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古代架空]——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7-01

  裴昭珩道:“只要父皇肯信,便不是无稽之谈。”
  贺顾心头一跳,他当然明白裴昭珩说的不错——
  皇权……的确便是这么荒谬的东西。
  无论多么荒谬、谈一样的故事,只要能讲的说服了天子,黑的便也能变成白的,颠倒阴阳亦不过尔尔。
  而对天子来说,无利可图的死人用命来讲的故事,听起来却格外真实。
  贺顾喘了两口气,疾声道:“以裴昭元的性情,走投无路做出这种事的确倒也不奇怪……我只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留着他,当年太祖传位高祖,七王之乱犹在眼前,难道皇上便没想过,一旦留下他,将来此人于珩哥便是无休无止的祸患吗?”
  “珩哥与他毕竟是兄弟,倘若陛下这个君父不取他性命,日后珩哥要取,只会难上加难,落下骨肉相残的骂名受言官层层挠阻,陛下要仁君、要慈父的美名流芳千古,却不顾珩哥的死活,不顾朝廷的安定,这又是哪门子的为君之道、帝王之术?”
  裴昭珩见他真气急了,心中既熨贴又有些好笑,索性吹灭了灯火,放下烛台坐在他身边低声道:“此事我早已知晓,父皇重名,孟氏和他说了,反是件好事,若不把大哥的所作所为揉碎摆在父皇眼前,便永远不能逼得父皇承认……”
  他顿了顿,却忽然不说了,目下神色淡了三分,只淡淡道:“父皇觉得自己没有过错:当初娶了姨母,不是他的过错;和旁的女子生下了孩子,不是他的过错;立下大哥做储君,不是他的过错;他一手教养的储君谋逆逼宫,亦不是他的过错。”
  “大哥如今为了这个位置疯魔至此,仍然没有父皇的过错。”
  可孟文茵是孟太傅的亲孙女,她和她那祖父一样是刨根究底的性子。
  她会细细的、用自己的行动问皇帝——
  陛下,您果然没有过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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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闱在一众主考、同考官员们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主持下,终于还是放榜了。
  皇帝虽然病的起不来,也没法亲自去主持殿试,但好歹还是坚持着看完了底下挑上来的几篇殿试文章,颤巍巍的钦点了今科的一甲前三和二甲头名——


第123章
  放榜这日正好休沐。
  贺顾如今虽说挂在了恪王这棵树上,朝野上下,但凡是个不瞎的,都看得出来,日后恪王生则驸马生,恪王荣则贺顾必然位极人臣。
  但对应的,倘若恪王这艘船翻了,届时就算贺家没什么错处可供指摘,日后也必遭清算,讨不得半分好去。
  只是以后的事毕竟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只论今朝不论来日,贺家出了个这样年纪的十二卫统领,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是以言家二老虽然也忧心储位不决与贺顾日后的处境,但干着急毕竟也没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小侯爷这边官运亨通,又抱了个白胖闺女,俨然是没什么可叫言家二老替他多操心的了,全家人的心便都挂在了贺诚那还没放的春闱科试成绩上——
  眼瞅着放榜在即,言老夫人三日前便索性拽上了贺顾贺诚兄弟两个、连带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坏了的贺容,一道去了趟京郊广庭湖边的观音庙,替贺诚进香祈福。
  贺诚年纪渐长,脸皮倒是不增反减,深觉读书人科考博个功名,不靠着自己的本事,却要靠这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祈愿进香、怪力乱神,真是十分丢人,只是他企图拉着大哥贺顾拦住言老夫人,却不料贺小侯爷这次并没和他站在统一战线,拒绝的十分义正词严:“去了也不会少块肉,广庭湖的观音庙,可灵验的很哩!”
  贺诚:“……”
  于是贺二公子不但没劝住他那驸马大哥,这次还捎上了刚满周岁的小侄女儿宝音,一家人便这么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广庭湖边的观音庙,的确是个宝地。
  贺顾自然记得那块“心想事成玉”,也记得那个卖给他护身符和舅母陆氏保命小药丸的黄脸道士——
  有些事,说来也不知到底是那黄脸道士真有本事,还是阴差阳错真就偏偏给赶了巧。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内廷又有意压下此事,不许臣下们再议论提及,但去年年节太子逼宫,叛军扣押官家女眷,一点伤亡也无,自然是不可能的,尽管事后死了、伤了的,都被一一打点堵过了嘴,但真亲历过那件事的,却也都心知肚明——
  天家父子都骨肉相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底下的人想一点血也不出,那怎么可能?
