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燃他们还是从后门才能进去的。
这件事性质恶劣,且自那汉子中毒晕倒后,他的家人都在酒楼里又哭又闹,吵着要个说法,还把这件事捅到了衙门那里去,事情闹得很大。
甫一进门,妇女尖锐哭喊的声音就听的莫燃脑壳疼,他在阿久的保护下艰难地挤进里面,就见一个中年汉子面容泛黑、闭着眼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旁边站了个穿着灰衣、做郎中打扮的胖男子,汉子身边还围跪着两个妇女,一个小孩,穿着破烂打补丁。
三人此时正哭天喊地地趴在汉子身上呜呜哭着,头发花白的妇女还时不时大喊“我可怜的儿啊,要被这个黑心酒楼害死了”。
“这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不过是来吃顿饭怎么还食物中毒了,这酒楼居的什么心啊。”
“这酒楼的东家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畏罪潜逃了,我就知道这个酒楼没点好的,不过卖些吃的还那么贵,根本不想让人吃。”
槽点太多,莫燃都不知从何说起。
衙门的人也来了,把围观的人赶远了些,不让他们妨碍。
莫燃看看地上那人的脸色,出声道:“还是先让郎中救他比较好吧?”
一直趴在人身上哭是存心不让人救吗。
喊得最大声、貌似是汉子的娘的妇女闻声抬头,虽然一直嚎着,脸上却一点眼泪都没有。
她浑浊的眼珠子打量说话的莫燃,皱巴巴的脸上表情嘲讽:“刚才是你在说话?难道你就是这个酒楼的东家?”
她见是个嫩生生年纪轻轻的女娃子,话还没说就把人先看低了两分,原先的惶恐不确定消了大半,冷哼一声,没等人说话就站起来指着莫燃的鼻子大骂:
“好你个坏心的女娃子,开个酒楼不好好干就知道收刮钱财,你看看现在把我儿子吃中毒了,你们酒楼必须得给我们一家人一个交代!必须赔钱给我儿子治病!”
莫燃眉头一蹙,自己的儿子食物中毒,危及性命,这个老妇人没有第一时间让郎中救人,却让他先赔钱,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自己的娘子被人不客气地指着鼻子骂,阿久眼神一暗,眼底风暴在聚集,上前抓住那老妇人的手一扭,直接把人摔倒在地,完了厌恶地甩了甩自己宛如碰到脏东西的手。
众人只觉得一瞬间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刚才还生龙活虎骂人的妇女就躺在地上了。
那妇人猝不及防被摔,懵了好一会,后背的疼痛让她呲牙咧嘴表情扭曲,反应过来岔开腿就势坐在地上就哭,干嚎的嗓音听起来无比刺耳。
“还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在朝廷官兵的面前这个野蛮的男人就直接打我这个老人,还请官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这是在欺负我们穷人没钱没势啊!”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人,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为首腰间配剑的官兵表情不悦,唰的抽出剑横在阿久面前,大喝:
“休得放肆!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你,还有你们,都跟我们去一趟衙门,来人,把人带走!”
这个官兵一一用剑尖指过莫燃、阿久,还有闹事的一家子和走出来作证的郎中,把人全部带回了衙门。
县令爷出来,见汉子面色发黑,先派人另找了郎中给人医治,然后才开了堂。
两个妇人仍旧哭哭啼啼的,跪在堂下,控告莫燃和九天酒楼。
莫燃不想跪,直挺挺地站着,身后还站着个阿久陪他。
这县令就是许柯的爹,他心里很清楚九天酒楼是谁开的,也通过自己的儿子知道堂下的女子是谁,并不想和舒家交恶,对莫燃不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呵斥另外的三人在堂上不得吵闹,才让人止住了哭。
“来此,所为何事?”
虽然知道事情原委,县令还是照例问了句。
汉子的娘子刘氏立刻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我和我的婆婆儿子还有夫君刘洪今天中午不过在酒楼吃了顿饭,他就食物中毒了,一定是这酒楼有害人之心,还请大人明察。”
她边说边磕头,样子非常悲愤。
县令听完,问莫燃这边有什么话要说。
莫燃站在原地,不卑不亢道:
“禀告大人,我们酒楼的食材都是当天采买的,干净卫生,我们酒楼是做生意的,也不会主动给菜里放毒毒害别人,何况我和他们并非相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害人来败坏酒楼名声呢?
