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晏见他的确是清醒的样子,便抓起他的手臂还未开口,苏卿白毫不客气地抽回了手,“哼”了一声,挑了挑眉,道:“春日暖阳,踏春赏花的好时节,皇上当真是好兴致。”
齐晏一怔,这语气,这表情,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忽而立刻笑了,这次,他的苏卿白是真的又回来了。
原想着他身体弱,又有伤,并不想他涉险。可当他出现在眼前时,才发现自己一刻也不想与他分离,恨不得把自己这颗心都挖出来给他看。
齐晏“啧啧”了一声,指着苏卿白的额角,道:“脏兮兮的,今早起床是不是没有洗漱?回头就把六福做成人肉干。”
苏卿白:“……”公公,这锅,你且背着吧。
“还有嘴角这涎水,不忍细看。”
苏卿白脸一红,十分窘迫,别说没洗漱,为了追这辆马车,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你倒是会嫌弃,先前嫌弃我傻,现在又嫌弃我脏。”
“那是,你将来是要入主后宫,母仪天下的,哪能这般邋里邋遢的。”
苏卿白:“……”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
“嗯,非常嫌弃!”
趁着苏卿白生闷气,齐晏逮着他就往他嘴角上亲,他要把他的口水亲干净。
“好痒……”苏卿白忍不住笑出声。
“那……”齐晏嘴唇贴住他的脸颊,道,“下面还疼不疼?”
苏卿白耳根一红立刻推开齐晏,道:“皇上也让我疼一次就知道疼不疼了。”
齐晏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腰不痛啦?”
第71章 这么脏,不想亲你
苏卿白憋憋嘴,绕开话题,“皇上大早上的这是要去哪?急急匆匆,生怕被我知道了什么似的。
齐晏一呛,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真的有事瞒着我?娶妾纳妃?”
这认真的眼神扫得齐晏心头痒痒的,抓住他就吻了上去,亲着亲着,最后苏卿白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软在齐晏怀里了。
齐晏往他睫毛上亲了亲,嘴唇移到眉心,含糊道:“这么脏,跟小野猫似的,不想亲你……”
“那也是你养的。”
齐晏仔细地看了看苏卿白,傻了的这段时间,虽然没有长肉,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一些。齐晏又低叹一声,养了这么久才养回了这么一点,前头还指不定有什么等着他。
苏卿白仿佛看出了什么似的,与齐晏十指紧扣扣,轻声道:“一个人,害怕。”
“说来说去,还是个小傻子。”
他凑上去,继续吻上他的嘴唇,明明这个人已经很熟悉了,可依旧吻不够,就想抱着吻着,下半辈子,就这样最好。
马车再次停了。
只见一个人裹着一条红绿相间的碎花头巾抱着一个包袱蹲在路边嚎啕大哭,俨然弃妇形象。
齐晏还未开口,就见陆蝉涩声道:“皇上,你们先走,我来解决。”
齐晏见他神色有异,脸上说不出的尴尬,便道:“陆侍卫已有林桑,该懂得洁身自好。”
陆蝉憋得脸色通红,挠挠头发,道:“那就是林桑。”
齐晏:“……”
苏卿白“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桑哭声越来越大,干脆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控诉:“我家的公子哟,你可真是命苦啊,好好的就疯了,这一疯,连个音信都没有,你怎么忍心叫我黑发人送黑发人。我的蝉哥哟,你可真是薄情啊,说好的要嫁给我,转眼就反悔,你怎么忍心见我日渐憔悴……”
这一哭,哭得陆蝉脸色红一阵黑一阵,恨不能上去把林桑的胳膊咬一只下来。
苏卿白捂住齐晏的耳朵,讪讪地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让皇上笑话了。”
齐晏乘机在他手腕上亲了一口,轻轻一笑,道:“这撒泼无赖的本事跟你如出一辙,你们这一主一仆,当真是天下无敌了,绝配!”
苏卿白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呸”了一下,你才天下无敌,万人之上!
哭声戛然而止,外面悄无声息,苏卿白忍不住掀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见前方黄土小道逶迤蜿蜒,风卷着黄沙,混着树叶打了个旋儿,陆蝉和林桑俩人俱已不见。
几颗沙粒字合着风冷不防地带进眼睛,苏卿白放下帘子,揉着眼睛,叹息道:“见色忘义!”
齐晏忙凑上前,握紧他的手腕,道:“还没见着林桑,人就被拐跑了,哭了?”