  威远将军府虽然往日在京城也算不得一流的勋贵人家,但毕竟恪王得势,贺顾这个“驸马”又是肉眼可见的受小舅子和皇帝看重……
  要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内廷司的宦官们称第二,天下怕是再无人敢自认第一,言老夫人和陆氏、还有驸马的胞妹长阳侯府贺家的三小姐贺容,自然也得了宫里递出来的帖子,受邀入宫享宴——
  那时自然无人猜到,本该一团和乐的年节宫宴,却忽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数不清的、叛乱的五司禁军,本该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利场,却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有人当场血溅五步。
  据陆氏后头亲口回忆,说死的离她和言老夫人最近的,是那文昌伯爵府家的夫人,那妇人平日里一贯最爱自恃身份、拿腔捏调的拜高踩低,见了叛军,慌乱之下竟张口便是怒骂质问,于是当即便成了那被杀鸡儆猴出头的鸡,命丧黄泉。
  言老夫人年轻时毕竟也是跟着言老将军南征北战、见过血拿过刀的,与寻常柔弱妇人,自不能比,故而虽然上了年纪,却很临危不乱,在女眷和孩子尖锐哭喊、乱作一团的兵荒马乱里,竟悄没声的躲过了叛军、拉着陆氏和贺容寻了个间隙,躲进了御苑花丛中的灌木深处里,等到五司叛军杀的杀、捉的捉,收拾的差不多了,过了一日多,才被巡逻时的叛军发现,一块捉进了英鸾殿。
  不幸中的万幸是,祖孙三个阴差阳错之间躲过一场最凶险的屠戮,保下了一条命来。
  陆氏与贺顾复述此事的时候,贺顾正抱着宝音给她喂米糊糊,贺容在旁边听了,不由插嘴道:“说来也怪,宫变那日,外祖母、舅母与我的运气这样好,躲过一劫,回来便发现大哥两年前成婚时,送给我们的那块护身符,竟都不知何时碎成齑粉了。”
  贺顾一愣,道:“有这等事?”
  言老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陆氏双手合十,闭着眼赶忙念起佛来,也不知她咕咕叨叨念叨了些什么,半晌才睁开眼道:“神明保佑,让顾儿给咱们的护身符救了一命,否则如今,说不得也要和伯爵夫人一样……”
  言老夫人闻言,赶忙打断道:“如今都过去了,平白再提这晦气事、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还不住嘴,呸呸呸!”
  陆氏闻言,恍然回神,连忙闭口不言噤声了。
  贺顾哭笑不得,道:“不瞒舅母,那护身符,我也是从上次舅母买丹药的道长处买来了,就算要谢过神明,也该谢过那位道长和三清祖师,恐怕谢不到西天佛祖头上去的。”
  陆氏连忙道:“你这孩子!真是口不择言,可别满口胡吣,平白惹怒了神佛。”
  贺顾见她一副紧张模样,也不好再劝了,只是心里不免琢磨了起来——
  那自称“三山大仙”的黄脸道士,虽然瞧着实在像个四处行骗的江湖野道,但如今看来,无论是他和珩哥的重生,还是那叫外祖母、舅母、容儿躲过一劫的护身符……
  黄脸道士定然是个极有真本事的世外高人了。
  所以,当初道士说的……“真龙为了救你一命,溯回前尘、逆转阴阳,损了一角,以后怕是也再难成龙”之类,那时听着以为只是浑话的顽笑,难不成竟也是真的吗?
  所以……所以如今陛下才会如此阴晴不定,留着逼宫谋逆的太子不除么?
  储位也始终悬而不决……
  难不成冥冥中都是天注定么?
  贺顾这些日子越想此事,心里便愈发多一分忧虑,倒也不是他一定要指着日后珩哥承继大宝,自己好跟着鸡犬升天,只是珩哥不得大宝,继位的便只有废太子和忠王二人,忠王且不论了,如今便是叫贺顾来看,也瞧的出陛下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他可从无叫这缺心眼的二儿子继位的念头,不是忠王,便只能是裴昭元……
  若真是他……
  贺顾绝不能忍得是他,若真是他,珩哥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换他重活一回,又是何苦来?但恼也恼了,急也急了,该等还是得等,贺顾也只能暂且先安慰自己,皇帝许还是念着和裴昭元的父子之情,这才犹豫着不忍心下杀手……
  难怪珩哥要放任孟氏亲自把废太子的所作所为,血淋淋的撕开来放在陛下面前,让他看个清楚了。
  贺顾只希望,黄脸道士的话不会成真,什么“难成龙”之类的都是他当初胡说来逗自己的,陛下也只是不忍心对亲儿子那么快下杀手,毕竟倘若真如那道士所说,珩哥再难“成龙”,岂不是老皇帝将来……终归会有反悔的一天?
