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古代架空]——BY:霜见廿四

作者:霜见廿四  录入:08-14

  贺暄轻咳了一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道:“哦?那母后给儿臣好好说说,儿臣洗耳恭听。”
  另一边,太子府。
  “你说是昭嫔娘娘让你给我带话?”萧琢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侍女,心下纳罕,“可我同昭嫔娘娘并没有交情。”
  “娘娘让我带了这个,她还说,等事情过去,阿姊再同你解释。”那侍女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支玉簪,正是萧琢临行前送给萧幼慈的那根。
  阿姊她,竟然入宫了么?她是想……萧琢摩挲着莹润的玉簪,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已然镇定自若,“我明白了,你仔细说,现在宫里是什么情况。”
  “柳妃娘娘同四殿下反了,禁军也倒戈了,如今宫里被他们把守住,应当是想逼宫。现在能解燃眉之急的,只有京外的骁龙卫了。”
  “母后,时候不早了。”贺旸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柳芳蕤的话,他朝贺蘅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别让他们拖延时间。”
  “本宫自有分寸。”柳芳蕤将诏书往贺蘅面前一扔,“行了,赶紧写。”
  贺蘅提笔,在那诏书上落下第一个字,“朕还有最后一问。”
  柳芳蕤蹙眉,“你问。”
  “禁军是朕一手培植,怎会背叛朕?”
  “哈。”柳芳蕤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贺蘅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杂耍的小丑,“你想想,这些禁军,最早是跟着谁的?”
  贺蘅一愣,脸色霎时阴沉下去,前头拔剑对着他的一个士兵恨恨地盯着他,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开口,“蓝大将军一生为国,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落得……吾辈日日辛苦操练,为的是保家卫国,奈何生不逢时,未遇明主!”
  贺暄眼睫微颤,在肩头一阵一阵的钝痛中,吃力地抬眼,往贺蘅的方向望去。
  “放肆!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有什么做不得的!你们竟然为了区区一个蓝守一背叛朕!”
  “贺蘅啊贺蘅,死到临头,你竟还是……”
  “母后,同他多说什么。”贺旸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催促道,“父皇,您要是再不写,就别怪儿臣不敬了。”
  贺旸手一挥,身后的禁军包抄过来,明晃晃的剑光将贺蘅的脸映照的越发惨白。
  贺蘅攥紧了笔杆,额头冒着冷汗,强自硬撑着,笔尖慢慢落了下去。
  “娘娘!殿下!不好了,骁龙卫!是骁龙卫打进来了!”殿门口此时突然连滚带爬地扑倒进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兵,那人面带惊恐地指着门外,说话颠三倒四,“骁龙卫!娘娘!顶不住了!”
  “骁龙卫?”柳芳蕤一惊,一把推开那哆哆嗦嗦的小兵,慌忙往外望去。
  “骁龙卫不是还在……”贺旸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夺过身边将士的剑,横在了贺蘅脖子上,“管他什么骁龙卫,他们还敢……”
  扑哧。
  一直默默站在阴影处的禁军统领罗怀将匕首拔了出来,抹了一把匕首上的血,跪下请罪,“陛下,逆贼已伏诛。”
  话音未落,柳芳蕤似有所觉般扭过头,面前贺旸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垂头看着腹部的血窟窿。柳芳蕤浑身脱力,被赶到的骁龙卫生擒,捆了押在地上。
  “殿下,殿下!”贺暄阖上眼睛,夏夜宫中的月光透过顶上的琉璃瓦覆在他微颤的眼睫上,像是金翅鸟绽开的流羽。
  “陛下!陛下!传太医!”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真是吃不下了的鱼粮~


第109章 刑场
  “殿下的药好了么?”萧琢坐在床边,伸手拂过贺暄垂在耳侧的发丝。
  “来了来了。”菱香将药碗搁在桌上,“还有些烫,侯爷小心些。”
  萧琢颔首,接过碗小心地吹了吹,偏头见菱香还在一边,轻咳了一声,“还有事么?”