这些日子那么多人吃了火锅都没事,只有这个人出事,但是同吃的三人并没有出事,是何缘由我也不清楚,但我敢保证,此事并非是我们酒楼所做。”
县令也觉得蹊跷,问刘氏:“你且说说为何只有你夫君出问题,你和其他人却无事?”
刘氏哭道:“难道大人是在怀疑我们吗?我们只是路过进去吃顿饭,怎么会清楚这个。大人您不能因为她说了不是酒楼做的就相信他们啊,我们是冤枉的啊。”
衙门开堂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门外很多老百姓在探头探脑地看着,一些人说食物中毒的人是无辜,一些人相信九天酒楼绝对不会做害人的事,竟还争起来了。
莫燃继续道:“大人,我有证据证明我们酒楼没有动手脚,那就是他们吃过的火锅,我拜托大人的下属把东西一并带过来了,大人可以找人验证。”
刘氏听闻,眼里闪过些慌乱。有人把东西抬上来,县令让人验毒,最后证实火锅里确实没有毒。
刘氏见状喊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把火锅调换过了,或者那毒验不出来,这是他们的诡计!”
县令表情一冷,不悦道:“你是在质疑本官和本官下属的办事能力吗?”
刘氏一愣,诺诺道:“不敢。”
“但如果不是他们做的,我夫君又怎么会食物中毒!”
她看了眼身边的老妇人,那老妇人忽然在地上滚起来,耍泼赖皮状:“我的儿啊,你好命苦呀,被人害了还得不到公道,这黑心的不仅害了你,还当众打了我啊,只怪你老娘我没点本事,说不过人家啊。”
县令还未发话,外面冲进来一个人,高声喊道:“你个泼妇就是在污蔑,莫姑娘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害人,一定是你们见九天酒楼做得好,想要讹钱!你这种人小爷我见得多了。”
那人说完,站定在莫燃身边。莫燃转头一看,认出是许柯,县令的儿子,也是曾经他找来和酒楼合作过的人。
一看他就是要为自己撑腰。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呀】
第三十八章
许柯的表情比莫燃还要愤然,清秀的脸崩得紧紧的,狠狠瞪着那两个女人。
县令见有人闯进来,连忙啪的一拍惊堂木:“休得无礼!公堂正在办案,堂下不相关的人不要进来扰乱秩序,来人,给本官把人带出去。”
哪怕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只能公事公办,没让人留着,用眼神示意下属立刻把人带走。
只是许柯丝毫不惧父亲的威严,见人要来抓自己,他皱眉道:
“等等,我看谁敢!我就要留在这里,因为我可不是来作乱的,而是要当莫姑娘的证人,证明她和九天酒楼是无辜的,因为我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
他宽宽的袖子一甩,手指就指向地上恰好醒来的汉子。
“哦?你知道?那他是怎么中毒的?”县令摆摆手让下属退下,好奇道。
“很简单,他在尾指指甲里藏了毒药粉末,在吃火锅端碗的时候直接把粉末弹进嘴里。”
许柯信步走过去,点了点汉子缩在衣袖里、藏有粉末的左手,立刻有人上去检查。
“他们一家人从一进门就有意地坐在大堂最角落的地方,这个男人坐在最里面,别人很容易忽略他,但是,”
许柯微微一笑:“真不幸,我恰好在旁桌吃饭,而且那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干了什么,他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一幕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么做,只是想栽赃给九天酒楼吧。”
检查的人果然在许柯指的手指甲里看到粉末,让人一验,果真是一种能营造出食物中毒假象的药物,只是汉子吃下去的粉末数量微小,并没有危及性命。
或许也是他们刻意控制的。
检查的人大声说出结论,门外的老百姓都对那几个人唾弃起来。
莫燃对许柯笑了笑,感谢他的帮忙,许柯看到他绮丽的容颜和惑人的笑容,耳根略微发红,咧嘴回以一笑。
阿久的脸立时冷下来,眼里浓墨翻滚,阴晴不定。
这样诬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县令早已见怪不怪,但两个妇女胆敢在他面前颠倒黑白是非,简直就是在藐视他的威严,县令怒道:
“这下证据都在,你们几个刁民贼喊捉贼,还有什么话可说!九天酒楼做出来的吃食可是连皇上都吃过赞过的,现在却要被你们诬陷,难道你们是觉得皇上认可九天酒楼的话是假话吗?天子无戏言!”
