二人已经恩断义绝了一般,要是真的也不奇怪。决战的对手之间,很难有良好的关系,如果有良好的关系,自然大家不会决战。但如果当做仇人,似乎也说不上。傅万壑与任去留,虽然把貌合神离演绎到了一个教科书级的标准,但多年来有赖两人表面的惺惺相惜,江湖才能相安无事,此时这种恩断义绝发言,令众人都以为这虚伪的友谊终于破裂。
  傅万壑道:“什么地步?难道你不期待与我一战?”
  任去留耐心地解释:“期待。同时也非常的惧怕。身为剑者,我身上已有太多的累赘,我惧怕和你一战之后,会将这一切都失去。因此,更加的期待。”
  傅万壑道:“我做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天。”
  他向来懒于矫饰,此言的分量尤其令人胆战。在场哪怕再骄傲自负的剑客,一时都隐隐为自己不是他的奋斗目标而感到可耻的庆幸。任去留笑道:“不胜荣幸。傅兄,你我年少便相识,煮酒论剑,说不过了就动手,动手也分不出高下。后来你只身开创渡剑台,我设立浣剑山庄。我常以为天下剑千千万万种,你我终能殊途同归。”
  傅万壑道:“这话,你已经说过太多遍了。”
  任去留道:“也许是最后一遍了。”
  傅万壑:“你也以为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分出真正的胜负了?”
  任去留:“事情拖得再久,也总会有一个结束。你没有把握,是不会站在此地的。”
  傅万壑沉默了很久。他握剑的手微微抖颤。但他并不急于平静,狂喜还正在成形,裹挟着未知的丰富气泡,往全身最末梢蔓延。这个时刻甚至比胜利的结果还要美妙,不会被任何既定的事实破坏。他心甘情愿用半生去交换一个这样的时刻;唯一可惜的是在意识到它的同时,它就预备要过去了。
  “多谢你前来赴约。”傅万壑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想看我的剑吗?”
  任去留大笑道:“我当然想看你的剑。抛开一切,我不过是一个剑客,一个剑客怎么可能不想看你的剑!”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迫不及待一般,他立刻出了剑。
  他的剑乍看平平无奇,温和,圆润,来路和去势,都没有特别诡谲的地方。貌似每一招都有机可趁。
  然而傅万壑的应对却极其谨慎。对着让人跃跃欲试的破绽,却采取了守势。俗话说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虽然以两人实力之深厚,不大可能有哪位上来就一招败北,但在场凡是对傅万壑激进风格稍有了解的人,都在期盼着一场“风过,剑断,人亡”式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战斗(虽然未必对得起长途跋涉的辛劳)。三十招之后,大家都明白这个愿望已经化为泡影。
  傅会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是师尊平生的劲敌。”
  傅会是傅万壑的一个远房侄子,在渡剑台排行第四,要论武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为人非常精明细心,最擅长处理琐碎事务,算是渡剑台实质上的半个管家。傅万壑这次带他出来,一路舟车食宿,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作用大于一剑渡川和简凤箨的总和。
  简凤箨笑道:“四师兄听说过引凤诀吗?”
  傅会:“那好像是任去留的独门内功?”
  简凤箨:“是。引凤诀练到最高层,可以部分化消对手的功力,甚至可以带偏对手发力的方向,就像一块磁石。与任去留交手,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随心所欲。任去留最棘手的地方,不在于他的剑。”
  “原来如此。”傅会听懂了。“但是师尊一定也做好了准备。”
  简凤箨搂住他肩膀,还是笑。“他们一辈子不分胜负,半年前风华会上,尚且都不敢轻举妄动。师尊做下什么样的准备?”
  一剑渡川突然道:“他得到了琳琅剑,得到了冶心剑。将这一切融会贯通之后,他已完成那独一无二的一剑。”
  “你说得很对。”简凤箨神色一肃。“可是这两人跟剑有什么关系?”
  冗长的试探终于到头,任去留停了下来。他脸上有一种既似怅然,又似欣慰的表情。
  “傅兄,原来这就是你的把握了。”
  傅万壑道:“我说过,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只要能胜过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任去留道:“很好。还没有结束!”
  他再次出剑。这剑全然不同了,疯狂,急迫,月色下万点华光灿然夺目。傅万壑透过一片剑影捕捉到剑的所在,两剑相交,仿佛粘在一起,有一瞬间不能分开;任去留突然摇晃起来,剑身沿着傅万壑剑刃滑落,喷出一口鲜血,往后退了几步,晕厥在童顿怀里。
  众人还未能对这突兀的结局做出反应,任剑还已冲了出来。
  这本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决斗,任剑还似乎都不记得了。他好像已经认定傅万壑做下了极卑鄙的事;这看似公平的剑决背后,有他无法容忍的阴谋。或者他压根也不在乎公平与否,血缘带给他的最坏的预感,已经促使他直接冲向了面前待定的仇人。
  傅万壑没有动。可能他不想动。可能在那样的一剑之后,他暂时也无法再动。
  简凤箨迎了上去。他不能不动。
  对上任剑还被怒火灼成赤红的双目时,他突然觉得死在这一剑之下,未必不是一件快事。但他求生的本能并不亚于任剑还复仇的本能;他还是挡下了这仓促而毫无保留的一剑。
  铿然一响,简凤箨的虎口被震裂。毫无疑问,这就是他迄今为止面临死亡最近的一刻!
  一击不成,任剑还立刻后退,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去检视父亲的情况,再也没向渡剑台这边看上一眼。简凤箨也回到原处,手上的血染红了剑柄。傅万壑向他们转过身,三人一齐下拜,恭贺师尊如愿以偿。惊讶的嘈杂声这才猛然在人群中翻腾开来。
  一剑渡川低声道:“你的剑断了。”
  简凤箨看了看剑脊上的裂痕。“早就该断了。
  八月十五的月亮一直过了半夜还是很大,只是要淡薄得多;好像从升起来,从暗红,到桔黄,到一种晶莹的亮白,鲜艳的色泽一点一点在褪去,像一块等待淬火的铁。
  但世上没有一柄无瑕的剑,能像月亮一样的漠然。
  山脚下的小城从节庆的热闹和忧伤之中好容易慢慢平复,简凤箨走在路上。他走得很慢,左右张望着陌生的房屋,对照手里陌生的地址。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时间,陌生的月亮。仿佛他也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一个陌生的人,去做一件陌生的事情。
推书 20234-05-30 :犹怜草木青[古代架》:简介:(入库时间2021-05-29) CPVIP2021-03-02完结收藏: 3,225 评论: 1,283 海星: 11,160 谢无风也是江湖的一部分。cp:谢无风x纪檀音(放浪形骸攻x天真单纯受)。纪檀音十八岁了,辞别师父,闯荡江湖。刚下玉山不久他便救下一个文弱书生,二人结伴同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