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将卷轴展开,底部印着孙煜儿的隐号。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孙尚书抱着他去元音寺求过佛,那和尚给了他几颗东珠,说是护他平安,顺带着在大殿给他点了一个长生灯,底座刻着和尚取的隐号——欲扬。
《流春图》,从天上的鹤到地上的草,树林繁密,野花烂漫。浅浅几笔,把春日的精美刻画得淋漓尽致。
文乐勾着唇笑了下,看着孙煜儿说:“煜儿,你大成了。”
欲扬的名号,文乐听家里人说过。奶奶爱他的画,但听闻欲扬先生年纪尚小,还未曾有过大作流传。
傅骁玉为了讨镇国府老夫人欢心,花了大功夫去找,才找着一副,现在就挂在老夫人佛堂侧殿。
文乐说起傅骁玉到处求购他的画,听得孙煜儿直乐,眉眼舒展了不少。
瞅见孙煜儿表情好了些,文乐才放心,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说:“张烈寄的,你看看吧。”
孙煜儿表情未变,冷静地接了过来。米胶黏得并不牢固,微微一扯便开了那信封。
信上三五句,就将自己近况说了个清楚。
有丛韬光的帮助,张烈倒是没受什么大苦。哪怕当地的知州大人借着官大压他,这些委屈早在他常驻金林时,就已经习惯。
张烈是个天生做官的料子,为人隐忍又耐得下心思,大半年的功夫,已经在荔城站稳了脚跟。
文乐虽说没主动寄过信,但也拜托祖君旧部帮忙照应,听说张烈适应得极快,还没赶得上照顾,上上下下都打理得极为妥当。
“......一切安好,珍重。”
看完了最后一行,孙煜儿把信件收了起来,按了按那已经干涸的米胶,说:“谢了,文乐。”
文乐打量着他的脸色,刚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马骋推了门进来,先给孙煜儿行了个礼,随后才带着些讨好看向文乐,说:“少将军,主子担心你在孙公子家玩乐忘记时间用膳,托付奴才给你送了你爱吃的竹叶糕来。”
孙煜儿笑出声来,惹得文乐面红耳赤地接过,推搡着把马骋赶出了屋去。
“怕你‘忘记时间’,我看祭酒大人是来提醒你别忘了时间。”孙煜儿说着,如葱白一般的手指捻起一块儿竹叶糕吃下。
文乐骂了几句,还觉着自己脸色微红,遮掩似的吃了好几块。
那装着竹叶糕的木盒底下,还放了一本书。文乐拍拍手上的糖粉,翻开看了两页。
孙煜儿瞧着文乐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随后又铁青着脸,猛地站了起来,推开门跑了出去。
人走得急,门还没关。
外头吹进来的风,弄得孙煜儿打了个寒战。
小厮进来,把门关了,又在屋里给孙煜儿点了个火盆,问道:“少爷,《流春图》需要收捡到书房吗?”
孙煜儿摇头,说:“爹不是要参加什么赏诗会吗,你把这画送到他那儿,就说我碰巧买到欲扬先生的画,供他拿去赏诗会鉴赏。”
小厮点头,把卷轴收捡好,瞧见桌上的信,刚准备拿着一并收拾,就被孙煜儿拦住。
孙煜儿的手凉得吓人,小厮一下就收回了手。
“信留着。”
小厮领了命令,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
孙煜儿呆坐了一会儿,把那信拿着塞到了枕头底下。安神的香包被丢弃到了脚下,孙煜儿枕着枕头,闻着若有若无的墨香,头一次睡得这么快。
孙府安静得很,镇国府就不如它平静了。
文乐使着轻功回来,竟比马骋还快一步。他直接飞入了院门,镇国府暗地的守卫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栽倒,定睛一看是少将军,又默默地扒稳。
每日值班就看有没有什么没眼力见的玩意儿打主意打到镇国府上来,谁知道一天到晚就属少将军爬墙爬得厉害,他们就想问问镇国府大门是嵌了刀刃怎么的,这少将军一天天翻墙翻得比他们都利索。
文乐推开小厮,直接踹了傅骁玉屋子的大门。
略过青玉屏风,里头烟雾缭绕,文乐扇了扇风,才看清人。
傅骁玉正在沐浴。
半人高的水桶里装满了热乎乎的温泉水,里头放了不少性热的药材,抵御严寒的峻冷。
傅骁玉听到动静,把黝黑的发往后拨弄了一下。两朝老臣,面若冠玉,着实不假。
文乐的气憋了半天,看着这美人入浴图,竟有点使不出来的意思。
傅骁玉看他憋青了脸,怕给人憋出什么急病出来,连忙站起身拉了拉他,说:“这是怎么的?外头冻的?”
