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古代架空]——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7-01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凑了巧,贺顾今日图吉利,特地叫兰宵选了件绯色衣裳,恪王殿下便穿着一身暗赤色滚玄银纱的便装,俩人倒都不约而同的穿了红,此刻站在一起,一深一浅,倒显得很是相得益彰。
  裴昭珩抱着宝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糖葫芦,正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她面前晃过去,只是晃得十分不诚心,贺顾方才走过来,隔了老远也看出他没打算真的喂宝音吃,只可惜宝音却不晓得,还兀自等着,睁着乌溜溜的一双圆眼睛,“啊啊”的盯着那在她头顶上飘来荡去的糖葫芦,急的流了一嘴角的哈喇子。
  贺顾走近了道:“诚弟这成绩,你早就知道了,我瞧着你也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考的寻常,珩……咳,王爷倒是好定力。”
  裴昭珩把视线从宝音身上挪开,抬眸浅笑着望了他一眼,道:“本打算先告诉你,子环却不愿意听。”
  贺顾摆了摆手,回过头去看了看还在人群里急得满头冒汗的贺诚,又扭了回来笑道:“若王爷真与我说了,今日的欢喜,岂不是平白少了三分?”
  裴昭珩道:“少不了,王老当年便是探花出身,如今时隔多年,又亲自教出一个探花来,王老若知道了……”
  “……定然也为诚弟高兴。”
  他最后一句刻意压低了三分声气,贺顾听了,自然知道这是怕旁人听了去,但这话裴昭珩本可不在外头说,如今却偏说了,逗他尴尬的用心简直昭显无疑,真是十分居心叵测。
  只是知道归知道,尴尬还是一点不会少,贺顾脸上有点发烫,挪开目光咕哝了一句道:“……谁是你诚弟了。”
  裴昭珩听清了,倒也不和他计较继续分说,只动了动唇角垂下眸看着宝音——
  宝音已然叫那串够不着的糖葫芦急的满头是汗了。
  贺顾看不下去了,把闺女一把夺回怀里,道:“王爷又不给她吃,平白逗她做什么?”
  裴昭珩道:“双双馋了。”
  贺顾道:“我还能看不出她馋么?”
  这小丫头片子自打满了月睁圆了眼睛,看什么能进口的吃食,都是两眼放光,也不管自己那一口寒掺的米粒儿一样大小的小白牙咬不咬得动,见了人便是“啊啊”“呜呜”的哀哀乞食,她瞳仁又与亲爹贺顾生的一般无二乌溜溜的黑,瞧着倒像是条可怜巴巴摇尾巴的狗儿。
  贺顾心知多半是方才宝音见了哪家的少爷小姐吃糖葫芦也馋了嘴,要么就是有买吃食的小贩过去让她瞅见了,珩哥是有分寸的人,知道宝音年纪小吃不得这个,估计多半就是买来逗弄小丫头给她望梅止渴的。
  贺顾道:“还是收了吧,我瞧着望这梅也止不了什么渴,倒把好好的孩子急坏了,王爷怎么没事老逗她?”
  双双在他话里仰头看着那边的另一个爹,嗓子眼里发出“嗷嗷”两声,显然也十分赞同她壹号亲爹的观点,为自己的感情受到了玩弄而愤怒。
  裴昭珩举着那串色泽饱满、鲜亮晶莹的糖葫芦,沉思了一会,道:“扔去可惜,不如子环吃吧。”
  贺顾:“……”
  他正要说话,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贺统领!”
  贺顾一愣,扭头去看,却见叫他的人是个身长七尺左右,面目还算俊朗端正、小麦色皮肤二十来岁出头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继任十二卫以后,皇帝近卫玄朱一卫的卫首,姓齐名通的。
  齐通身为玄朱卫首,常年跟着皇帝左右,寻常吏卫五日一休沐,玄朱卫换防一旬才得一休,他又是卫首更是轻易不敢离宫,贺顾如今管着十二卫,自然清楚,是以瞧见他便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今日不是没轮到你休沐吗,陛下呢?”
