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花前月下,这小恩人倒是找到了一个喝酒的好地方,徐亦航走过来就拍手称赞道:
“美人如玉剑如虹,少门主这天武剑法果然卓绝,要是有机会定要见识见识全这传闻中样样精通的十八般武艺。”
说完徐亦航作势就要讨余怀手里的酒喝。
徐亦航这一开口余怀才注意到他,这厮换上天坊宫的衣服,倒颇有一股习武的世家子弟气质。
余怀当下把美酒一转,面对此刻徐亦航真假参半的恭维,余怀只是冷冷回应道:
“今天美酒不够了,改日再邀你痛饮。徐大公子,你这换了一身衣服简直就像是换了张皮。
这般人模人样的,正好陪我去瑾黛姑娘那看看紫鸢丫头怎么样了,你也好动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劝劝她。”
“又要出去啊,您可真是闲不住……”
余怀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起身往外走去,只是淡淡地往身后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便就算了。”
折腾了一天的徐亦航虽然幽怨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乖乖跟上了余怀。
两人结伴来到苏瑾黛门前,紫鸢再次见到少爷满心委屈:“少爷,你可总算来看我了。”
紫鸢和余怀两人在天武门朝夕相处已久,倒不像是丫头和少爷的关系,更是情同兄妹。
原本打算劝慰的余怀见着委屈的紫鸢,眼睛似是有光,顿时也心软下来:
“丫头没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后面参加完寿宴我们便回天武门。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和瑾黛姑娘在一起。”
一向正经的余怀安慰人似是有些效果,紫鸢好过地点了点头。
苏瑾黛也宽慰道:“紫鸢好了不委屈了,父亲这些年其实也一直处于自责中,好几次都想接你回来,只是无奈苏家古训的重压,又怕你不愿意回来。”
一旁的徐亦航听完倒是不解,好端端的活人却能被一句死话限制着。
倘若是他遇到这事,依照自己这无拘无束、百无禁忌的性子,必然是管不着什么古训今言的。甚至是恨不得去违背整个天下,也要与自己想见的人在一起的。
此时紫鸢突然瞄到余怀身旁的徐亦航,立刻收起了委屈,脸色严肃对着余怀说道:
“少爷,这几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多加小心这个臭小子,可不能再被他占了便宜。”
徐亦航就这样莫名被提及,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忙开口回应:
“臭丫头行了行了,就许你们姐妹重逢,还不许我们兄弟情深了?”
徐亦航说完顺势就要搭上余怀的肩,却被余怀轻车熟路地躲开。徐亦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只能傻呵呵地乐了几声。
见紫鸢恢复,夜色已深。余怀、徐亦航也随即告辞。
紫鸢和苏瑾黛两人倒是无话不说,像要把这二十多年内全部的所见所闻都说给对方听。
路上,余怀突然一本正经对徐亦航说道:“我发现我带你过来确实没有错,这种关键时刻你其实还是有些用处的。”
徐亦航受宠若惊,一脸认真:“哦,小恩人此话怎讲?”
“我安慰了半天,其实还不如你的出现。紫鸢见着你,便只想和你斗嘴,哪还有什么委屈?”
徐亦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是哼了一声,一时语塞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心中则是后悔自己刚刚就不应该对余怀这话抱着太大期待,还在这认真地听完了他假正经说的话。
两人刚安静走没一会,“哎呀!”,徐亦航又突然大叫了一声,头侧了侧,用手一直揉搓着眼睛。
“别闹了徐大公子,您又怎么了?” ,余怀不知道这小子要搞什么花样,张口问道。
“小恩人,这天坊宫晚上的风太大,我眼睛里好像进沙子了。
在苏杭镇时,李叔就曾对我说过‘半夜眼进沙,近日遇鬼抓’,一定要旁边的人帮忙把尘沙吹掉,才能辟邪消灾。”
徐亦航所说并不是假话,此刻他的确眼进尘沙,而且李叔确实如此说过,只是当下这句句都像胡编乱诌,余怀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
“那你就当遇你的鬼去吧……”,余怀面不改色只是冷冷回应。
“别啊小恩人,我确实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那你说说你被昆仑派兄弟袭击的那天,眼睛里有没有进沙子?”
