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扬听明白了,祁愈这是话里话外地骂他连小屁孩都不如,但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还被逗乐了。
他三两步追了上去,反驳道:“那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去找警察?”
“我没有困难。”祁愈冷冷淡淡的声音从一旁传出。
这人说话声挺好听,就是没什么感情,太机械了。冯嘉扬“哼”了一声:“莫名其妙地被人冤枉失去参赛资格,拿不到奖金被逼无奈出来打工,这难道还不困难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冯嘉扬说得轻松,就好像造成这一连串事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似的。
祁愈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冯嘉扬,“你很闲吗?”
冯嘉扬笑眯眯地打量眼前的人,他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听到什么话表现的都是一个模样。他突然来了兴致,打趣道: “天这么黑太危险了,我送送好学生回家。”
“不用。”对于祁愈来说,害怕的不是没有路灯漆黑黑的长街,而是人心。
冯嘉扬越挫越勇,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我有义务关爱同学。”
“坏学生还会关爱同学?”祁愈忍不住问道。
冯嘉扬没回应,就这么没脸没皮地看着祁愈,像是再说,反正我就跟着你能把我怎么样。
祁愈见他跟狗皮膏药似的也懒得管他。他渐渐加快脚步,走了约摸十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冯嘉扬抬头看见“网吧”两个字时,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想起刚刚祁愈的话,他不甘示弱地说:“原来好学生不仅会夜不归宿,还会上网吧。”
祁愈当做没听见,走了进去。
网管年纪不大,主动冲着祁愈打招呼,看样子应该是旧熟。冯嘉扬跟在后面,他对学霸再一次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超哥,”祁愈开口,“还有位置吗?”
王超掐灭烟头,点点头又提醒道:“老规矩啊,要是人满你得让位置。”
祁愈“嗯”了一声,随后四处寻找空位子。
冯嘉扬刚往里走就被拦了下来:“你开机子吗?”
他皱着眉压住火气:“我找人。”
冯嘉扬找到祁愈时,那人已经熟练地睡在椅子上。他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祁愈旁边的空位上,没轻没重地拍了祁愈一下,“你干吗呢?”
祁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已经安全把我送到家了,就别打扰我睡觉了。”
“睡这?这是你家,你骗鬼呢?”冯嘉扬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祁愈和他对视一眼,闭上眼睛不想理会。
冯嘉扬见状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被人欺负,招人烦。他烦躁地挠了挠头,越想越不对劲,他为什么要生气?这人睡哪跟他有什么关系,果断起身离开。
冯嘉扬推开网吧大门,在门口转了两圈,然后咬着牙狠狠地朝墙踹了一脚,低声骂了一句傻逼后转身折了回去,将缩在椅子上的祁愈一把拽起来。
祁愈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见是冯嘉扬后才将冒出的火气慢慢压回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闭嘴,”冯嘉扬把他拎出网吧,霸道地命令:“我饿了陪我吃饭。”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要吃就去吃,拉着我干什么?”祁愈忍不住骂道,用力挣扎了两下,奈何冯嘉扬的力气太大,没挣脱出。
冯嘉扬无视祁愈的挣扎,拽着祁愈一股脑地往前走,最后没头没脑来了句:“我自己吃害怕。”
第6章 补偿
冯嘉扬带祁愈去了一家他经常光顾的烧烤店,店不大,屋内只能放下两三桌,去的人基本都是在店门口随便找块空地搭个桌。
“你吃个烧烤怕什么?”祁愈问。
冯嘉扬不满地斜睨着他:“我怕竹签子捅我嗓子眼里行不行?”
祁愈蹙眉抬起头,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冯嘉扬看着摊位上的肉串,干咽唾沫,“你想吃什么自己选,我一起给老板送过去。”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瘸子,很阳光特别喜欢开玩笑但满嘴又没有一句实话。就好比他的腿,车祸,先天残疾,道上的混混寻仇哪个理由都是他亲自扯得,但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
祁愈没什么胃口,随意地拿了几串羊肉扔到冯嘉扬端着的盘子里。
冯嘉扬目送他坐到位置上后,继续挑选肉串。他在烧烤烟雾里眯着眼,回想刚刚祁愈的态度就浑身不爽,忍不住低声叨咕着:“请你吃饭还请出错了。”叨咕完又依次把每一样串类都拿了点,然后有说有笑地递给老板。
老板嘴里叼着烟,一手摆弄着烤架上的肉串,一手接过冯嘉扬的盘子,“是你小子啊,口味还跟之前一样?”
