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晏长叹一声,道,“你啊,早已刻在了我的骨头里,怕是剔骨削肉也忘不了。”
苏卿白定定地看了会儿齐晏,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滚下来,爱至深,将来恨得也会入骨吧。这样的恨他怕是也舍不得齐晏去承受了,心跟着狠狠地抽痛起来,热意泛上心口,钻出鼻间,化成鼻血像初冬的梅花,染红衣袍。
他对齐晏,竟已不舍到疯魔的地步。
“苏卿白?”见苏卿白又是哭又是流鼻血,齐晏吓得惊慌失措,双手颤抖得厉害,怎么都抱不起苏卿白。
“苏卿白,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齐晏惊恐得泣不成声。他很少这般直呼全名地叫他。
“把天子吓成这样,苏公子罪过可大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齐清正大步跨进门。清王爷从来我行我素独来独往,齐晏知道他的性子,又对他格外优渥,允许他不经通报就行走各大宫殿。
他先朝齐晏恭敬施礼,又见外头太监丫鬟站了一排,里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皇上一人手忙脚乱,他思忖着定是苏公子病厉害了皇上龙颜大怒,不让下人们进来,何况苏公子那倔脾气只肯让皇上碰不让下人们动。一个苏公子,真真是皇上的心尖肉,直把皇上往疯的路子上折腾。
齐清小心地说道:“皇上可否让臣弟瞧瞧苏公子?”
齐晏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齐清生父是个郎中,齐清这大半年又住在那药庐,耳濡目染,也许还能将这病看出一二来。
齐清把手中黑檀汁匣子放到一旁的蝶几上,搭上苏卿白的脉,只一会儿便了然了,这是绝症,难怪当日下山时张铮给他塞这个匣子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把里面的药给苏公子服下,原来他爹早料到苏卿白有这一天。
齐清对齐晏也不隐瞒张铮交待的话,只是隐去了苏卿白身上血虫的事,苏卿白不说,他当然不会多嘴,一个北疆的毒已经让皇上整日忧心忡忡,万一知道苏卿白身上还有这么一只吃人血的虫,皇上怕是会疯了。
张铮这辈子所有的心血大概就在苏卿白服下的这颗药上,对张铮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对齐清来说,救了苏卿白,希望它日皇上与苏之雲兵戎相见时能念及他爹的这份情义让苏之雲死得不要这么惨。
“这药会不会……”齐晏有些担忧地望向齐清。
“不会!”齐清十分果断,“不会对龙胎有影响。”
当日在药庐张铮早就看出苏卿白属于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能生子的男人,皇上日日宠爱苏公子,迟早有一日会让他怀上龙种。且男子怀孕十分凶险,胎儿与身体连为一体,稍有不慎一尸两命。
齐晏拧了热帕子替苏卿白擦去鼻尖和脸上的污血,轻声道:“再睡一会儿,不许再想些有的没的。”
齐清看皇上这一脸不舍与宠溺的模样,不忍再打扰两人,想退出去时,又说道:“苏公子如今不是一个人,得多吃一些,等公子病好后,皇上让他多到景心殿坐坐,臣弟那里的厨子每天换花样做东西,那手艺绝了,皇上每天只让同一个厨子做菜给苏公子吃,不吃腻才怪。”
“而且每天有药粥,每天有六福。”苏卿白忍不住忿忿地接上一嘴。
“六福?”
齐晏旋即反应过来,是六福每天跟在他后面催他喝药。
见他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还有心情调皮了,齐晏噗嗤一笑,刮了下他的鼻子,道:“以后不逼你喝药就是。”
照这病的发展情况来看,先前的药喝不喝似乎都一个样。想到此,齐晏心中还有些小愧疚。
齐清临出门时又说道:“对了,听闻苏公子肚子疼,臣弟猜测他是闻了长公主身上的兰幽香,兰幽香主要成分为麝香,混合各种花浆制成胭脂,皇都贵族女孩都爱用,不仅香味浓郁还有催情的作用。”
齐晏想起先前去翠蔓殿闻到长公主身上那浓烈的香味,思忖着也许跟那蓝幽香有关。章樱那份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心思着实让人头疼。
接下来的几日齐晏终于不让苏卿白喝药粥了,而是让御膳房的御厨们凭自己的发挥给苏公子做好吃的菜,若是苏公子哪样菜多吃两口,御厨便额外多一份奖励。御膳房的御厨们得了消息简直是欢天喜地,一个赛一个地想花样让苏公子多吃。
苏卿白本就是个吃货,从药粥的苦海中脱离出来,每顿膳食又如此丰盛,吃得比平时多了一倍。齐晏怕他吃太多了反而积食,常常让六福和小七陪他去散步。
几个人逛着逛着就逛到御膳房的偏厅里,见其中一个老嬷嬷正在做糖渍白萝卜条给她孙女消食,苏卿白看得眼睛都亮了,老嬷嬷就给了苏卿白一大碗让他抱着吃,酸酸甜甜的味道苏卿白爱不释手,以后每日都让嬷嬷给他做萝卜条,齐晏得知后赏了这嬷嬷一袋小金条。
第145章 关键时刻,悬崖勒马
张铮的药救回苏卿白一条命,齐晏又千方百计地宠着养着,没几日苏卿白的脸颊就有了血色,下巴也比先前圆润了一些,腹中的胎儿更是安安稳稳的,齐晏心情大好将御膳房所有人都赏了个遍。
暖心阁内齐晏将苏卿白的衣服剥得干干净净,自己也脱了衣服,放下床帐,眼睛不住地打量苏卿白。
浑身一丝1不挂地被齐晏看着,苏卿白觉得万分难为情,满脸通红。
“脸是稍稍圆了一点,可身上依旧消瘦无肉,还是得多吃一些。”齐晏将手摸到苏卿白的小腹上,又觉得十分好奇,把耳朵凑上去听了听,轻声道,“小腹还是这般平坦,里头的宝宝住得下吗?”