文乐这才回过神,顺着他站起的身子往下一瞥,拿著书奋力一丢,差点砸到傅骁玉脑门,大骂一句:“登徒浪子!”
说完推开他,气冲冲地又往外走。
傅骁玉傻愣愣地泡着热汤,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撑着浴桶笑得十分放肆。
文乐年纪小,没怎么看过这些小黄书,晚上躺在床上还忘不掉那些吟哦造作的词句,干脆把被子拉起来,脚丫子奋力踢了两下,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房门推开,文乐闻着味都知道是谁,哼哼两声以背示人,把不想搭理你五个大字表现在了自己的动作上。
傅骁玉早已擦干了头发,掀开文乐的被子,滚了进去。
文乐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谁知那人脸皮竟厚到这种程度,连忙转身踹他。
傅骁玉躲避,抬起腿把文乐压倒,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骁玉!”
上回喊大名还是哪个月的事儿了,傅骁玉收了笑,紧贴着文乐,说:“别气了,我也是今日偶然和马骋逛茶馆儿,瞧见这贩卖的话本,觉着新鲜才买给你看,你要生气我现在就叫马骋把那话本老板揍一顿。”
文乐还生着气呢,鼓着嘴跟个河豚似的不说话。
傅骁玉抬头,朝着外头大喊:“马骋,把今儿那话本老板唔——”
马骋听了一半的命令,探头问道:“主子您再说一次?”
思竹耳朵比他灵,见马骋还想再问,踹了他一脚,说:“走了,别打扰少爷亲热。”
马骋仔细听了下,没听到动静,暗想主子就是主子,盛怒中的少将军也能拿捏得死死的。
傅骁玉被文乐捂着嘴,可怜巴巴地瞧了他一眼。
外头没了动静,文乐送了一口气,突然感受到手心让人给舔了一下,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你——”
傅骁玉压着文乐的手不放,顺着他手心亲到了手腕处,又借着以上克下的局势,亲到臂弯上的臂环。
不得不说,少将军看着少年意气,倒是十分相配这些精致的珠宝首饰,谁也瞧不出这人是那战场上厮杀野狼的将军,倒觉得是哪家哪户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不过这话,傅骁玉不敢跟文乐说,怕招他揍。
文乐感觉手指热得厉害,让他难以使上劲儿。
两人都是洗过澡的,衣服就没好好穿。这一来一往的,文乐只要一抬头,就能瞧见傅骁玉那漂亮的锁骨。亵衣的绳子绑得并不紧,好像轻轻一扯就能把那衣服解开。
正想着呢,随着傅骁玉亲吻的动作,亵衣真就给挣开了。
文乐还是头回这么近距离地贴紧对方的身体,吓得他瞪大了眼不敢动弹。对方才是真正商贾之子,打小吃喝用的碗筷勺子都是金的。养出来的人更是不一般,皮肤紧致光滑,若文乐是个爱流连青楼瓦子的,只怕还真会被这么个妖精勾走好几个月的分例。
傅骁玉见文乐傻了,勾着对方的手摸到自己肩膀上,问:“不喜欢?”
文乐收紧了手,傻愣愣地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喜欢。”
文乐手指有点抖,捏紧了傅骁玉光滑如玉的肩膀,补充了一句:“喜欢。”
傅骁玉眯着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三十六计美人计,文乐的兵法学得不合格,该罚。
作者有话说:
傅骁玉:你偷看我洗澡你还骂我登徒浪子?(还有一个小副本 打完就成亲啦 大家有海星的投个海星 没海星的多评论 亲你们每个人 啵唧)
第42章 生煎包
文乐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勾得傅骁玉的神经不正常了,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曾经连扑到自己身上撕咬的草原狼都能一把掀开,再往它身上刺上一枪的少将军,觉得手脚都没什么力气。
傅骁玉贴近文乐,问:“年初,咱们就要成亲了。”
文乐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
“知道成亲要做什么吗?”
文乐的眸子微阖,显然是知道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者说有今日那些个避火图,他再迷糊也有个大概想法了。无非就是、就是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啃来啃去,再脱了衣服啃来啃去,对吧?
