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咬我,你咬我。”
阮久摇头:“我不咬,我不是狗。”
赫连诛问他:“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你是不是为了给梁国报仇,才来和亲的?”
赫连诛把他翻过来按住,每问他一句,就打他一下。
“我给你挑孩子的时候,你跑去找萧明渊。”
“我在路上追你的时候,你还是去找萧明渊。”
“我都穿着喜服在这里等你了,你还要去找他,还要去梁国。”
“你是不是恨我?你是不是梁国故意派来折磨我的?”
阮久平生没被人这样打过,就算是他爹教训他,从来打的都是手板。
哪有……哪有……
偏偏阮久被绑着手,动弹不得,只能趴着任打,连辩解都说不清楚:“我又不是故意……我都跟你说过了……”
赫连诛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你是谁的王后?”
“鏖兀……”
“我的。”赫连诛压住他,看着他的眼睛,强调了一遍,“我的。”
四目相对的时候,阮久看见他眼底不正常的血红。
他是不是把蒙汗药下错成别的什么?
偏偏这药还是他自己下的,阮久往后躲了躲,简直是自食苦果。
第95章
不单药是阮久亲手给赫连诛下的, 就连这里的布置,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他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啊。
红烛已经烧了一半,阮久挪着身子往后退, 一直靠到了墙边, 退无可退。
赫连诛就像一匹矫健的狼, 只一步就飞扑上前, 紧紧地按住他的腰, 让他动弹不得。
阮久还想要挣扎一会儿:“赫连诛,说好的,再过一阵子。”
赫连诛颔首:“是说好了。”
阮久松了口气。
因为背对着红烛,赫连诛半边脸都藏匿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你安排这些,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
阮久摇摇头:“我没有……准备好。”
他只是想找一个万全的逃跑法子,顺便又觉得亏欠赫连诛许多,想要补给他一个定礼, 就算是他把赫连诛给定下了。
等明日中午, 赫连诛醒来,发现他跑了, 应该也不会……太生气。
阮久这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错了, 他这样一通弄下来,赫连诛更生气了。
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阮久回心转意, 还要和他红烛前细细叙情。
结果他把赫连诛灌醉之后,就自己跑了。
酒力药力, 在阮久眼里, 赫连诛暴怒地要喷火了, 恨不能把他烧化。
被赫连诛握着腰拖过去的时候, 阮久还只是说那句话。
“我没……没准备好。”
他蹬脚, 被赫连诛握住脚踝。
他抬手,被赫连诛将双手压过头顶。
他就像是案板上,即将被赫连诛剥皮拆骨、吞吃殆尽的那匹死狼,事到临头还说自己没准备好。
案板上的要准备什么?案板前面的那个准备好就行了。
赫连诛确实很纵容他,从通人事开始,就在等他准备,可阮久总是没准备好,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牵绊住他的手脚。
如今他不想管这些事情了。
没准备好就没准备好吧,反正他准备好就行了。
赫连诛有时觉得,他简直是鏖兀最没出息的男人,别人家十四五岁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而他,分明是自己家的王后,他竟然还动不得?
这是什么道理?
他怕老婆,事事都听老婆的,结果老婆还是要走。
他就是鏖兀最没出息的男人。
赫连诛还有些赌气,伸手去拽阮久腰边的系带。
阮久扭着身子躲开,从他手底下逃走了。
“赫连诛……”
在几次赫连诛看来毫无作用的挣扎反抗之中,阮久却耗尽了自己的力气,他抬眼看赫连诛时,眼中水波流转,脸颊绯红,眼角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怪可怜的。
“没准备好……”
他还是那句话,赫连诛把他翻过来,拍了他一下。
“比我大三岁,多了三年准备,你还没准备好。你还要几个三年?”