苏卿白:“……”平日里见他净看黄色小册子了,还是得恶补一下怀孕的知识才行。
深秋过去,已是初冬,晚间更凉了,屋里头点了一个小碳盆,床边还放了一个铜鎏金熏笼,熏笼里添了香料,满室温香。苏卿白依旧觉得冷,打了个寒颤往齐晏怀里缩。
齐晏忙抛下自己的好奇心拉来锦被将两人都团住。
他虚虚压着苏卿白,道:“你先睡,我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你睡。”
鼻尖呼出的热气痒得苏卿白不住地推他,推了一会儿推不动索性勾住他的脖子,笑道:“坐怀不乱?”
齐晏也笑,“偶尔会乱。”
苏卿白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道:“上回你可是说过让我在上,你在下的,御医说你不能进,可没说我不能出啊。”
苏卿白十分得意,这招还是林桑教他的,林桑自打伤好了后整日与陆蝉瞎琢磨各种姿势,都能自己出本黄色小画册了。
齐晏抱着苏卿白小心地换了个姿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在他后背抚触着。慢慢地齐晏眼里升腾出一丝水雾,苏卿白忽而愣住了,还没怎么样呢,这就要哭了。
苏卿白亲了亲齐晏的眉角,安抚道:“我被皇上欺凌时可都是默默受了,莫怕,莫怕,我温柔一些,也不会多疼。”
齐晏不应他,苏卿白也不敢怎么动,只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他一下一下的心脏声。
过了好一会儿,齐晏叹息道:“早知道怀孕这么凶险这么辛苦,当初就该想法子避一避孕。”
“怎么避?”
苏卿白以为齐晏会让他喝避子汤之类的,没想到齐晏却来了一句,“关键时刻,悬崖勒马。”
苏卿白立刻笑倒在他身上,“你今晚勒一勒我看看?”
事实上谁能想到苏卿白能怀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齐晏勾起嘴角抚触苏卿白后背的手慢慢变了味。
“皇上你手摸哪呢?摸哪呢?”苏卿白意识到危险立刻坐起身。
齐晏翻身把苏卿白虚压回去,亲了亲他的唇畔,沉声低笑,“想悬崖勒马一回。”
苏卿白一手撑到他胸膛,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皇上要遵医嘱啊。”
“嗯,遵医嘱!”
齐晏堵住了苏卿白的唇。
月亮浮进云层,天空淅淅沥沥落了些雪子。小七送来一碗温牛乳,被六福拦下,“小东西脑袋瓜子不要了?敢这时候进去。”
小七耳尖,立刻听见里屋传出的苏公子忽轻忽重的求饶声,他托着温牛乳低下头去。
六福又低声道:“今晚你值夜,机警一些,屋里头需要什么都提前备着,苏公子的温牛乳和米花糖糕都让小厨房热着。”
夜间风越发大了,俩人都打了个抖嗦,六福双手插进袖笼里,不放心又交待了两句,“屋里头银碳填足了,热水多备一些。”
小七一一都记下来,小七伶俐,不该听的不会去听。以至于苏卿白可以放肆地在里头哭叫。
“今天好乖。”齐晏餍足地摸摸苏卿白的头。
苏卿白慢慢往床里头蹭,只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地刺痛。
“我想静静,不想理你!”苏卿白气闷地陷进锦被里。
齐晏冤枉,“我遵医嘱了,没进去。”
“也疼!”