  “啊,没有没有,奴婢退下了。”菱香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微微涨红了脸,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贺暄自那日中箭后昏迷,如今已有两日了。萧琢叹了口气,舀了一勺药含在嘴里,俯身贴在贺暄苍白的唇上。
  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晚上,贺暄整个右肩都被血浸透了,连呼吸声都是轻飘飘的,他接过来拢进怀里的时候,像是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
  萧琢心下一疼,稍稍回过神来,舌头熟练地撬开贺暄的牙关,将嘴里的药一点点渡了过去。
  大夫说,若是明日还没醒……
  “唔。”萧琢陡然睁大了眼睛,贺暄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半眯着眼睛,不知餍足地舔舐着他嘴里的苦药,舌头偶尔划过他的口腔上壁,激起一阵细密的酥麻。
  他脸色依旧苍白的像是北境终年不化的雪,眼角却因为轻吻而染上重重叠叠的红晕,像是雪地上燃起的篝火,终将亘古的积雪都融为汩汩的流水。
  “你……”萧琢低头在他唇边亲了亲,又惊又喜地起身,“我去喊大夫。”
  贺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琢别过脸低咳了一声,勾了勾他的小指。
  “怎么样了?”
  “殿下已无大碍,再好生将养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常。”
  “多谢多谢。”萧琢终于松了口气,示意菱香给送个金叶子。
  “咳咳……”贺暄起身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忍不住蹙眉低低地吸了口气,接过萧琢递来的水抿了一口,问道,“如今……朝中如何了?”
  “陛下受了惊,昨日才醒。今早下旨,柳氏族人谋逆,株九族。”
  贺暄淡淡地嗯了一声,“那日的骁龙卫,是你……”
  “我阿姊,是宫中的昭嫔。”萧琢打断他,“你知道的,不,是你带她入宫的,是么。”
  贺暄喝水的动作一顿,几日的昏迷与失血像是在他眉目上泼了一盆水,将那原来的冷厉与锋利全都化开了,以至于萧琢恍惚间觉得自己迷了心智,竟从他脸上看出了楚楚可怜的风致来。
  萧琢几乎下意识地放柔了声,“我知道阿姊一定是自愿的,只是你……”
  “是我的错。”贺暄微蹙着眉,他嘴唇上还沾着几滴水珠,随着他说话轻轻颤动,像是荷叶上被风吹动的露珠,“我不应该瞒着你。”
  “当时……”
  萧琢默默地听完,许久没有开口。半晌,贺暄将水喝完,抬眼看他,萧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要处理的事务积压了这几日,贺暄同萧琢软磨硬泡了许久,就差……不对,甚至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萧琢才勉强同意他把书房搬到床边,半靠在软枕上处理公务。
  萧琢手里端着空碗出门,正巧与进门的付湛川迎面遇上,“你少说些有的没的,暄哥精神不好,你长话短说。”
  “?”付湛川满脸疑惑,撇嘴回击,“什么时候太子府你做主了?”
  “太子府一向是他做主。”贺暄不知怎么听见了这句话,轻笑着说道。
  付湛川看着萧琢故作正经的脸憋得通红,只觉后槽牙都被酸倒了,索性不再自取其辱,两步跨进了门里。
  正值仲夏,贺暄尚在短衫外披了件轻薄的纱衣,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付湛川偷偷瞥了一眼,里头加了枸杞。
  “啧。”还没等付湛川暗自感叹完,贺暄开口道,“柳文勋这两日一定会去找清霜。”
  付湛川一愣,“你找人埋伏在清霜现在住的附近。”
  “好。”付湛川垂下眼,应了一声。
  “清霜!你……快,收拾东西,跟我走。”柳文勋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一把推开清霜的房门。他去年就给了那鸨母好大一笔银子,之后鸨母便对清霜出入南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文勋在京郊购了一处幽僻的别院,清霜已在此住了许久了。
  清霜放下书,略略蹙眉,“怎么了?”
  “来不及同你细说,柳氏大难临头了,你……”柳文勋定定地凝望着清霜冷冰冰的面容,突然间失了底气似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罢了,你若不愿同我走,我也不强求。今日来,便是同你告别。”
  “你……”清霜抿了抿唇,正要开口,门口突然一阵吵嚷之声。柳文勋脸色一变,眨眼间这别院已被人重重包围,领头的军士踹开房门,反手便将屋里的柳文勋擒住。
  “清霜!”
  清霜眼瞳紧缩,怔怔地看着柳文勋被五花大绑地扣着,他挣扎着回过头,声音沙哑,“就当我们从未相识,以后自己多保重!”
  “清霜。”付湛川抿着唇,他难得地撇去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少爷模样,眼神沉郁,“柳文勋的事……对不住。”
  “各为其主,没什么对不住的。”清霜神色冷淡,他眼下的青黑像是戏子抹上的浓重的油彩,几乎要滴落下来,“他……定在什么时候?”