阮久扭头看他,羞得要哭了:“你别这样打……”
赫连诛被他通红的眼睛看得一顿,阮久还以为他是酒醒了,良心发现了,却不想下一刻,赫连诛就钳着他的下巴,把他拽过来了。
赫连诛对这种事情还不太熟练,就算他经常拉着阮久索要亲吻,但是这么不配合的阮久,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然后阮久咬了他。
赫连诛觉得,与阮久鲜血里的甜味不同,他自己的血,尝起来就怪腥的,又腥又臭。
这下阮久该知道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淌着腥臭血液的人。
偏偏阮久没有遂他的意这样想,还因为咬了他,有点慌张。
“我不是故意的……”
赫连诛心情颇好地捏捏他的后颈,像抓住一只小动物。
“都还没开始动你,哭什么?”
阮久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还傻乎乎地发愣的时候,赫连诛上前,吻去他挂在眼睫上、还未落下的泪珠。
温温热热的感觉一触即逝,阮久还在发愣的时候,赫连诛就把他被绑着的双手解开了。
“你总是这样娇气。”赫连诛的拇指在他的手腕上摩挲了两下,“才绑了没多久就红了。”
阮久还以为这次的释放,是因为他说的话有作用了,赫连诛良心发现了,下意识要缩回手,手却又被赫连诛按住了。
可爱,他从刚才开始就只会说两句话,一句喊赫连诛的名字,还有一句是“没准备好”,这两句话能有什么用?
第一句火上添油,第二句赫连诛充耳不闻。
赫连诛按着他的手,挑起他的手指,让他把手指搭在自己的衣裳系带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赫连诛才松开他的。
手指勾着系带,阮久一往回收手,原本不想,现在也解开了赫连诛的衣裳。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的,那时赫连诛喝醉了,他还帮赫连诛擦干净身上的水,可是现在,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红烛烛光摇曳,在赫连诛身上铺上一层光泽。
他就像是传说中的天神阿苏陆。
传说那个神……他不穿衣服,天上只有他一个神,他当然不用穿衣服。
俊美无俦,身材极好,是草原上最矫健的儿郎,谁都越不过天神去。
陪侍天神,这是所有巫师的必修课目。
侍奉天神,又是大巫的必修课目。
阮久不由得喉咙一紧,再往后退了退,就再一次被赫连诛按住了。
赫连诛握住他的手,阮久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的双手。
这时他震惊地说出今晚的第三句话:“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
赫连诛哪里还由着他说“不行”?
两只前爪往前一按,身体往前一扑,就把猎物按倒了。
赫连诛伸长手,从暗格里拿出膏药的时候,阮久惊道:“这……你……你前几天拿这个给我抹……抹嘴角……”
赫连诛淡淡道:“都可以,之前没有用过。”
这是阮久绝不退让的一件事情:“不可以!换、换一个……”他绝不退让:“求……求你了。”
“还有另一个。”
“换另一个……”
赫连诛的手还搭在暗格上,一松手便将那瓶药膏放回去了。
他勾着唇角笑:“另一个加了一点别的东西。”
阮久使劲摇头:“反正不要那个。”
“好。”赫连诛用手指勾起另一个小瓶子。
很久之后,阮久恍惚想起这个小插曲,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赫连诛好像是故意的,他中计了。
*
两支红烛一直烧到见了底,皇帐里陷入一片黑暗。
赫连诛用手指摩挲着阮久的后颈上突起的骨头:“原来之前都是我想错了,亲亲根本不会有小孩子的。”
阮久想告诉他,这样也不会有的,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动一动手指都觉得酸疼,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开了口,他的嗓子肯定也是哑的。
于是他索性随赫连诛去了。
谁让他是鏖兀大王呢?
鏖兀天神说,要有小孩子,于是就有了小孩子。
赫连诛见他不说话,就耐着性子要让他开口。
“我之前太傻了,还想着挑一个孩子给你养着,往后也能继承皇位。也是我想错了,你自己生一个就好了,怎么还要麻烦我去挑?”
阮久把脸埋在枕头里,咬着枕头角,汗湿了鬓角,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仍旧不说话。
赫连诛继续逗弄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在认真怀孩子?那我不逗你了,你专心点。”
阮久反手要打他,没打中,手指从他的脸颊旁边划过去了。阮久自然不肯,手挥回来,又打了他一下。
这回倒是打中了,“啪”的一声,在黑暗之中格外清脆。
但是一点都不疼,小鸟挥翅膀有什么疼的?