傅骁玉见文乐的模样,放松了身体,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
文乐年纪还小,比傅骁玉矮了一个头不止,这么一压下来,文乐觉着对方给他的压迫感不少那流着唾液眼冒金光的草原狼。
傅骁玉勾着文乐的腰,说:“少将军。”
不少人喊过文乐这个名号,文乐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难捱,像是后腰被蚂蚁咬着一样,让他难耐至极,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文乐,我可以和你亲昵一下吗?”
亲昵。
怎么个亲昵法?
两人抱在一块儿还不算亲昵?
文乐心想。
正瞎琢磨呢,傅骁玉的脸突然就靠近了,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在了文乐脸上,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躲避那若有若无的痒意。
嘴唇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文乐紧闭着眼,就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像是一个易碎的宝物,被人用嘴唇小心翼翼地亲吻。
文乐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敢睁开眼。面前的傅骁玉好似变了一个人,平日里运筹帷幄,腹黑善变,如今却耳尖微红,扶着他的脸,也不敢使劲儿,手指凉得厉害。
紧闭着眼,呼吸急促。
看着熟练得很,实际上两个人谁都是头回吃着这柔嫩的甜点。
不得章法的嘬吻弄得文乐难受,忍不住张嘴咬了一下那浅红色的唇瓣。
傅骁玉猛地睁开了眼,看了文乐一眼,哑声问:“怎的这么坏?”
“那你要惩罚我吗?”文乐看着对方唇瓣上的印子,不一会儿就消散了,喊道,“夫子。”
傅骁玉扣着文乐的腰一顿,低着头狠狠地咬了文乐一口。
嘬吻满足不了少年人对亲昵的想象。
傅骁玉想着看来的话本,抚摸着文乐的侧腰,顺着文乐的唇角吻到那漂亮的唇缝中,都不需要他多磨蹭去叩开文乐的大门,文乐自觉地张开了嘴,任由对方肆虐。
亲吻很舒服。
文乐这是第一次体会到,温饱思银欲,他今天吃了三个生煎包,又喝了一碗鸭血汤,也应当爽这么一下。
紧密的拥吻持续了半刻,文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刚一动弹,就感受到了不妥,脸红红地推了推傅骁玉,说:“周公之礼,可得留着成亲的时候做。”
傅骁玉平复了一下心情,掀开被子,先是连着喝了两杯凉茶,又从柜子里搬来那舒服的厚棉被回了床铺。
两人面对着,各盖各的被子,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还真经不起试探。
傅骁玉的嘴上有道口子,文乐不敢多看,把被子抬起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两人也不多说话,就这么互相傻看着。
隔了好久,文乐才问:“你与他人这般亲昵过吗?”
傅骁玉知道文乐这不是猜忌和试探,只是单纯好奇,便摇了摇头,说:“当是少将军拔了头筹。”
文乐皱皱鼻子,小声说:“你不也拔了头筹。”
傅骁玉听到他的嘟囔,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棉被盖在了文乐身上,自己隔着被子抱住对方。
文乐挣扎了一下,像个小孩儿似的黏黏糊糊地撒娇说:“热呢!”
连着盖两床被子,可不热吗。
傅骁玉不管,扣着他不放,说:“思竹走了,你这屋子里没点火盆。一到冬天你畏寒,这屋子不朝阳,阴着冷。多盖点被子才行。”
文乐听着他的唠叨声,懒得再拒绝,打着哈欠与傅骁玉面对面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文乐入宫就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周崇跟个八卦王似的,就爱到处打听有的没的。憋了一上午了,好不容易瞧见文乐,立马勾肩搭背,跟人去了国子监外头的凉亭说话。
周崇从荷包里掏出一袋子瓜子递给文乐,自己也跟个仓鼠似的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文乐对瓜子颇为无语,看着周崇嗑得那么香,自己也有点嘴馋,干脆跟着一块儿坐在凉亭边上嗑瓜子。
“今早上父皇下旨赐婚了。”
文乐瞪大眼,说:“太子?”
周崇摇摇头。
文乐掰着指头,把皇帝那几个儿子都猜了个遍,最后才啧了一声,说:“该不会是你吧?”
周崇嘿嘿嘿地傻笑,说:“我倒是想呢!”
“赶紧说,把圣女嫁给谁了?”
周崇一脸你不懂上位人的心思,说道:“不是圣女。是平戈公主!”
“平戈??”
“父皇把平戈公主嫁给了红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