  “十日后。”付湛川有些不忍心看他,“你别做傻事。”
  “傻事?”清霜笑了一下,突然问道,“湛川,我们认识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付湛川蹙眉,“怎么了?”
  清霜没有答话,他沉默地给付湛川倒了杯茶,“以后我这里,你便不要来了吧。”
  付湛川一怔,抬头愣愣地看他。清霜面色如常地与他对望,甚至很淡地笑了笑,“湛川,别让我为难。”
  “好。”付湛川别开眼,他鼻腔酸涩,强忍着没有露馅,举杯将那盏茶一饮而尽,“清霜,听我最后一言。殿下如今已今非昔比,你……千万莫做傻事,明白吗?”
  “你走吧。”清霜笑了笑,没有应。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3


第110章 将计
  十日后,刑场。
  “公子,别看了。”侍从抱朴红着眼,扯了扯清霜的袖子,“咱们回去吧。”
  “不。”清霜固执地盯着面前的刑场,一眨不眨,“你不想看,你可以先走。”
  “公子!你这是何苦!”
  清霜不为所动,掩在长袖之下的手早已攥出了血痕,他却浑然不觉,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柳文勋,正如十几年前,他挣开押送的士兵,远远地看着他的父亲……母亲……
  “行刑!”
  铺天盖地的血,清霜下意识地抹了把脸,那血像是越过了十几年的光阴,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的一生都永远浸泡在洗不掉的血腥味里,永远背负着最恶毒的诅咒。
  这就是他的宿命么?清霜怔怔地垂下眼,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像是一个越缠越紧的茧,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其中,永世不得解脱。
  贺蘅……贺暄……清霜恍惚地摊开手,看着掌心纠缠的纹路。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日一个僧人来府上化缘,见到他时,只说了一句,“劫孤二煞之命,且多行善修德吧。”
  “原来如此么。”清霜苦笑,握紧了掌心。
  “坐吧。”清霜倒了杯茶,推到萧琢面前,笑了笑,“不必安慰我,我于他……本就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萧琢的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了回去,他本不擅长安慰人,如此更是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好”来,便息声喝茶。
  清霜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半晌,他突然问道,“侯爷,你恨这里么?”
  萧琢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被他这话一惊,猛地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喘匀了气,“我南梁为晋所灭,我为晋国所掳,于国于家,自有长恨。”
  “你还记得么?我说过,我会帮你。”
  萧琢微微蹙眉,“你要怎么帮?”
  清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不行。”清霜话说了一半便被萧琢截住,萧琢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我……不会再伤害他。”
  “你……”
  “不必说了。”萧琢断然站起身,话语里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此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今日没来过这里。”
  清霜淡淡地看着他摔门而去,执起茶盏,继续漫不经心地泡茶。乳白色的茶雾攀缘而上,像是凝成了一个温柔的人影,缓缓将他拥入怀中。清霜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
  “你……多陪陪我吧。”
  “也许,没有几日了。”
  “侯爷,侯爷?”菱香咬着下唇,伸手在萧琢眼前晃了晃,“侯爷想什么呢?”
  萧琢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没什么,怎么了?”
  “哦,没事,厨房那边炖的汤好了,奴婢待会儿给侯爷端来?”
  “嗯。”萧琢随意地点点头,“我休息一会儿,你放门口就行。”
  清霜对他说的话……萧琢一想到便觉太阳穴突突突地疼,他抬手揉了揉,疲惫地阖上眼睛,靠在长椅上。
  清霜是想让他将写着贺蘅生辰八字的小人藏于贺暄府里,如今贺旸已无争储的资格,贺蘅自那日惊惧大病之后便一直精神不振,晋国上下大小事情具是决于他这个皇太子之手,若贺暄在此时出了差池,晋国必然大乱。
  可是,贺暄于他,早已……萧琢叹了口气,他已负了家国,怎能再……
  “……从清霜公子房中出来后,侯爷便回府了。”
  贺暄颔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人下去。风卷起房中的珠帘,熠熠的晨光斜穿过二十四串琉璃珠,仿若在面前架起道道霓虹,恍如神境。
  萧琢斜靠在贵妃椅上睡着了,他半张脸压在袖子上,印出了几道浅浅的折痕。如瀑的乌发垂在腰间,随着微风轻轻摇荡着。
  贺暄放缓了呼吸,坐在他身侧,拇指轻轻地刮蹭着萧琢因为熟睡而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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