  齐通拱手算是简单见了个礼,这才低声道:“陛下那边,不知何时召了废太子从行宫返京,眼下怕是已经到京郊了,陛下方才命我亲自出宫去接废太子入宫,属下瞧着,陛下倒像是想宣召、见他一面,属下路上想着此事,觉得恐怕还是要与统领知会一声,索性就去了公主府问过统领行踪,寻您来了。”
  贺顾闻言,沉默了一会,瞧他一眼,道:“齐卫首有心了,此事你做的不错。”
  齐通拱手道:“分内之事罢了,既如此,陛下的旨意不敢耽搁,属下这便出城迎废太子去了。”
  贺顾道:“你去吧。”
  语罢便目送他翻身跨上了马背,带着身后几十个侍卫驰马离去了。
  裴昭珩今日出门,倒是带了帷帽,他如今身份敏感,出门自然要带着承微等一众护卫,如此不免惹人注意,再加上他相貌着实是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叫人忘记,届时多生麻烦,是以便稍作遮挡,方才齐通看见,也没认出这位便是如今深得陛下信重的恪王殿下,还只当他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出门来凑着春闱放榜的热闹,并没多心。
  贺顾把方才齐通所言低声转告给裴昭珩,末了道:“见了孟氏,也便罢了,如今竟还宣他进京,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还有想说的,只是此刻周遭人多耳杂,也不便发牢骚,只得忍了。
  他想起前两日关于那黄脸道士当年所言的猜想,心头不由得愈发信了道士当初的说辞三分,闭了闭目,道:“我看这事透着古怪,不能放任陛下一个人见他,珩哥,我得进宫去。”
  裴昭珩道:“我与你同去。”
  贺顾道:“不成,你去了,双双怎么办?你得替我把双双送回公主府去。”
  裴昭珩顿了顿,道:“承微送双双回去。”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珩哥真的不能去,才召他进京,你便去了,贵人何等多疑?届时又该怎么猜忌你?如今只有我回去,才没有错处可供人指摘,这个节骨眼,珩哥万不能把把柄留给旁人。”
  裴昭珩道:“我并无什么把柄,怕落在旁人手中。”
  贺顾:“……”
  贺顾说不过他,只好妥协,叫下人去和远处人群里的贺诚打了个招呼,又把双双交给了承微,让他带着双双先回公主府,这才转身和裴昭珩上了车马。
  两侧道路街市繁华,人声喧嚣,贺顾却仍能清晰的听见车辙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他的手心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汗。
  “珩哥,我还是觉得,你不要进宫为妙,上辈子……我跟了他十多年,我太了解他了,皇上让他进京这事,多半是他早有预谋,断断不可能只是只进宫见一面,他不知道攒了什么坏要使,你也去见他,这太危险了。”
  “只有我能去,也只有我最该去,眼下这节骨眼上,珩哥平安了,我便也能平安,珩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车马随着行路微微震颤,贺顾盯着裴昭珩的眼神却无比认真,一瞬不错。
  裴昭珩道:“子环,我亦与他斗了多年。”
  贺顾一怔,有些恍然——
  是啊……前世他死后……珩哥篡位夺权,不也是和太子斗?他了解太子,珩哥却也一样了解。
  裴昭珩道:“父皇会叫他进京,我早有预料准备,此事今日也该了结了,子环不必只身犯险。”
  贺顾还不及反驳,前头马车却已经停下了——
  到太和门外了。
  车帘子掀开了短短一刻,很快放下,外头皇城的守卫见了车马里的两位爷,自然是一眼也不敢多看,一句也不敢多问,二话不说便放行了。
  一路上行路寂然,半个宫婢内官也没瞧见,贺顾心里不对劲的预感一点点印证,如今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乘辇不乘辇了。
  两人飞快到了揽政殿外,却见大门紧闭,斋儿并两个小内官正垂首立在庭下,脚步有些微晃,想是在打瞌睡。
  贺顾四顾了一下,果然揽政殿周遭防卫少了半数以上,毕竟齐通和玄朱卫一多半的人都被皇帝叫出宫去接废太子了,此处人不少也得少。
  贺顾叫了一个留在此处的守卫,低声皱眉道:“就这么点人,齐卫首走了,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补卫吗?”
  那守卫缩了缩脖子,连忙道:“回统领的话,已和外城墙那边的说过了,只是迟迟没见帮手来,想是……想是还在出宫的路上。”
  贺顾道:“出宫路上?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又道:“你去把东六门各门的青龙、螣蛇二卫全部叫来。”
  那侍卫领了命,不敢多话,连忙麻溜的依言去了。
  贺顾这头刚安排完,那头齐通便已经带着人通秉,踏进了揽政殿的花园——
  多日未与裴昭元相见,他显得明显憔悴了许多,头发虽然还是束的整齐,却显得毛躁,面色也有些灰白,只有嘴唇是有颜色的,却也隐约带着几分乌青,往日里的天之骄子、东宫储君成了这样,叫人见了便心生不忍。
  好巧不巧,贺顾刚抬起眼,便对上了裴昭元再也不带一点伪装和掩饰的目光,那目光让他觉得像是毒舌的信子,阴森、幽暗还有些隐约藏不住的厌恶。
  是曾经他在幡然颖悟后,对上过太子眼神褪去所有伪装、真实的模样。
  贺顾的背脊僵了僵,他本能的想要后退一步,脊骨却被一只温热的、指节修长的手撑住了。
  太子远远拉着嘴唇笑了笑,道:“多日不见三弟,春风满面、容光焕发、志得意满,圣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见啊。”
  裴昭珩目光在他身上淡淡的一顿,很快挪开,压根连半句话也没有回答。
  太子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脚,眯着眼道:“怎么,觉得如今大哥落了难,不配叫你答一句话了吗?”