“你这人咋关键时候这么笨,我说的不是这个没有骗你,我是说我眼睛里进沙子了没有骗你。
我现在好像弄不出来了,你好歹过来帮我吹吹……”
两人耍了半天嘴皮子,余怀实在拗不过徐亦航,只好答应帮他吹出沙子,于是招呼着徐亦航侧身把头伸过来。
正当余怀要吹气时,苏瑾黛落水时身边的丫鬟倩儿正好走了过来。倩儿看见两人,以为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场景,内心一阵慌乱。
余怀也察觉到有人来了,内心竟比倩儿还要慌乱,连忙胡乱地一把推开了徐亦航。
徐亦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重重推开,当下是又茫然又受罪。
倩儿一时慌乱,连忙低头认错:“两位公子,夜色太黑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若有冒犯倩儿给两位公子赔不是。”
沙尘还在眼里,难受着的徐亦航只想快点把倩儿支走:
“没事的,余少门主宽宏大量,并不和你们家姑爷一样是爱计较的人,快走吧。”
倩儿刚准备离开,一旁的余怀却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倩儿:“姑娘请留步,有件事我还想向你询问一下。”
余怀这一开口,徐亦航面色更为扭曲。
倩儿停下脚步怯怯回答:“公子但问无妨。”
余怀: “你家小姐落水那天穿的鞋是谁给准备的?或是说除你之外还经过谁手?”
倩儿: “我记着小姐的鞋一直是天坊宫自己的师傅制作的,除了前一天曾被姑爷说是要拿去修补一番外,并没有其他人经手。”
余怀: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倩儿这才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苏成宇?”,望着倩儿远去的背影,余怀若有所思,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随后突然见着了一旁满脸扭曲的徐亦航,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帮他把沙子吹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天北天南问音信,故人何处寄寒梅”,出自王冕《立春日》
第6章 风云惊变
不日,苏天维的寿宴终于到了。一大早,天坊宫上上下下就显得特别忙碌热闹。喧闹的氛围隔着窗就进入了徐亦航的耳朵里。
徐亦航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
“奇怪,今天的阳光怎么异常的刺眼。”
徐亦航起身照了照镜子,立马吓了一跳,自己右眼居然红肿了起来,而且还隐隐作痛。
徐亦航正对着镜子愁眉苦脸,思考着这个样子该怎么出去见人,门外就传来余怀的声音:“徐大公子快起床了,寿宴就要开始了。”
过了许久,徐亦航才不甘情愿地推开了门,低着头慢手慢脚地走了出来。徐亦航边走还边对自己的脸遮遮掩掩,活像一株焉了的菜苗。
余怀只觉徐亦航今天有些古怪,走近定睛一看才发现徐亦航右眼竟然红肿起来,两只眼睛一大一小极不协调。余怀看着徐亦航这个狼狈样子,一直在强忍着不笑。
“你还笑,就怪你那天不早点给我吹掉眼睛里的沙子。害我今天肿成这个模样”,徐亦航一脸气相地嘟囔到。
“牺牲你几天样貌,换来一个重要线索,值了。而且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右半张脸活脱脱就是一只充了气的河豚,倒是比之前好看。”
余怀又开始一本正经的瞎说,徐亦航只是对着余怀冷哼了一声,便也不再理会他。
两人一会就来到了寿宴厅,可是时间尚早,只见苏成宇还在打点吩咐寿宴大厅的各项事宜。
“这边还有那边,酒都记得满上,千万不要漏了哪桌……”
苏成宇瞧见了余怀和徐亦航两人,忙走上前与两人行礼:“余公子、徐公子两位来得可真够早,成宇未能在门外远迎,实在是招待不周。”
余怀同样是客气回应到:“成宇兄不必拘泥,我两后生小辈随意招待就即可,打点好苏宫主的寿宴事大。”
两人客套了一顿,苏成宇才见着了余怀旁边红肿着右眼的徐亦航,于是投以关切询问:“几日不见,徐公子这右眼是?”
像被戳中笑点一样,说到这事余怀就不由嘴角上扬,一时得意忘形抢在徐亦航开口前回答:“他啊,想必是最近眼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苏成宇一愣然后一脸懂了的表情:“噢噢,原来是这样,懂了懂了,还请两位这边落座……”
看着苏成宇这误解了的表情,余怀这才后知后觉。徐亦航这臭小子就住在自己隔壁,这样说确实不妥。
余怀一时羞愤难当,一心就想把苏成宇抓过来问他到底懂啥了。
看着余怀脸上复杂的表情,这次轮到徐亦航笑得前仰后合。
“小恩人,你这人武功不错却不太会说话,没成想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哈哈哈。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呀。”
谈笑间 ,两人寻得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等待着寿宴的开始。
徐亦航谈起余怀的武功不错,突然余怀像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询问徐亦航道:
“徐大公子,你说你那三脚猫的武功如此稀疏,那日为何能识得昆仑派的武功招数?”
