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游目

作者:游目  录入:06-10

  县令便是在这期间殒命的,文乐已经写了文书上报朝廷。
  进了牢房,文乐戴着面罩,隔着淡淡的药香味,还是闻到了牢房之中那熏人的臭味。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以前在边关,有不少是被发配到这儿做兵的。有个壮汉姓钟,他妻子唤他钟郎,是急行军,在文乐麾下做过一段时间兵。他是因为妻儿被辱,便将里长活活地斩杀在大庭广众之下。
  被发配到了边关,他与文乐说起牢房的事儿,说那里头很吵闹。有的人被关了十多年早就疯了,一天到晚也不吃什么正经东西,就拿着一根木筷子,在那牢房边角处,撬那砖头。
  守卫最开始还多看一眼,后头看他拿着个木筷子便不再管束他。
  这么小心翼翼地撬了两年有余,那砖头竟是被他撬下来半块。那人早已封魔,一天到晚对周围的人说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了,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罪犯们笑他痴傻,等着看笑话。
  果不其然,一日上午,那人疯狂地嚎叫着什么,惹得守卫都过来看情况。
  原来是那木筷子断了。
  那人将撬下来的尘土砖块,抓着就往自己嘴里塞,噎得眼睛通红,目欲呲裂。不知道是不是刮破了喉咙,他一边呕血,一边又往嘴里塞砖块,最后生生地噎死在了地上,脚还在颤动,喉咙肿得老高。
  钟郎看文乐瞪大了眼的模样,觉得他与自己那十一的儿子差不多年纪,笑着说那牢房里的味道,不是尸臭,也不是腐烂的虫蚁味道,而是从人的身体里发出来的,绝望、痛苦的味道。
  钟郎后来死了,在战场上被人用刀子直接捅豁了肚皮。
  文乐差人收捡他的尸身,送回了他老家的祖宅,听送去的人说,那人的儿子还在读书,妻子在市集贩卖油炸的土豆饼,眉眼俊俏,脸部却有着极其明显的烧伤痕迹。
  那土豆切成了丝,和着面粉往油锅里一丢,炸出来金黄酥脆,折半中间裹上油辣子,一天能卖去二百来个。
  听那人说,钟郎的妻子生得美艳,被里正看上,要娶回家做小妾。妻子贞烈拒绝。里正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之后,将她推向那滚烫的油锅。
  手指微微发烫,文乐叫来人打开牢房。
  牢房的光亮很少,火把烧着的地方是热乎的,可别的地方又是阴冷的。
  陈太守被关了这么些日子,瘦了一大圈。
  文乐端了把凳子坐在外头,说:“一个时辰的时间,够吗?”
  庄鹤动作一顿,推开牢房的门,说:“绰绰有余。”
  在金林,是不允许私刑的。
  可这是徐州,九皇子在宜安公主那儿住着也不管这边的事儿,这徐州孤城一座,什么人都没有,唯文乐一人独大。
  他说这人是私刑便是私刑,他说这人是自讨苦吃,便也是自讨苦吃。
  屋子里传来令人胆寒的吼叫声,文乐坐在外头,看着王虎用一个不知道什么做的钳子,一个一个地拔掉了那陈太守的指甲。十指连心,那是难以言喻的痛。
  可王虎上下三十多口人不痛吗?他家里的小儿,还不如靳允大。
  庄鹤不痛吗?他是天之骄子,兰都活算盘庄易明,能以一计,治那匈奴战神,可被这叛国的名号打的,十多年从未回过一次兰都。
  陈太守的惨叫声停了。
  戛然而止。
  文乐抬眸,看着庄鹤与王虎从那牢房中出来,庄鹤满身的血,对文乐拱手,说道:“少将军,还请您移步连翘山庄。”
  倒是想喊周崇过来,可惜他万金之躯,这布满着瘟疫病菌的地方,庄鹤可不敢让他涉险。
  三人往连翘山庄走去,一路一句话都没说过。王虎紧闭着眼睛,眉头蹙紧,手上的血还未洗净,在指甲盖中留下了鲜红的痕迹。
  连翘山庄并不远,山庄中的守卫已经全部换了一批,站得笔直,隔着远远的瞧见了文乐,先一步放下刀剑行礼,喊着:“少将军。”
  “通传一声,说我找九殿下有一事商讨。”
  守卫直接打开了门,说:“九殿下有令,若是您来,可直接进山庄,不需通传。”
  文乐挠了挠下巴,心想待会儿空了可得和周崇好好说说,这差别待遇不可取,得学着文帝那般一碗水端平才行。
  进了山庄,被下人引去后院,周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招手唤道:“过来坐。”
  文乐不跟他讲礼,掀开衣摆坐在石凳上,说:“怎么不见严舟?”