  倘若真有那一天,他与珩哥……如今是不是便不该再按兵不动,也得硬着头皮,走太子逼宫的老路了?
  贺顾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索性便先听了言老夫人的提议,去京郊观音庙替诚弟进香祈福,倒也起了再寻一寻那黄脸道士的心思。
  损了一角……再难成龙,这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春三月,广庭湖畔仍旧是波光粼粼游人如织、春桃才露七分俏,好个风景秀丽、如画如诗,只是哪里又还能寻见那道士的影子?
  贺小侯爷抱着闺女,长叹两声,只得惆怅而归。
  三日之后,承恩寺下春闱终于放榜了——
  放榜这样的日子,承恩寺榜前自然是人潮涌动、挤了个水泄不通,贺顾带着贺诚远远瞧了瞧那一片黑压压的脑壳,不由暗自咂舌,心道这些个读书人,平日瞧着都文弱不堪之乎者也的,如今倒是个个都能为着抢个好位置观榜打破头,挤的脸红脖子粗,挤完站上好位置了,还要假惺惺的互相拱手“劳驾”“冒犯”的客气来客气去,真是叫人牙酸。
  好在他与贺诚兄弟两个,毕竟身上都淌着言家那古怪、说不清缘由天生大力的血,是以虽然兄弟俩身板儿瞧着并不起眼,却硬是让他两个硬生生挤到了人群前列——
  其实贺小侯爷本可不挤的。
  原因无他,如今他相好恪王殿下掌着议政阁批红的大权,又统管着刑、工、吏、礼四部,春闱放榜名次他焉能不知?
  只是裴昭珩有心先给贺顾透露,却不料他倒捂了耳朵,硬说难得贺诚考了这么一回,还是得他这做兄长的,亲自陪着弟弟到承恩寺榜下去看,才像那么回事。
  裴昭珩听了,倒是心思微微一动。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当年他与子环“成婚”前,在宗学堂相识,那时贺顾进学便十分用功,后头他与子环相交,更知他虽然出身将门,但于文章治国之道却也有自己见解,只是耽与驸马这一层外戚身份无法参加科举。
  如今他胞弟科考,子环却这样上心,难道是抱负未平,胸中留了憾事的缘故么?
  贺顾却并不晓得,后头抱着宝音小姑娘的恪王殿下,已然神游天外的想了那许多有的没的,完全沉浸在了人群的喧嚣、兴奋、紧张和期待糅杂的情绪里。
  他当然紧张——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上辈子他与诚弟兄弟两个,分明是同母所生,他却一生不曾知晓诚弟身世。
  诚弟分明有才学,前世却埋没一世,平白遭受了许多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终于重活一世,老天有眼,叫珩哥觉察出了异常,他这才认回了诚弟,颜姑娘又给他治好了眼睛——
  贺顾当然比谁都希望,贺诚能有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命运了。
  只是他想归想,也并没有做白日梦,最好的预期便是贺诚二榜提名,进士出身,毕竟十几岁的进士出身,已是很了不得,说句万里挑一,也决不为过了。
  但万万没想到,贺诚给他的惊喜,却并不止于斯——
  贺顾常年习武,自然是目力过人,故而不必如同那些苦读熬坏了眼睛的儒生们一样凑得老近才能看到名次,他眼尖,远远就在高高在前的一甲前三名单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家弟弟的名字——
  一甲第三,今科探花!
  贺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岂止是进士出身,直接一步到位,进士及第了。
  贺顾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险些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旁边却已经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喧嚣声,继而便是浪潮一般,或真心或酸溜溜的道喜。
  “吁!快瞧瞧,咱们今科的探花郎来了!”
  “恭喜恭喜,贺兄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咱们国朝多少年没出过十几岁的三甲了?前途无量啊!”
  贺诚明显也没预料到这忽如起来、过于大的惊喜,更是从没应付过这等场面,当即便面色涨的通红,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饶是他平时也算得上机灵,此刻亦不免张口结舌的搭不上话来了。
  贺顾回过神来,心中又喜又酸又涩,五味陈杂,瞧着弟弟被围得层层叠叠,倒也没直接去解救他,毕竟这些道喜的除却瞧热闹的、落榜了的,不少都是贺诚的同年,此刻正好结识一二,于他来说也不算坏事。
  这些书生认得贺诚,却没几个认得贺顾,是以他虽然今日一身锦衣,倒也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什么,贺顾十分轻巧的便自人群中穿了出来,一眼便寻见了正抱着宝音的裴昭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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