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末允抽回那人手中的衣袖,又道,“陛下,爱与占有不是一回事,陛下对我的感觉不过是因为看到了昔日的玩物,一点一点的逃离了陛下的掌控,而有了挫败感,所以陛下不想放我离去,不是因为爱,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挫败的焦虑而已!”
“你就是这么想朕的吗?”安奕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想辩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为何这人要这么想他!
只听到一声长叹,辰末允无奈道,“陛下,我不是辰末允,陛下不能拿着对他的喜爱强加在我身上。”
安奕承不再说什么,见小太监已经将浴桶灌满了热水,伸手去解开辰末允的衣服,那人往后挪了一步,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抗拒与疏离,毫无温度。
安奕承黯然失神,起身离开,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将军手上有伤,沐浴的时候不要碰水,朕在外面守着,将军有事就唤我一声。”
直到辰末允洗完,换好衣服都未唤安奕承一声,安奕承也不恼,拿上小斯送过来的食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才推门而入。
辰末允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见他进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将军就算不想见我,也得把饭吃了吧!”他安奕承将倔强的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直接抱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耳朵和脸颊突然泛起粉粉的红,笑意更深了。
一碗粥喂完,安奕承还是舍不得将怀里的人放下,因为辰末允坐在他腿上的缘故,安奕承需要抬头才能将他看个仔细,那人露出的半截脖子因为刚刚沐浴过还粘着细小的水珠,让人看着不禁渴了。
辰末允乖巧地坐着,任由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的腰,吻上他的脖子,像是妥协,或者是懒得反抗,他神情淡然,不哭不闹,身体毫无反应。
这人就爱用这种方式将他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安奕承像是在压抑不住情绪了,他双手搂上辰末允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冷淡、疏远,他宁愿辰末允打他骂他,将心中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也不愿他如此,平静的可怕。
压抑的声音响起,安奕承绝望地问着,“究竟要如何,将军才肯接受朕?”他身体微颤,紧紧环住那人的腰身,十分的无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急需人的安慰。
“陛下可能是太思念辰末允了,将我与他弄混了,陛下冷静几日,就不会那么的痛苦……”他淡淡道,语气毫无波动。
“朕没有!朕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压抑已久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安奕承按住辰末允的肩膀重重往下压去,手托住那人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一字一顿道,“究竟要朕怎么说,将军才明白!”
安奕承趴在他的身上,啜泣声回荡在耳边,辰末允有些不知所措,眼中冰凉退去,渐渐有了些暖意,不知为何,见身上人如此,他竟有些心疼。
明明已经在心中与这人一刀两断的,可是为何还是会受眼前人情绪的影响。
安奕承像一头被主人逼入绝境的恶狼,凶狠不在,而是耷拉着耳朵,双眼通红,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怜兮兮地讨好那个抛弃自己的主人。
很久,才止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手撑着床起身,盯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林洛白,朕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一个,无关他人!”看到身下人眼中闪过惊愕慢慢将脸偏过去,洁白无瑕的脖子尽收眼底。
那人轻抿着嘴,钳口不言,只留给他一阵沉默。
安奕承气愤地捶向床头,缓缓起身背对辰末允,异常的失落,“将军非要如此折磨我吗?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真心践踏。”
“安奕承。”声音软糯,带着倦意。
安奕承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着,听他唤自己,不带什么期待,回头看着他。
辰末允突然拉上他的衣服,在安奕承的诧异之中起身附上他的唇,坐到他的腿上。
安奕承全身炸裂,猝不及防之下咽下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推开辰末允,已知着了他的道。
他起身想去叫人,却没想药效极快,一阵眩晕之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辰末允也没好到哪里去,药是他趁安奕承背对他时含上的,此时正昏沉地靠着床栏药,看着安奕承倒在床上。
这是治疗他头疼的药丸,药效极强,所谓治疗,不过就是让他陷入昏迷之中感受不到痛罢了,一颗下去,可以昏睡一天一夜。
辰末允撕开安奕承刚给他包扎好的手腕,按上床沿,疼痛让他恢复了些力气与神智,幸亏他服下的不多,否则估计连撕开细布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这点痛的刺激会不会对他产生作用了。
他穿上外袍,去摸索安奕承身上的出宫令牌。又将守门的太监打昏,拖进安奕承的房间,换上他的衣服,捆好那人之后用布塞住了他的嘴,才安心地出了安奕承的寝宫。
一路通行无阻,直奔将军府过去,秋风拂面而来,有些微凉,伴着夜色翻墙而入,动静不大,却还是惊扰了警惕性十足的苏子瑜。
苏子瑜一身里衣,从床上翻下,手中的剑已搭在开门而入的辰末允的脖子上。
看到是他,发现他又带着伤,苏子瑜将剑放下,见他一身太监打扮,不用想就知道眼前人又是偷偷从宫中溜了出来。
辰末允不给苏子瑜询问的机会直入正题,“姜梦安已死,瑶国元老虽然有反心,却无拥护之人,只能全心全意以姜泽攸为首,朝局不乱,庆国难以取胜!”