“谁哭了,进沙子了。”
齐晏见他把眼睛一圈揉得通红,眼角带着泪水,心口一紧,拂开他的手,道:“我瞧瞧,不许这么揉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苏卿白的眼皮,吹了吹,苏卿白不自觉地往后一缩,“砰”地一声,头撞到了车板上,痛得流了好些眼泪。
第72章 苏公子,皇上的心头肉
“是不是撞疼了?嗯?”齐晏有些心疼地帮他揉后脑勺,“哎,再次傻掉可如何是好。”
揉了两下,眼神却也跟着沉了下去。苏卿白“啊”地喊了一声,眼睛酸涩,再次泛出不少泪水。
“头撞疼了?”
“不疼。”
齐晏手指停在他发间,轻轻一按,问:“这处呢?”
“有些麻。”
齐晏让苏卿白趴靠在自己大腿上,扒开浓茂乌黑的头发,果然见半条红色硬壳虫子嵌在头皮里。
苏卿白侧首睁眼打量一动不动的齐晏,见他面色不太好,便轻声笑道:“我头上长虱子了?”
齐晏紧皱眉头,低声回道:“邪虫。”
齐晏虽为天子,平日里在朝堂上看起来不苟言笑,严肃得跟座木雕似的,在苏卿白面前却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苏卿白瞧着齐晏的脸色便知是条麻烦的虫子,若是寻常邪虫林桑就能给挑出来。
他咧嘴笑道:“活虫还是死虫?”
“死了。”
“哦。”苏卿白垂下眼睫,“死虫有什么可怕的,找个郎中挑出来就是。”
齐晏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再言语。
一边林子里的泉水旁,陆蝉拧把水替林桑擦去脸上的泥巴,从河间镇他俩冷战到现在,满打满算两个月没有面对面这般亲近了。
陆蝉一边轻柔地擦拭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苏公子……”
“谁说我担心他,他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自会照顾他,我是担心你。”
林桑认真的样子让陆蝉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我也很好。”
“听说你又去了两次河间镇,还受了伤。”
“一点小伤。”
“蝉哥……”林桑握住陆蝉的手,泪光闪闪地看着他。
陆蝉挪了下s身子,顿觉浑身发烫,耳廓红得像滴出血来。
“蝉哥……”林桑再次深情地低唤了一声。
“嗯。”
陆蝉又挪了挪身子,低下头。林桑捏起他的下巴,满脸认真,认真地问道:“皇上最近很忙吧?”
陆蝉:“………”
“………”脑袋跟被雷劈中了似的。
“忙……很忙……”
林桑又凑近了一些,嘴唇在他嘴唇上点了一下,“忙什么?”
陆蝉脊背烫得跟浇了热水似的,磕巴道:“除河间镇外,还有其他两地让皇上头疼,梧州的瘟疫,桐州的虫害。”
“皇上可想好对策了?”林桑亲了亲陆蝉的睫毛。
“南……南少卿……带人去了……”
林桑搂住陆蝉,轻轻一推,两人一起落进潭水里。
冷不防地进到水里,陆蝉颤了一颤,大口大口地喘气。
林桑把头贴到陆蝉的胸膛上,手缓缓地探到他的身下,“蝉哥,南少卿很有本事,少时在北疆就如此,他是大将军的儿子。”
陆蝉低喘一声,抓住林桑不安分的手,道:“你非要这般撩拨我,又说些有的没的?”
“你当真要我停下来?”林桑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陆蝉。
陆蝉的手松开了,见林桑粉扑扑的脸蛋心中十分欢喜,低头想吻他时,又见林桑说道:“南少卿有一等一的才华,又受皇上重用,你不要看上他。”顿了顿,续接上一句,“他太危险。”
陆蝉:“……”
“……”
第73章 如此精准,林桑所为
陆蝉再次按住林桑的手,急急喘了几声,胸口渐渐平复下来时,不满地说道:“我是说你一副土得掉渣的样子来日我,会把我下面弄坏了。”
林桑:“……”刚刚只是好心提醒他,并没有说要日他啊。
他把头上的碎花头巾扔到水里,把陆蝉按在岩壁上,“再乱动,可就真坏了。”
林桑环顾四周,背后是高耸的岩壁,岩峰入云,高不可攀。周围茂林修竹,风从林间穿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凉意却透过水浸满全身,林桑耳朵动了动,手从陆蝉的裤裆松开了。
“蝉哥……拿刀……”
四周寒凉的杀意瞬间压制陆蝉腾起的欲y火,他脸上的嫣红渐渐褪去。一动不动地贴着林桑。
水面忽地激起一大d波浪花,一道黑影从水里窜出,急急往林桑而来。
陆蝉揽紧林桑的腰,踩着水下的岩石借力一跃,躲过黑影的袭击。
两人湿漉漉地站在水边。
黑影再次从水里钻出,此时却露了脸,那是一张惨白得如同死人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无神,不知道看向哪里。却依旧朝岸边的人而去。
陆蝉推开林桑,飞身上前,踩到那人头上,砍下了他的双臂。
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大量的血流出来,染红了泉水。不消片刻,那如邪鬼一样的人踩在水面上再次往陆蝉而来。
“比死士还耐疼,这是什么人?”林桑琢磨道。
陆蝉二话不说旋起身体,刀从手出,以雷电之势砍下他的头。那人虽然看起来渗人,但似乎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只是一味地朝着人而来。
头落进潭水里,刺目的猩红浸染开来,泛起一股腐尸的臭味。
林桑松了口气,跳上去抱住陆蝉,还没缓过神来又再次被他推开了。
“小心……”
只见那粗大的身躯忽然动起来,速度极快地朝陆蝉飞来。
就在碰到他的那刻戛然止步,倒了下去,陆蝉定睛一看,那人心脏处插了一把匕首。
如此精准,林桑所为。
“蝉哥没事吧?”
