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月,你这毒对百里流清真的有用吗?”话语中流露出几丝担忧,如今虽然让百里流清受制于自己,但是自己与他的关系也彻底破灭了。
想来他也不会对南陵的皇室有何好感,顾忌到两国的关系虽说他并不会做何不利于南陵的事,但是凡事总有万一,实在让人难以彻底放心。
其实若不是自己连夜接到了急报,知道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也不安分,自己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像百里流清那样的人,任何人与他为敌都会感到不安,如坐针毡。
“陛下是信不过居月?”毒医圣手眼神变冷了几分。
“居月公子多心了,孤王既然不远千里的将你请过去,自又怎么信不过你呢?”宋帝解释道,神色阴翳,“只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不瞒居月公子,昨日孤王已经接到东北两地的急报,朕的两个儿子带兵回朝了……”
“什么?”太子脸色大变,吓的说话都有些结巴,“父、父皇,三弟、四弟不是被您流放出去了吗?又怎会回朝?”
为什么……宋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自己传位于太子的消息恐怕已经落在他们耳中中,让人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原本安分守己的在自己领地呆了数年,如今却忽然带兵回京,这其中定有猫腻啊,怕是二皇子干的好事,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不惜与百里流清撕破脸皮也要防止他叛变的理由,必须保证他站在自己这边,至少不会倒向二皇子,否则变数更大。
眼前闪过那张总爱弯着狐狸眼的身影,宋帝脸色渐渐凝重。
宋子珩,自己可是一直小看了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一直闯祸不断,又爱流连烟花场所,让自己对他没什么警惕,放任他留在京都,想不到太子最后的敌人竟然是他。
心中也禁不住有些无奈,可惜啊可惜,他不是自己与永昭所生之子,不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为自己诞下的孩子,这一切都注定了,不然也不用费如此多的周折……
“陛下大可放心。”居月勾了勾嘴角,将百里流清喝过的那个紫玉杯子拿起来,放在掌中把玩,带着一丝冷嘲的笑,“百里流清就算是神医也有他解不开的毒。”他的身体情况,没有人比自己了解。
其实钩吻的毒对于百里流清来说根本不足为患,自己要的只是让他更痛苦,只有这样,才能微微解除自己心中的恨意,冲淡对他的厌恶,只是这点他没有必要告诉宋帝,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太子,居月心中不屑,这江山最后怎会落在这种废物手里,宋帝真是老煳涂了,宋子珩无论怎么看都比他好上百倍不止……
他的真实想法自然不会像太子那样流露出来,宋帝并未看出异样,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不过,太子显然还是放心不下的,“父皇,回京都的重重关卡,按说他们绝不会如此顺利啊,怎会……”
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带兵回朝,没有人会比太子更为害怕,自小他就知道父皇独宠自己,所以对于父皇为了自己将三弟、四弟流放出去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但是如今,他们竟然回来了,太子很明白若是自己落在他们手上,肯定会被他们抽骨剥皮的,肯定没有好下场,不说当什么皇帝,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
“一定是逍遥侯干的好事。”宋帝语气深沉,这世上几乎没有钱办不到的事,一定是他沿途贿赂了官兵,若非因为他的缘故,自己也不会直到现在才知道。
“父皇。”太子眼中闪过一道怨恨,语气惊慌,“那景澈我们不能留啊……不是说百里流清会杀了他吗?为何至今还在世上。”
虽然太子一向无能,这句话却说对了,宋帝眼中杀机连闪,这个景澈自己绝不能留!
他转而问向毒医圣手,“居月公子怎么看?”
“逍遥侯?”居月将手中酒杯放下,出声道,“陛下若是有所打算,需要用得着居月的地方只管开口。”
“如此,就多谢居月公子了。”宋帝并不是要征求居月的意见,而是已经有了决断,轻声道,“百里流清不愿对他出手,那就只能孤王亲自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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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百里流清直接进房,吩咐下去,“玄泰,给我备一株雪参。”
“雪参?”雪参性寒,并非一般的药品,能需要雪参的地方,只有……
“公子莫不是……”常年跟随在百里流清身边,玄泰对于医理也相当熟识,眼睛下意识朝流清手掌看去,当下大惊失色,“是钩吻,神涧谷的毒草怎会出现,是不是居月……?”