  “宜安和她娘上山去打猎了,严舟眼馋,向我讨了个恩典跟着一块儿去。”周崇说着,想起那严舟讨好的样子,轻声笑道,“拿他没办法。”
  文乐总算是知道了平日马骋与思竹瞧着他与傅骁玉是什么想法了,轻咳一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崇嘴角笑意微敛,看向庄鹤,说:“问出什么了?”
  庄鹤眼睛有些红,说道:“我与虎子随武帝出征,虎子为左翼将军,去往战场后方烧了匈奴粮草,我亦随行。三百人小队,皆是精英。粮草实在是藏得太好,我与虎子没想出法子,便只能悻悻而归。回了边关,到处带着白布,虎子在边关瞧见了那通缉令,写着我俩的名字。阿烨跑出城,跟我们说武帝薨了,那会儿我与虎子才晓得事情严重。
  “陈太守当时便是边关的太守,这些年,我找他许久,倒是没成想他竟然一路攀升,如今竟在徐州这般放肆。
  “在牢房之中,那畜生还想狡辩,我们多次‘追问’之下,总算是愿意说实话。我与王虎,边关谁人不知是武帝人马,我跟他一文一武,是武帝左膀右臂。那日急行,我便觉得不对,还从未有过这么紧急的事情,需要我与王虎一同前去,可到底是战事吃紧,我没做多想。等我与王虎走之后,匈奴凸显,将城门豁开,与守城的将领们打成一团。武帝匆忙应战,镇国将军与将领们在第一线,哪怕死伤无数也未曾后退一步。
  “陈太守与我说,他并不知武帝如何在战场上薨的,只知道收捡尸体时,武帝身上的箭,是从后头往前射的,也就是说,那支箭从他的后胸口往前,直直地射穿了心脏。”
  文乐皱着眉,说:“从后......往前?”
  庄鹤声音微颤,说道:“是的,从后往前。”
  所有人都在奋勇杀敌,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并不在第一线的武帝才会被箭从后往前射杀呢?
  除非,他后背并不是信任的将领,而是那可怖的贼子。
  庄鹤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王虎的肩膀,说道:“我细想了一番,能百里取人性命,在当时兵营之中,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周崇总算是从那诡秘的回忆中脱身,问:“何人?”
  “如今文帝身边的红人——蒋玉。”
  初秋到来,金林靠着北边,天气一凉,就属金林那儿感知得最快。
  文帝扶着床铺咳嗽,他忍住喉间的腥甜味道,喊道:“蒋玉!”
  蒋玉推开门进来,见文帝嘴角有血,动作微顿,取来一张手帕,亲自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污。文帝身上都是冷汗,他喘着粗气,握紧蒋玉的手腕,作为病人,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将蒋玉的手腕捏得青紫。
  “朕、朕梦到周荷了。”
  蒋玉眼神一黯,说道:“梦到他如何?”
  文帝失了力气,松开蒋玉的手,由着他将自己扶稳。屋子里传来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文帝总算是拂去了周身的冷汗,说道:“朕梦到小时候,朕调皮,非要闹着吃那池中的鱼。他要下池捞,你不肯让他动手,说秋来了,凉得很。一件小事儿,你俩竟是吵了小半个时辰。他骂你不知尊卑,你骂他小题大做。最后严伯拿了一个捞网来,你俩半个身子都靠在池边,比谁捞的鱼多。”
  蒋玉抿着唇,说:“是奴才不知礼数。”
  蒋家以前也是金林的大家,蒋玉作为武帝伴读,与文帝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可是蒋家站错了队伍,在丞相贪污上百万两的当头,被罢职,一家子的权力被掳了个干净。
  蒋玉颇得喜爱,家中唯一还能谋事的就是他。父辈官职被撤,为了让武帝夺嫡的能力更大一些,只得再挑选新的伴读。蒋家怕蒋玉就此失势,可惜蒋玉与两个皇子之间的感情甚笃,便自作主张给蒋玉下了迷药,送他去宫中去了势,送去皇宫做太监,美言继续留在武帝身边伺候。
  文帝到今日都不知道蒋玉是如何想的,只知道当时他与周荷一齐去那太监的地方找蒋玉。蒋玉还没修养好,脸色惨白躺在那大通铺上。
  周边都是浓浓的药味,他头发散开,平日骄傲得像是一只能招来百鸟的凤凰,可那日,他却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家雀。
  文帝在周荷身后,瞧着周荷的动作停顿,伸手抚向蒋玉的脸,手指都在发抖。
  “你怎的、怎的不等我一日?”