“公子是何意?”苏子瑜大概猜出了他的目的。
“我需回去,将瑶国的朝堂搅的乌烟瘴气,只是姜泽攸天性多疑,但如此回去,他不会信我。”
辰末允退到院中,在刘秉义平时操练的武器上选择了一根长鞭递给苏子瑜。
他背对着苏子瑜单膝下跪,“子瑜,不打死就行!”
苏子瑜跟了他两年多,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人一旦认定的事,怎么也不会改变,所以也不想去劝说了。
寂静的夜中传来利索的鞭打声,像是在叫嚣发泄着什么。
辰末允紧咬牙关,在一道重击之后,撑不住得扶向地,头发微散,精美绝伦的面容上与月光一样苍白。
苏子瑜收了鞭子,扶起地上的人,“公子何必呢,你若在逃,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个条命的恩赐,不是让我用来苟活的,姜泽攸不死,瑶国不灭,我……活着不安心。”
他带着一身伤,躲在苏子瑜安排的粪桶暗格中被小厮推出了皇城。
第八十章 错乱的记忆
瑶国皇宫大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端坐在树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有大大小小已经结痂了的伤痕,十分的触目惊心,除了那一张白净的脸之外,浑身没有一处是干净。
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为战乱而流浪成这副模样,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已在这棵树下等了两日之久,午时刚过,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宫女带着三四个左右的小太监从午门缓缓出来。
辰末允等的就是她,这个宫女名叫红儿,是前生照顾他衣食起居的宫女,他失忆住在梅花小筑的那些日子,也都是她和苏子瑜伺候在旁。
红儿每月十五都要出宫采购一些民间的玩意儿。
他缓缓起身,红儿也看到了他。
一声惊呼之后,他就被几个宫女太监带进了宫里,依旧是熟悉的梅花小筑。
辰末允泡着暖暖的温泉,将一路上的风尘轻轻拭去,原本白嫩无暇的皮肉之上,现在是伤疤纵横交错,与他前生的身体再无区别。
姜泽攸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甩下在御书房的大臣们,一路狂奔,本就武功高强,一群太监宫女硬是追不上。
穿过一棵棵梅花树,直到看到那人完好无缺地沐浴在水中的时候,姜泽攸才放慢了脚步,眼中又惊又喜。
水汽氤氲,如雾一般萦绕着辰末允的身体,若隐若现之中,姜泽攸看到那人背后那一条又一条的伤痕,双拳紧握,眼眶瞬间红了。
眼前这人对自己不理不睬,冷了自己一年之久,他都未舍得对其打骂一分,如今不过去了庆国十多天,竟被如此对待!