林桑冲上前抱起陆蝉后退几步,离那身躯老远。
“什么鬼东西,这么耐打。中邪了似的。”林桑不解地望向无头无手臂的那副躯体。
陆蝉盯着匕首看了片刻,道:“似乎心脏处才是他的弱点。”
那身躯横在地上许久不动弹,林桑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只见从匕首插着的心口处爬出许多黑色的小东西,密密麻麻,一点一点,连成一条黑线,慢慢地爬到地上。
“黑蚁?”陆蝉倒吸一口气。
“蚂蚁阵?”林桑心头一悸,脱口而出,“段苠没有死。”
他立刻转头急急地往苏卿白的方向而去。“蚁阵蜂衙,虎争龙斗,燕去鸿来,兔走鸟飞。”少时背了一堆诗文,只有这几句印象最深,因为苏卿白说蚂蚁阵,迷之玄幻。
一辆马车急急地驶入密林,惊得黑鸟掠出林间。不多时,冲出树林的黑鸟突然直直地从天上掉下来。
狂风裹挟着一团黑棉絮般的东西扫进树林,四周陷入幽暗。
第74章 聪明的苏卿白更讨喜
突然,从地面钻出一人,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摇摇荡荡地晃到马车跟前,他伸出手用力一拍,马车震了一下,那人停滞片刻,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用力拍打着马车,“哐当哐当”的噪声回荡在林间。不一会儿,薄雾中出现许多白色的影子,这些影子晃晃荡荡飘向马车。
“哐当哐当……”拍打声越来越尖锐,终于,车板子经不住暴力拍打,“嘶啦”一声四散开来,马车里空空如也。
林间一下子寂静无声,只有沙石飞走,白雾渐浓。
地上的人停滞片刻,突然仰面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如狼嚎如鬼泣,诡异无比。
躲在大树高处的苏卿白和齐晏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地上的其中一人忽然把眼睛转向大树高处,白色的眼眸子似乎想透过层层树叶看到藏匿其中的人。齐晏紧紧握住苏卿白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只一会儿,两人顿觉手心黏黏腻腻,全是汗。
那人看了一会儿,便摇摇晃晃地往浓雾处飘去。
“我们的马车进了林子就跟死士们分开了,进林子时看似一条路,其实我们与死士们走的是两条路。”齐晏在苏卿白耳边低声说道。
苏卿白思索良久,眉角微动,开口道:“有人蓄谋已久,等着瓮中捉鳖。”
齐晏轻叹一声,道:“你不该跟来。”
苏卿白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呢?皇上如此亲力亲为是要当千古明君吗……”
齐晏捂住苏卿白的嘴巴,隔着手掌望着他的眼睛,道:“不许跟我说大道理。”
苏卿白用舌尖在他手心上舔了一下,齐晏一惊,立刻撒开手,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还调皮。”
白雾缭绕中,苏卿白盯着白色影子看了许久,正色道:“下面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心一些。”
“好。”齐晏莞尔。聪明时的苏卿白果然更讨喜。
拂开密密匝匝的树叶看见白雾中人影憧憧,这景象诡邪得不太真实。一瞬间,苏卿白想起当年在北疆,段苠跟他讲过类似的鬼故事,荒僻山野,无魂僵尸,行踪不定,杀之不死。彼时的苏卿白全然不怕,嘲笑段苠故事讲得不够动听。段苠却急红了眼,非跟他争辩人是能死而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