百里流清轻轻挥手,让他收声,“我累了。”
“好的,公子你好好休息,属下马上去办。”玄泰不在多问,立刻退下。
房中,一切如旧,一沓宣纸,文房四宝,紫毫笔静静的搁置在砚台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没有那个会等在一边为自己研墨的人。
百里流清提笔,想到那道伫立在雨幕中的人影,清秀的面上涌起一丝苦笑。
笔锋游走在白宣上。
一道邪魅身影渐渐成型,洋溢着令人炫目的张扬和不羁,俊美的脸上的微笑可令万千少女意乱情迷。
景澈……
明明是向往自由的人……
然而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却也卷入这层层斗争中。
原本白皙如玉的手掌,如今青黑一片,放在白宣上,看的人触目惊心。
耳边响起少年痛心的话语,“你真这么想?”
心中某个地方忽然叫嚣起疼痛。
触动,又怎会没有?
也许不知道在何时起,那个笑的风流散漫的人就让自己记在心里。
只是,自己不能任性也……无法任性。
——你只管去游你的河山,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为他挡下那杯毒酒,让他从这阴谋斗争中抽身而退,与自己再无牵连。
百里流清向来不愿意欠任何人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来这南陵。
嘴角勾起无声的笑,老天爷似乎从出生那一刻就在捉弄自己。
自己的母亲因自己难产而死,父亲心中对自己有恨意,所以自小就将自己送去了神涧谷,其实是知道他并不希望自己活下去……
自己的存在对于别人来说似乎只是不幸,没有人知道表面淡然华贵的神医百里,自小陪伴在他身边只有医书,没有人关怀,更没有人疼爱。
没有人知道,他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救了无数人,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是,那又怎样?
抬起青黑手掌,百里流清眼中的怅然若失瞬间被掩盖,薄唇讥诮。
你要我认命,我偏偏不认命!
第六十九章 约见
第二日,桃源居便传出了一则消息。
在四处收购雪参。
“怎么样,有消息吗?”玄泰面色焦急的寻问。
“有了。”素儿神情喜悦的将手中玉盒打开,一株半公分长的雪白人参暴露在空气中,“这是同和药堂早上特意送来的。”
“不行。”玄泰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立刻否决了,人参分九品,这株不过是二品左右,药效不大,“还有别的吗?”
素儿为难的摇了摇头,“能找的都找了,这南陵京都最珍贵的便是这一株。”
“哎。”玄泰失望的叹了一声,“先熬着吧,总比没有好。”
虽然桃源居要收购雪参的消息放出已有数日,确实也有不少人特意献上各式的人参,却没有一株有用,说到底也不能怪别人,毕竟雪参实在太珍贵了,常人莫说有,就是见一面也难啊!
可是想到公子的身体,玄泰便觉得愤恨的握紧了拳,待他找到居月必定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自那日回来后,百里流清便将自己关在房中,鲜少在外面出现,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怎样了!
“玄泰。”清冷如雪的声音。
玄泰勐然转身正看见自家公子从房中出来,立刻担忧道,“公子你怎么起来?你感觉怎么样?”
“我无事。”百里流清神色淡然,与往常无异,可是怎会真的无事,玄泰可是见过不小心吃了钩吻的人,那凄惨的模样,让人一眼就再也不敢忘记,如今百里流清只不过不愿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现在也唯有找到雪参,才能缓解自家公子的痛苦。
百里流清目光扫了眼素儿手中的玉盒,淡淡道,“若是没有就算了,不过是钩吻而已,不碍事的。”
此时,百里流清手掌上原本的乌黑已经消失,至于原因,玄泰知道,并不是毒已经解开了,而是被身体吸收了,积压在体内,钩吻之毒带给人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旦有所大动,小腹便会异常疼痛,这种要不了命,却得时时忍受才是最可怕的!
“公子,要不我们回神涧谷吧,你师父一定有办法的。”玄泰急道,他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倔强又爱逞强,自己不说他一定不会回去,其实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回去。
果然,百里流清摇了摇头,这边事情没完,又如何能回去。
白衣转身回房,看的玄泰紧紧地握起自家的拳头,心中当真是心疼起自家的公子,旁人事事都倚靠他,都道百里流清智慧过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他的公子是人,不是神!他的倚靠又在哪里!身边甚至连个能关心他的人都没有,其实是有的,眼前浮现那道桃色身影,玄泰深深的叹息一声……
“公子。公子……”正在众人心灰意冷的时候,小豆腐举着一个古朴的药盒进门,大声囔囔道,“小豆腐有雪参了!”