察觉到身后有人,辰末允小心谨慎地转身看过去,那双眼总是那么的淡然。
姜泽攸走到他的跟前,缓缓蹲下,他的鬓发随风微微拂动,垂眸不敢看向辰末允那一身伤,长长的睫毛盖住他眼中的微红,只是眼角的那颗泪痣更发的引人注目,像是一颗悬挂着的眼泪,蕴含了太多的哀伤。
辰末允只是一眼,恍如初见。
老一辈的人曾对他说过,有泪痣的女人是因为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这辈子是让人来疼惜的,而有泪痣的男人则是犯了太多的错,生生世世都是下贱的命。
姜泽攸就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有泪痣的男子,看到他的那一刻,林洛白就想啊,那个老人说的都是无稽之谈,明明都是让人来疼惜的,为何会有男女之分。
辰末允想着仿佛回到了从前,就在他擦掉姜泽攸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之时,倒在血泊之中的将军府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一片血红扑面而来,惊得他收回了手。一个踉跄倒入水中。
体内的秘药又让他前生今生错乱。
耳边听到一身急唤,紧接着一个身影入水,在他即将窒息那一刻将他捞入怀中,探出水面。
辰末允直到被毯子盖上,还是一副失魂的模样。
“传太医!”姜泽攸担忧地抚上他的头。
或许当时细针刺骨的疼痛只是让他暂时保住了关于林洛白的记忆,而如今秘药的药效已是压制不住,在不知不觉当中扰乱着他。
看来失忆是迟早的事了,他需快点,在快点,在失去记忆之前,让姜泽攸陪葬。
辰末允想着,一路上的奔波,身体极度的疲惫,让他昏昏沉沉了起来。
太医到梅花小筑的时候,辰末允已经握着姜泽攸的手,沉沉得睡去。
他蜷缩在床,似乎很冷,但是姜泽攸已经让太监在屋中烧了四个炉子,太医进来的时候,被一股温热包围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搭上辰末允的脉搏,太医苍老面孔上五官突然紧皱成一团,看着姜泽攸欲言又止。
“说,朕不会迁怒于你!”他看这人的状态,心中也猜到了八九十。
太医将辰末允的手塞回被子里,颤巍巍地跪下,“辰公子他抑郁成疾,外伤内伤积郁已久无法一时之间根治……”
姜泽攸扶额,“可有治疗之法?”他还未来得及将湿衣换下,衣袍还往下滴着水。
“体外伤口治疗起来容易,只是公子因为服用秘药,身体一直被药物摧残,加上内伤久治不愈,积压在体内已久!臣观公子脉相,他自己对生的渴望并不大,心病难治……”
太医见姜泽攸脸色越来越看,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起来,生怕触到他们君主的逆鳞。
姜泽攸眉头微皱,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若有所思,太医走后,他才带着一身湿漉出了辰末允房间的门。
……
一月休战期限已过,边疆战报频频传来,按理说刘秉义实力远在韩宁之上,在战场上应该是压制韩宁的那一方,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韩宁作为后起之秀,实战等处处不如刘秉义,贵在兵力充足、粮草供应不断,是刚刚建国、朝局不稳的庆国所比不上的,所以二人一直在边境僵持不下。
令姜泽攸没有预料到的是南郭因,庆国瑶国的战场可分为两部分,分别是以韩宁、刘秉义等为首的南部战争与南郭因、刘阳等为首的北部战争。
南郭因是老将,年轻时就与林洛白四处征战,林洛白身死后,就成了瑶国用兵的第一神手,却没想到面对一个各方资质不如他的刘阳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姜泽攸扶额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战报,又见辰末允端着茶缓缓走进他的书房,便假装不经意的用奏折盖住桌上的战报、密函。
辰末允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不如前几个月回来的模样。
只是依旧不爱言语,有时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像是在庆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回来之后又成了林洛白的清冷模样,不过再面对姜泽攸一人之时,至少不再像是木偶人一般。
“阿攸,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辰末允将茶放在桌子上,姜泽攸环着他的腰,将那人捞入怀中,顺势将人按坐在他的腿上。
自己明明有用大鱼大肉伺候着,可怀里的人就是不见长,反而越来越清瘦,这么抱着轻飘飘的,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
“阿允,你心中有事?我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姜泽攸将头埋入他的颈间,鼻间传来一阵清香,沁人心脾,安抚着他烦躁不安的情绪。
“我也不知。”辰末允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空灵的感觉,“阿攸,我好难受,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压得我好重好重,我隐约觉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却忘了是什么事情!”
自从回到瑶国后,夜晚寂静独留他一人之时,前生今世的记忆错乱交杂,偶尔他记得他是林洛白,但有时他又是辰末允,药效如暴风席卷,姜泽攸给他灌述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慢慢地吞噬着他原本的记忆。
“阿允很难受吗?”姜泽攸抬头,有泪滴到他的泪痣上,辰末允一双美目已是通红,他因痛苦不堪拽紧姜泽攸的衣袖,因为啜泣身体颤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