赫连诛捂着脸,低低地笑了一下,阮久还是没说话。
夜色正浓,等赫连诛好不容易把阮久引得开了口,阮久的第一句话是——
“别……别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久昏过去两次,又醒来两次。
一直到天色蒙亮的时候,阮久又被赫连诛拦腰抱起来,阮久用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摇头。
眼泪都流干了,他再也哭不出来了。
赫连诛亲亲他的眼角:“去洗漱,洗完了再睡。”
阮久被放到热水里的时候,几乎要从水里跳起来。
赫连诛伸手试了试水温,问道:“烫?”
阮久带着鼻音:“……疼。”
赫连诛干脆也进去了,抱着他给他洗。
从天色朦胧到天光大亮,直到阮久发了脾气,赫连诛才把他带回去。
这是阮久以为的。
其实阮久那时候发脾气、训斥赫连诛,跟小猫打呼噜没什么两样,赫连诛看他实在是累极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干了,眼睫结成一绺一绺的,才舍得放过他。
皇帐里早已经收拾好了,干净清爽,阮久一沾床就睡着了。
赫连诛给他上完药,要抱他,他下意识就哼唧着说“不行”。
赫连诛面色一凝,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谁不行了?”
阮久不说话了,像只小乌龟,拽过被子做自己的龟壳,就要缩进去。
偏偏有只狼,那么大一只,按着他的被角,要钻进他的窝里,和他一起睡。
阮久不肯,那狼就拿他的手指磨牙,拿他的脖子练习自己的咬合力,还拿自己的嘴唇练习他撕咬生肉的能力。
阮久被他磨得睡不着,只能把被子松开一角,递给赫连诛。
“别闹了,我要睡了。”
赫连诛抱住他:“嗯,睡吧。”
*
赫连诛精神好,一两个时辰之后就醒了,抱着阮久也不下床,就是抱着他出神。
阮久给他下的蒙汗药,好像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除了他头一阵觉得头晕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
还有那两壶酒,也没什么作用,反倒还起了一点酒兴。
有阮久在面前,谁顾得上蒙汗药和烈酒?
赫连诛低头要亲他,惹得阮久又往被子里钻,整个人都要躲进去了。
赫连诛没办法,只能抱着他,什么也不做。
可就算是他有意什么也不做,也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听他指挥的。
阮久感觉到熟悉的事情,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想要从他怀里逃走。
赫连诛死死地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没等到赫连诛松开手,但他也没有别的动作,阮久便再一次安心睡着了。
就像是狗掉进了肉山,鸡撞见了米山。
吃个没完。
*
阮久连午饭都没吃。
赫连诛端着米粥要喂他,他也不肯喝,只是嫌烦,一抬手,还把东西都打翻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犯错了,阮久把被子一掀,抱着枕头就翻过身睡了。
他都说不吃了。
赫连诛把东西收拾好,扳着他的肩膀,给他喂了几口糖水,才让他继续睡。
阮久就算是在梦里,也不□□稳。
他做了一个古里古怪的梦。
十三岁的赫连诛,小小只的,在永安城里,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被梁人和不和善的鏖兀人给欺负了。
于是他把年纪尚小的赫连诛抱进怀里,摸着他蓬松的头发,认真安慰,也认真摸头发。
然后周围景物忽然就变了,变成五年前他们成亲时的大德宫。
赫连诛按着他,极其孩子气地亲他的脸。
“已经有一个种子在这里了,再过一阵子,它就会长大!”
阮久没忍住要笑,小时候的赫连诛真可爱……
要是没有瞬间长大的话,那就更好了。
梦里的阮久看着眼前瞬间大了好几个号的赫连诛,面色呆滞。
他小小只的赫连诛呢?他的小猪呢?
阮久拖着高大健壮的赫连诛,去问把人卖给他的店家——可能是人牙子,但阮久不知道店家是谁,只是梦里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他买的明明是小猪,永远不会长大,永远可爱的小猪,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小猪长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