“先等会,”冯嘉扬吃烧烤喜欢加辣,可他不知道祁愈能不能吃辣,他站起身四处扫了一眼,奈何祁愈离得太远。他琢磨着祁愈的脸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应该是不能吃辣。
老板眯起眼:“咋了,你不是能吃辣吗?”
“今天跟朋友一起来的。”冯嘉扬老老实实地说,“那就都正常吧,不用特意给我加辣。”
老板哈哈大笑,八卦地问:“出息,是跟小姑娘一起来的吧。”
冯嘉扬也乐了:“小姑娘要往这领,没准明个就得把我甩了。”
“哎你个兔崽子,我这有这么差吗?”
冯嘉扬回来的时候,祁愈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与周遭喧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你总板着脸干什么,我欠你钱吗?”冯嘉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说完这话,他猛地想起竞赛奖金的事,他看了看对面的人,勉为其难地说:“那竞赛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拿第一。”
祁愈:“我能。”
冯嘉扬不理解学霸哪来的自信:“全市那么多重点学校,你怎么......”
他还没说完,祁愈再一次开口,冷冰冰地打断他:“我能。”
“好好好,”冯嘉扬想翻白眼,但也懒得再跟个木头争论,“你能行吧。”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祁愈看着他。
这话险些让冯嘉扬呛到,他诧异地看着祁愈,“卧槽,好学生讹人的套路就是比街上碰瓷的高级。”
这时,店里唯一一个服务员端上来烤好的肉串。
冯嘉扬在心里嘶了一声,指了指泛着油星的肉串:“要钱没有,这串......爱吃不吃。”他是饿坏了,拿起一串就撸,还是肉香。
祁愈叹了口气,伸手拿串又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你不要酒吗?”
“好学生喝什么酒!”冯嘉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起身钻进店里,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打开递到祁愈面前,“喝这个吧。”
祁愈不敢相信地看着冯嘉扬,觉得周围太吵,吵得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吃完这顿饭快夜里11点了,烧烤店依旧十分热闹,喧闹声和划拳声并没有因为夜晚的来临而降低几分。冯嘉扬领着祁愈左拐又拐窜出胡同,耳边的喧杂声才渐渐远去,接着另一头迎来了万家灯火。
这一片的出租车很好打,很快冯嘉扬拦住一辆。他瞥见祁愈要走立即伸手拽住他,另一只手拉开后座车门,二话不说将他推了进去。
祁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冯嘉扬整个人钻了进来,他下意识地往里面挪了挪,听见冯嘉扬关好车门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祁愈回过神,也不着急:“去哪?”
冯嘉扬吃得有点撑,他慵懒地摊在座位上,“我家。”
祁愈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他:“去你家干什么?”
车里很安静,耳边除了相汇而来的车流声还有微不足道的呼吸声,司机一心开车很识趣地没有搭话。
就在祁愈以为自己可能得不到答案时,冯嘉扬突然吊儿郎当地开口:“还你钱啊。”
祁愈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惊了几秒随后摇头说:“不用,之前是逗你的。”
冯嘉扬坐直身子,没脸没皮地笑着:“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傻呢,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
祁愈服气了。
“钱呢我是没有,”冯嘉扬说完音调一转,“但是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
“你指的......”祁愈上下打量着冯嘉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肉偿?”