  就一日功夫,周荷就能找到理由将他留下,有一份助力便是一份助力。
  蒋玉躺在那床上,呼吸微弱地看了周荷一眼。
  文帝已经记不清了,在他的印象中,蒋玉向来是冷硬寡言的,只有伺候他时才愿意说一些可人的话。
  可他总觉得,那一份记忆中,通铺上的蒋玉,似哭了。


第125章 辣兔头
  送走了少将军他们,严伯拿了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用柚子叶打湿,将整个屋子洒满。
  那盆水里似乎浸着些药酒,闻着颇为刺鼻,一会儿功夫下去,酒味散了个遍,就剩下淡淡的枇杷香气,布满整个屋子。
  “哪儿来的药酒?”
  “回殿下的话,是苗大夫差人送来的。”严伯说着,将柚子叶收了,剩下的水用帕子沾湿,跪在地上将平日触碰得多的毛笔、印章,一点点擦干净,“苗大夫说这能预防着那瘟疫,让奴才隔一日便擦擦屋子。”
  严伯已是六十多岁的高龄,佝偻着腰,帽子底下的头发早已经花白。
  周崇摩擦着杯子,说道:“船儿的事儿,我并未怪你。”
  严伯手一抖,继续擦着桌椅,说道:“是奴才、奴才......”
  “船儿与你并无血缘关系,你为了照顾他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他不知,我却是放在眼里的。”周崇说着,走到严伯面前,将人扶了起来,“我料想你已经给够他选择的机会,是他......他蠢笨,偏生要在我身上耗一世。”
  严伯叹了口气,说道:“除了殿下,奴才便就剩这么一个惦记了。殿下,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若以后......还请您给船儿一个好路子走。”
  老人都是会替自己子女打点后半生的。
  哪怕是一个太监,也会希望自己的后辈平安顺遂。
  周崇没说自己对严舟的打算,只点点头答应,说:“从今以后,不会让他再受一分委屈。”
  两人说通之后,不再有以前那般隔阂。
  周崇差来小厮做洒扫的活儿,问道:“严伯,你还记得蒋玉吗?”
  严伯想了一会儿,说:“蒋玉......说起来,他和少将军一般,也是做伴读的。”
  故事很短,严伯年纪大了,也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那三人关系很好,尤其是文帝,总是爱粘着那两人的。
  周崇听着以前的故事,问:“高祖子孙不多,能继位的就那么些孩子。文武两人,他如何抉择的?”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大不敬了,严伯想了想,说:“应当是属意武帝的。”
  什么好事儿都交给他做,什么好处也都给他得。
  反观文帝,书也读了,武也练了,可就是什么实事儿都干不着,天天与蒋玉央着武帝玩,逗鸟养鱼,宫中能玩的地方都被他玩了个遍。
  严伯说的那个文帝好像是另一个人,至少在周崇心中,那个文帝永远是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沉郁而阴狠的。
  正说着话,屋子外头传来了动静。
  周崇倏地闭上了嘴,端着茶喝了半口,那门便被推开。
  严舟兴冲冲地就往屋子里跑,还没对周崇喊上一句呢,余光瞥到伺候的严伯,先一步慢下步子来,顶着满头的大汗,别扭地跪下行礼。
  严伯还能不知道他,自从出宫之后,压抑着的性子全数冒了出来。明明年纪比周崇大上一两岁,却越发不见沉稳,一天到晚也不着家,跟着人家宜安公主到处玩,跟野疯了的小屁孩儿似的。
  眼瞧着严伯要数落人了,周崇立马开腔:“严伯,你下去歇着吧,这儿有船儿伺候我就够了。”
  严伯把满嘴数落人的话都咽了下去,瞪了严舟一眼后,总算是收拾收拾离去了。
  等人一走,严舟才喘了口气,还没起身呢,就着跪坐的姿势,被人捏紧下巴吻了好几口。
  严舟难耐地高仰着头,等那人含着自己舌头轻咬,才嘟囔着要说话。
  “背后藏了什么?”周崇问。
  严舟眨眨眼,往外看了下,确认没有旁人了,才从后头拿出一个布袋子来,小心翼翼打开,说:“殿下,您瞧!”
  那布袋子里装着一窝兔子,大概四五只,白白嫩嫩的,通体雪白,一丝杂毛都无。
  “在山腰上弄了陷阱,本来没打算抓着什么的。您瞧,抓了小一窝呢。”严舟笑得开心,一口大白牙咧着,让人看了心情都跟着好些。
  周崇瞅了一眼兔子便移开眼神,面前这人倒是比那兔子更能吸引他。
  “你若是喜欢,等回金林了,带你去傅祭酒的偏院瞧瞧。”
  严舟瞪大眼,说:“祭酒大人也爱养这些?倒是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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