徐亦航听见余怀嘲讽自己武功不行,立刻急切回怼:“你武功才稀疏呢?我只是不轻易展露我的四象剑法。
我为什么能识别这些招数?当然是我厉害呗。你要想知道为什么,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余怀懒得和徐亦航瞎扯,索性极为平静地开口: “噢,什么条件?你且说。”
徐亦航也没想到余怀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居然没想到有什么恰当的条件。
此时徐亦航正好闻到两人面前的‘天坊醉’酒香扑鼻,又想起余怀这酷爱喝酒的性子:
“既然上次你都没把‘天坊醉’分给我,那我也要你今天在寿宴上不能喝酒。”
听完这个条件 ,余怀淡然一笑,自己虽然喜欢喝酒,但还未到嗜酒如命的地步,于是爽快答应到:“这算什么条件,轻而易举,我答应你便是了。”
徐亦航一脸得逞的窃喜,接着说道:“这怎么不算条件了,我可是每次见你,你都在喝酒。小恩人你今天得信守承诺,滴酒不沾。”
余怀望着徐亦航,有些不耐烦: “我几时不信守承诺了,倒是你到底还说不说了?不说便就罢了。”
“别别别,我说……其实嘛,我不是能识别昆仑派的武功招数,我是能识别各派武学的使用和破解之道,这些都是李叔教给我的。”
余怀听完,当即后悔答应徐亦航的条件了,这厮听着又像是在这胡诌乱编。
纵观整个武林,确实有一位高人能熟知各派的武功招数和破解之道,只是这位天机老人早已辞世多年。徐亦航这臭小子,除非是忘了喝孟婆汤的天机老人转世,否则怎么可能做到。
两人交谈间,赴宴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了。天坊宫不愧是武林中的中立派,连寿宴邀请的大多也只是苏天维的故友挚交。其中既无天魔宫的教众,也无名门正派的高人,倒也显得难得的和谐。
“少爷!”,紫鸢和苏瑾黛两人也一同出席了寿宴,紫鸢隔着很远就亲切地给余怀打了声招呼。
徐亦航眯着眼闻声望过去,两姐妹模样确实挺像,乍一看竟分辨不出,只是紫鸢一开口,本质便暴露无遗。
寿宴厅越来越热闹,寿宴的主角终于缓缓出场,高堂上的苏天维见着了诸多亲朋好友,精神更显抖擞。
苏天维一出来就满心欢喜地起身举起酒杯说道:“天坊宫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今日实在感谢列位,还愿意来参加我苏某的寿宴。
倘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这第一杯酒我苏某定要先敬各位。”
众人回敬苏天维,也都纷纷举杯饮酒 。徐亦航特意拿起余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美酒入喉后还不忘直勾勾对着余怀得意一番:
“啧啧啧,不愧是扬州美酒‘天坊醉’,确实醇香浓郁,非比寻常。”
见着徐亦航这刻意的表情和语气,余怀只觉他幼稚:“徐大公子你不必激我,我要是抵抗不了这种诱惑,枉为天武门弟子。”
徐亦航坏笑着望余怀,自知自讨没趣了。心暗戳戳胡想着,小恩人总是端着这幅天武门弟子的正经样子。倘若能看到他这种平时正经的人,不正经起来的一面,那定是很是诱人。
苏天维敬完酒心满意足,接着说道:“苏某办今日宴席也不止是庆寿,我还有两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第一件事便是,自荆妻离世后天坊宫一直由我打理,如今吾女苏瑾黛已经到了掌事的年纪,我也渐渐力不从心。今日有各亲朋挚友见证,我苏天维便重新将天坊宫交于瑾黛。”
苏天维言罢,一时间满堂议论纷纷,苏瑾黛也是一脸错愕。
随后苏天维接过下人呈上的锦盒,从锦盒里拿出一柄龙形铁簪 :“瑾黛,这龙女簪是天坊宫主的信物,如今就交于你了。”
旁边的苏成宇见苏瑾黛一时呆着不动,忙推了推她。
苏瑾黛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龙女簪。苏天维眼神这才终于安定下来,像是卸下了多年以来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