小手将玉盒打开在众人面前,一株通身雪白,约二十公分长的雪参正静静躺在里面。
“这是……九品雪参?!”玄泰惊喜开口,“公子有办法了!”
百里流清反而不如他欣喜,轻轻蹙眉,“小豆腐你在哪弄来的。”
“我……我捡的!”小豆腐结结巴巴道。
“还学会说谎了?”百里流清面色一沉,吓的小豆腐小心肝直颤,公子你不要心情不好啊,但是想着这雪参的出处又不敢开口。
玄泰将小豆腐手中的药盒接了过来,一阵夹杂冰雪之感的异香扑面而来,绝对是正九品的顶级雪参,“公子,应该是逍遥侯。”
百里流清眉目冷凝,他自然想得到,短短几天能找到远在冰川神域的九品雪参,也只有逍遥侯的财力能办到。
“送回去。”
“不要呀,公子~~!”小豆腐哭丧着脸,就是怕自家公子不接受,自己才不愿意说从哪来的,“景少爷对你很好呀,你为什么要一直生他的气?”
百里流清身体一震,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悲伤,就是因为他对自己好,自己才不能接受他呀,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可能,自己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公子,收下吧,你也知道逍遥侯的性子,真的送回去他不但不会要,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玄泰出声。
犹豫了一下,百里流清没有在说话,转身回了房,连玄泰都知道景澈会做出什么事,自己又怎会想不到。
玄泰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连忙对素儿道,“麻烦姑娘快去熬药,一个时辰后我给公子送回去。”
“嗯。”素儿也不敢耽误,虽然百里流清表面看不出异常,但是玄泰话语中的慎重也让她不敢忽视。
在她走后,小豆腐扯着玄泰的衣角问,“泰叔叔,公子什么时候才跟景少爷和好啊,小豆腐想他了,为什么公子要生景少爷的气,景少爷明明对他那么好。”
玄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叹息道,“你还小,不懂。”
其实百里流清的做法,是在保护景澈,他并不想景澈牵扯在其中。
两人之间,长痛不如短痛。
相见不如怀念。
然而自家公子的做法,实则伤人深,伤自己更深。
花满楼中,一间雅致的厢房,邪魅桃衣临窗而坐,独斟独饮,直到一道俏丽身影走进来,才露出微笑,“怎样了?”
“少爷吩咐的事,鸢儿已经做好了。”
“那就好。”将杯中杜康一饮而尽,景澈神色轻松了几分。
“少爷,为了得到这九品雪参你甚至不惜答应冰川雪域那老头的一个要求,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逍遥侯的一个要求珍贵程度,根本不用自己多说!
对于景澈没有半分犹豫就应诺雪域之主的条件,红鸢有些不理解,“江湖上谁不知道,雪域那老头的脾气古怪的很,人人避之不及,你倒好,还自己凑上去,为了搏美人一笑,你值不值得呀!”话语中略有抱怨,为了这雪参,不仅花费了大钱财,自家少爷还得亲自去冰川雪域一趟,派人将雪参连夜送去桃源居,累死了几匹悍马。
“值得。”景澈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宛如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为了那人,做什么都值得……
“真是……”红鸢嘟起红唇,觉得少爷入魔了,恐怕为了百里流清不要命都成。
“近日是不是毒医圣手流连在花满楼?”景澈忽然想起来。
“是。”听他问起这个,红鸢神色有些怪异,“居月似乎是看上了苓儿。”
“哦?”景澈挑眉,这花满楼谁不是被那风情万种的花魁凝烟所倾,居月喜欢竟然连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苓儿。
若不是因为那日自己夺了苓儿手中的酒去喂百里流清,恐怕景澈并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人的存在。
“是啊,可惜苓儿并不喜欢他,对他一直都颇为冷淡。”按说居月相貌不差,又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名气,楼内的不少女子都对颇有好感,可他偏偏喜欢上爱上百里流清的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