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
“操,你在这恶心谁呢。”冯嘉扬没想到祁愈会来这么一句,瞬间打断了思绪,看着挺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结果满脑子龌龊思想。
不过祁愈那句话说得倒很平平无奇,就像是随口一说只为恶心他的,冯嘉扬自然也没往心里去。他接着刚刚的话继续提议:“看你工作那么晚也没地方去,我可以把房子按次数租给你,住一次就按宾馆价格的一半,30元,反正我家也挺破的,等你什么时候住够3000元,我们就扯清了。”
见祁愈没表态又连忙补充说:“我没有父母,家里就我自己,平时我在家也是在自己屋里,肯定不会有人打扰你学习。”
冯嘉扬看着祁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等祁愈点头了。
祁愈也很佩服学渣的脑回路,他愣住半天才想起来拒绝:“不用。”
其实祁愈有地方住,只不过距离较远,晚上下班回去有点折腾,索性找个网吧对付一宿。况且他也可以选择直接睡在店里,但是一次两次倒无所谓,次数多了店长自然会注意到,他不习惯麻烦别人也不希望别人同情他。
冯嘉扬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单纯地觉得自己现在十分拉不下来脸,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愧疚想要去弥补,结果当事人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回道:“要钱绝对没有,就这么一个还债方式,爱要不要。”
车子停在了目的地,冯嘉扬付完钱后黑着脸下车。
祁愈拉开车门,从里面慢慢钻出来,冯嘉扬走得很快,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看着孩子气的冯嘉扬在前方踢石子出气,祁愈犹豫了几秒,破天荒地跟了上去。
冯嘉扬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人冷冰冰地问道:“你跟来干什么?”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还债”一词让他改了主意,祁愈看着他,“我觉得你的补偿方式还不错,我接受。”
第7章 同住
冯嘉扬住在四楼,祁愈跟着他拐进楼道里,楼道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就是冯嘉扬手机里的手电筒。
“这小区年代太久,住的基本都是老头老太太,灯坏有一阵了,住户和物业谁都不想掏钱维修,后来就没人管了。”冯嘉扬解释着,不忘提醒祁愈,“你以后回来晚小心点,用手机照着亮。”
祁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冯嘉扬下意识地问:“有问题?”
祁愈沉默片刻:“我没有手机。”
“你没有......”冯嘉扬把剩下的半句话憋了回去,勤工俭学的困难户有手机才稀奇。冯嘉扬愣了几秒又恢复正常语气,大方说道:“没事,你要是害怕我下去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祁愈问。
冯嘉扬打趣着:“这还不简单,你就在楼下大喊一声嘉哥,我就下去了。”
祁愈闭上了嘴,他就知道某人嘴里憋不出什么好屁。
冯嘉扬停在门前,从兜里掏出钥匙,锁孔有点生锈。他费劲地打开门,嘴里嘟囔着:“破玩应,等老子有钱了高低换了你。”
祁愈乖乖地跟了进去,屋子是简单的两居室,屋内的陈设虽然旧了些,但整理得很干净,墙上还挂着冯嘉扬一年级时得到的奖状,“三好学生”“语数双百”“动手小达人”“表现优秀奖”......个别奖状残缺不全,还能看出胶带粘补痕迹。
祁愈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的冯嘉扬还挺乖巧的。
冯嘉扬注意到祁愈的视线,脸色一黑,立马冲过去挡在奖状面前,更恨不得当场找个缝隙把祁愈团团塞进去。
“你笑什么?”又嘴硬道,“不过就是些满墙的破纸,小时候我都叠飞机扔着玩。”
“为什么要扔?”祁愈不解,“每个人都有值得被骄傲的时候。”
冯嘉扬满脸不屑,但心里不自觉地开心起来,嘟囔着:“就你们学霸会说。”
冯嘉扬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递给祁愈:“你喝不喝?”
“不喝。”祁愈拒绝的很干脆,“我住在哪?”
冯嘉扬只好把瓶盖拧好,心里吐槽祁愈穷讲究。
“你住那屋就行,”他抬手指向其中一间,“那屋书架衣柜都是空的,你要想放什么东西你自己随意就行,不用跟我说,另外被单被子都是干净的,你要实在是介意自己带也没问题。”
“不用那么麻烦。”祁愈推开门走了进去。
冯嘉扬也懒得搭理他,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请他吃饭又领他回家,在对不住他也该还的差不多了,况且自己还搭个自行车。
提起自行车他就一肚子气,忍不住将那个偷车贼又骂上几千遍,才带着一身的烧烤味进卫生间冲澡。
-
冯嘉扬靠在床头,头发还没干透。隔壁房间没有一点声音,他估摸着祁愈应该是睡着了,自觉地把音量键调至最小,声音也慢慢放低。
何翕:“嘉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那边声音怎么这么小,困了?不应该啊。”
冯嘉扬往被窝里钻了钻,压低着声音:“听见了,你说什么?”
“卧槽,”何翕既震惊又服气,他称赞着,“嘉哥,你比渣男都能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