  贺顾回过神来听不下去了,皱眉沉着脸冷声道:“陛下要见您,大皇子殿下,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吧?”
  裴昭元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又得意什么?”
  贺顾面无表情:“十二卫防卫禁中,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更不知殿下所言得意从何而起?臣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裴昭元喘了两口气,一边转身朝殿门走,一边冷冷道:“你们以为……孤死了,你们就能好过?等着吧……等着吧……”
  贺顾听得稍稍皱眉,那边殿中却传来了王忠禄的声音。
  “宣——”
  “大皇子觐见。”
  裴昭元闻言转头看向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贺顾与裴昭珩二人,只整理了一下衣冠袍服,便抬步踏进殿中去了。
  贺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蹙了蹙眉,转头看着裴昭珩低声道:“皇上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昭珩道:“父皇的药卖不成了。”
  贺顾一愣,正要再问,那边殿门里头却传来一阵动静不小的争执声。
  他眉头一动,转头道:“这是在做什么?不行,我得进去保护陛下。”
  裴昭珩道:“困兽犹斗罢了,我已命人将他剩下的眼线内应全数摸清,今日正好引蛇出洞,大哥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了。”
  贺顾道:“这……”
  正说着,屋里却忽然传来皇帝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逆子——”
  “逆子!”
  那声音颤抖着、干哑着,仿佛承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
  贺顾神情一变,这次还不等裴昭珩言语,他便足下一点跃上台阶,一脚蹬开了揽政殿的大门。
  诚然,裴昭元若不是丧心病狂了,应该干不出在皇帝的揽政殿亲手弑君弑父这等事来,但倘若他真的干了……
  皇帝如今丝毫没有交代,恪王也只是恪王,并非国朝新储。
  那就麻烦大了。
  他刚一踹开门,还没看清殿内情形,便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贺顾心头有些不耐。
  又是这招。
  裴昭元能不能来点新鲜的?难道就真的只会见不得光的偷袭摸人屁股不成?
  他十分迅速而灵巧的转身,抬手便是一握,快很准的抓住了身后那持刃之人的手腕,拉着手腕仰起便是“咔吧”一声。
  身后传来那人的惨叫。
  贺顾却无暇他顾,只朝着屋里看去——
  太子倒在冰冷反着光的光滑地砖上,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的血流如注,旁边地上竟是往日御案上那方上好的惠州砚,和一把十分精致、泛着银光的短匕。
  贺顾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是淬过剧毒的。
  太子昏迷不醒。
  贺顾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榻枕上的老皇帝,却见他只是瞳孔扩散,眼神有些空洞,嗓音干涩的重复着“逆子”两个字,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贺顾探了探太子的鼻息,探完了才单膝跪下恭声道:“卑职救驾来迟,陛下,大皇子殿下他……”
  皇帝粗声道:“押下去!押下去!朕再也不要见他,朕再也不会信他,朕……朕从今往后,都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贺顾看出他精神状态不太对,也不知方才这父子两个究竟在殿内说了些什么,竟然把一向稳如泰山的老皇帝气成了这样,吓成了这样,只得道:“陛下受惊了,臣这便遣人去请太医来……”
  谁知话刚到一半,那头榻上的皇帝,却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暗红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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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化二十三年,三月廿八。
  春闱放榜,与此同时,皇长子裴昭元于洛陵行宫暴病而亡,一应丧事从简,无封号无追谥,妻女家眷皆落发,北往莲华寺修行。
  皇帝病灶积久,咳喘成疾,时有咯血之像,太医院会诊多次,依旧束手无策,天子难理朝务,一应朝政只得全权交由议政阁打点,批红之权交于皇三子恪亲王,洛陵、承河大营兵书虎符则一分为二,交于皇二子忠郡王与皇三子恪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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