谎言那么容易败露,竟然还牵扯到了皇上,两个妇女慌了阵脚,嚎啕大哭不知如何是好,那醒了的汉子见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磕头认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民、小民不是有意的,是小民猪油蒙了心,见这九天酒楼每日赚那么多银子,心生歹意,就想讹点钱花花,还请大人饶了小民一家吧。
小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家里太穷,这几日都揭不开锅了,再这样下去一家人就要饿死,所以才……可这九天酒楼那么富,给我点钱怎么了,他们只是损失了点钱,却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啊,大人。”
这种迷惑发言让莫燃气笑了,一边认罪一边却又理所当然的说着九天酒楼的不是,什么想法?他毫不客气道:
“真是好笑,你自己家穷关我们酒楼什么事,你们自己有手有脚的,找点活干总能挣到钱吃饭。再说,要是没钱吃饭,为何你又能来我们家酒楼吃火锅还付了钱?你这样一说,反倒是我们酒楼不给你讹诈、不给你钱财就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伸出援手、让你们饿死的咯?”
许柯也觉得无语,这种昏了头的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愚昧刁民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啊。
最终三个人被衙门关押起来,不知何时会释放,至于他们的小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人在干什么,只是跟着哭,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和大人一样关押起来有些不妥,县令想了想,还是把他放走了。
至于他的去处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了。
门口的人看完了场好戏,渐渐散去,莫燃邀请许柯道:“许公子,刚才多谢你的出手帮助,我们才能这么快揭穿他们的谎言,作为感谢,我邀请你晚上到酒楼里一起吃饭,如何?”
后知后觉近距离靠近莫燃,许柯脸又红了,忸忸怩怩地刚要应好。
阿久心生不满,把莫燃捞到自己身边,“娘子,你不是说要急着回去做蛋糕吗?要是再做不出来的话奶奶的生辰上就没有蛋糕吃了哦,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去做蛋糕吧,张掌柜会答谢他的。如果娘子想要人陪吃饭的话,我可以陪娘子呀。”
他暗戳戳的没有直接说自己不想让莫燃和许柯一起吃饭,但话里的醋意都要溢出来了。
许柯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说这话的用意,还有那宣示主权一般的“娘子”称呼,他目光黯淡,垂下眼眸。
只有莫燃什么都听不出来,无知无觉道:“只是吃一顿饭的功夫,花不了多长时间,蛋糕明天再做,我已经摸出了些经验,过两天就做出来了。”
吃货许柯没错过重点,好奇问道:“莫姑娘,蛋糕……又是什么东西?酒楼又要出新的吃食了吗?”
“蛋糕相当于比较蓬松的面包,上面会糊一层奶油,是甜食,非常好吃,我特别喜欢。蛋糕一般是用来庆祝生辰啊满月宴什么的,寓意很好。等我做出来了,也可以在酒楼里推出来,若是许公子想吃、或者想要庆祝,可以到酒楼买哦。”
“好巧,我也喜欢吃甜食。莫姑娘做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吃,我很喜欢。”许柯喜道。
许柯不知想到什么,莫名红了脸:“莫姑娘,斗胆问一下,你奶奶的生辰,我可以参加吗?”
阿久无理取闹:“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我娘子和你一点都不熟,你不能去。”
被阿久一通拒绝,许柯看起来有些尴尬,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莫燃无奈地敲了下阿久的脑袋瓜,告诫道:“不许捣乱。”
又一脸歉意地向许柯道歉:“抱歉,他总是小孩子脾气,说的话不作数,你愿意参加我非常欢迎,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而且你还能第一时间吃到我的蛋糕。我奶奶的生辰是在七日后,八月五,到时我在琅河村等你来。”
莫燃应下了许柯的话,两人约好了后,一派和谐地吃了顿饭,只有阿久看起来不太高兴,然后才各回各家。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阿久抱怨道:“娘子,我不喜欢你和许柯走得太近,他对你有坏心思,只有我对你好,你要离他远远的。”
人高马大的男人嘟着唇,看着有几分好笑。他用手指揪着莫燃的衣袖绕来绕去,丝滑的布料没有留下一丝褶皱。
莫燃好笑道:“许柯人很好啊,哪里坏了?倒是你,不要总是敌视人家,人家又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久放下手中的衣袖,改为牵着莫燃的手,麦色的肤色和莫燃的白嫩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若是落入他人眼里,能看出几分暧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