“让我看看,磨破皮了没?”齐晏有些内疚地陪笑道。
苏卿白恹恹地埋在被子上不动,怎么叫都不出来。齐晏轻声细语地哄了好半天才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小心地拉下他穿好不久的亵1裤,只见大腿内侧一片通红,轻微破皮。
齐晏眉头紧蹙,喟叹道:“细皮嫩肉的,下回不能这么着了。先清洗一下,再给你上点药。”
苏卿白一脸窘迫忙摆手,“我自己来。”
齐晏不顾他的阻拦,叫来热水,将俩人都洗干净,把苏卿白抱回到床上。
“腿放好。”齐晏轻声哄道。
苏卿白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绸衫,半个雪白的胸膛露在外头,双腿还要摆出如此羞人的姿势,他脸红得跟煮熟了的螃蟹壳似的。
“齐晏,别了,我自己来。”苏卿白手肘撑着身体仰坐在床上,那姿态,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药抹在腿根上,一股子清凉的感觉弥漫开来,火辣辣的痛感褪去不少。
“好了吗?齐晏,好了吗?”苏卿白有些支持不住,摇摇晃晃地倒在羊绒毛毯上。
“快了。”
齐晏故意用沾着药的手在他大腿内侧轻柔地蹭来蹭去,趁着苏卿白别扭的劲儿顺势在他那里亲了一下。
苏卿白:“…………………”
“齐晏,你也够了!!”苏卿白当即炸毛。
“唔……嗯……”
齐晏见好就收,得逞后淡定自若地把药放回到一旁的碟几上。
回头就见苏卿白眼眶通红,眼尾挂着泪水,湿润的眼膜上映着潋滟水光。
这软软又傻傻的样子直接跌进齐晏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苏卿白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过来,立刻被齐晏抓住脚跟。
“把脚放好。”
“等等,喂,齐晏,你想干嘛……你干嘛……”苏卿白的腿又被摆成先前抹药的姿势。
“哄你睡觉。”
苏卿白:“…………”
“宝贝乖,别动,睡觉!”
齐晏脸上笑意浓烈,俯身在苏卿白的腿间。
苏卿白自知挣扎无用,踢了几下齐晏还被按住腿根,委屈巴巴地喊叫了两声便由他去了。
“乖乖的,今晚就这一回了好不好……”
“唔……齐晏……”
第146章 想办法出宫
天气愈渐冷寒,清晨天空开始飘起细毛小雪,兰苑的蝴蝶兰开完又败,小七便移入玉玲珑,没两天玉玲珑的花苞就急不可耐地一粒粒冒出来。
齐晏的候症有复发趋势,连接几日反反复复低烧,苏卿白打趣他是纵欲过度,齐晏倒也不恼,牵着他的手两人站在暖心阁玉阶前看雪,齐晏披了件白色狐皮裘,领口和袖口沾了点玄色,整个人看起来削瘦不少。
持续低烧耗了些精力,加之北边军情紧急,沙陀一族倾全国之力要攻打北疆,齐晏在御书房坐了一夜。脸色更加蜡黄。早朝时文官武官意见不一,吵来吵去吵不出个结果来,齐晏至今脑仁嗡嗡作响。
北边的事他想先瞒一瞒苏卿白,怕他思及过去又憋在心里伤心。
冷风吹过,偶有几片雪花落在苏卿白的头发上。
齐晏牵紧了苏卿白的手,道:“冷就回屋暖着去。大早上非要出来看雪,跟个孩子似的,又不是没见过雪。”
苏卿白笑了,“想多看看。”日后怕是没机会再看了。齐晏想瞒的事哪一件苏卿白不是心知肚明的。从前一个在苏府一个在皇宫,宫里头的什么事,只要苏卿白想知道,一桩一件都清清楚楚。
见苏卿白站着不说话怔怔不神,齐晏柔声哄道:“乖了,回屋去,让六福送些膳食过来,围着炉子吃些下去暖暖身子。”
苏卿白抬眸对着齐晏温柔一笑,道:“齐晏,当年有一件事还需谢谢你。”
齐晏心口一紧,他深知苏卿白的性子,自小到大这十来年,苏卿白很少说谢,如今虽是笑着可这一本正经的腔调让齐晏胸膛不住地打鼓。
苏卿白长吸一口气道:“你在我父亲死后暗地里在北疆为他立了衣冠冢,后来还好好地安葬了我母亲,且派了守陵人常年守着那一处墓园。多谢了。“
齐晏惊诧无比,眼眸闪动望着他,北疆的事一直是两人的心病,这几年来俩人都是能避则避,谁也不会去戳这敏感点。眼下苏卿白定是又听到了前头朝堂上的什么风声,才又突然提起这些事。事实上,当日安葬北疆王妃做得极为精细隐秘,且是在接苏卿白入皇都后才做的,他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