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古代架空]——BY:风为马

作者:风为马  录入:08-27

  覃酉一下呆住了,真的是元君玉,他再细细打量,元君玉的两只脚踝给什么拴住了,是一把细细的铁链子。
  “是你,”元君玉先发制人的,“是你的主意?”
  “我?”这倒把覃酉问住了,他自己也是不明不白到了这。
  元君玉在这里枯坐许久了,不见天日,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从昏睡中醒过来,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又由着睡意入眠。他趁清醒时观察了一阵,把他困在这里的歹人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起先他以为这又是常喜的诡计,可他孑然一身,常喜图什么?
  覃酉来得巧了,元君玉看他两袖空空,倒没有多少落魄,并不像是被强关进来的,不免起了疑,诈他道:“想不到,你是扮猪吃老虎。”
  覃酉一头雾水:“什、什么?”
  元君玉全然反客为主了,施施然道:“东西你拿到了?”
  覃酉皱着一张脸,一腔炫耀的心思全忘了:“什么东西?”
  元君玉一叹:“别装傻,你现在发达了,和那东西有关吧?”
  覃酉哑然,身上这层富贵皮,还真有个来历。
  “是……”他噎了一下,梗起脖子顶回去:“我为何要告诉你……”
  元君玉闭目,幽幽道:“你到这个鬼地方来,不也是因为此物?”
  真是奇怪,来时那个番子还说,只讲几句话,便有常喜的人来带他走,这时怎的还不见来。覃酉难免多想,不知是否会葬身在此,他绷得脸酸,好半天才涩声说:“是……是一块瓦当!”
  元君玉猛地睁眼。
  从皇陵后的破茅屋出来,燕子窝里拿出来的瓦当不翼而飞。元君玉不知道这块瓦当究竟有什么,但始终觉得,这和他的命运有种莫名的联系。
  “瓦当如何?”
  覃酉哆嗦着:“常、常姓的太监,叫我扯了个谎,说这是我家传的,有了这个,我便是忠义伯的世子!”
  石破天惊的回答,元君玉陡然站起,细细想来,当时宁瑞臣看见那块瓦当的拓片,不也说十分眼熟么?当下对覃酉的话便信了几分,偷天换日,常喜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想着,不由得步步紧逼:“说清楚,是谁告诉你的!”
  覃酉哇哇大叫,捂着脑门:“是、是常喜!”
  他刚一说完,身后的黑暗里仿佛飘来一阵阴寒的冷风,与此同时,有什么寒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后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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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谁……”覃酉艰难地出了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因惊厥而嘶哑,那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颈子,很轻佻地一拨。
  一股寒凉的铁锈味窜上口鼻,覃酉抖抖索索,几欲昏倒。
  “慢着,”漆黑的走道外,忽的闯进一线明光,由远至近,缓缓摇荡而来,“干爹嘱咐了,切不可伤人性命。”
  那嗓音温醇之人逐步从暗处走来,红衣箭袖,额上扎一条镶金片的红纱抹额,青稚的少年面容中浑然一种老练的气质。
  这也是个宦官。
  元君玉蹙起眉毛,如临大敌地看着来人。他与覃酉距离不过几尺,尚不能预料那刀剑何时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岂料那小宦官肃容站定,双手将袍子一提一抖,竟然跪在他身前,十二万分的恭谨:“世子殿下,可被这贼子伤到了贵体?”
  这少年一跪下,他身后便也唰唰的一片声音,元君玉悚然抬眸,才发现在火把跳动下,那后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披甲执锐的精兵。
  如此多的人进入暗室,竟然让人无知无觉。
  元君玉大出意料,紧接着,被左右并来的两名跨刀的兵扶稳了,脚踝处的铁链也被啪一下打开,元君玉活动一下腿脚,听那少年的宦官继续说:“我等方才在外面,制服了一批此獠的同伙,世子不妨随我前去辨认。”
  一旁被辖制的覃酉虽意识模糊,却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更加面如死灰。他先前奇怪怎么不见常喜的人来开门,原来是被这些人牵制,不能脱身。绝望之下,两眼上翻,微搐着闭过气去。
  “世子,请随奴婢出去。”那宦官微微一笑,躬身做个请的姿势。
  元君玉随即踏出一步,却有片刻流连:“慢着,你们……。”
  “世子请讲。”
  “你进来的时候……”元君玉盯着被掷去墙角的铁链子,炬火鬼魅一样窜动,“我听见你说干爹。”
  少年爽朗长笑,八面玲珑地:“那是宫里的崔公公,万岁爷身边的秉笔,老祖宗近前的红人。咱们这一票孝子贤孙,数干爹最厉害,就是咱们南京的守备官,也得叫一声‘三哥’的!”
  他亮明身份,把腰间挂的牙牌提在手上:“奴婢名讳崔竹,世子请看。”
  不必看了,元君玉听到那个“崔”字,心里就有了底,他在北京派内使办贡的那一回就知道了,崔飨和常喜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这两个派系暗地里较着劲儿,迟早有一天,一个会挤兑掉另外一个。
  眼下姓崔的一颗从天而降的炮挤掉了姓常的马,一大票的卒子也涌到家门口了,这还有什么可选的,元君玉瞥了一眼覃酉,那身阔气的袍子沾得灰扑扑的,人也被猪狗一般捆成一团儿,瑟瑟索索被扣在那里,因为近于昏死,两个兵蹲在他身旁,一个扇着脸,另一个掐着人中。
  这并不顶事,覃酉双目紧闭,不曾醒转。
  眼下大势已定,元君玉转身对崔竹道:“多劳搭救,走吧。”
  崔竹略略颔首,对带来的兵卒们一扬下巴,塞在走道内的密密麻麻的兵就分列让道,少年又是一扬手,示意他们带上覃酉,而后率先跟着元君玉出了门去。
  出了暗室,外面也都是兵,一看就不像那些强征作数来骗饷的,一个个都是调拨来精兵,神情冷郁,有种令人胆寒的狠厉。
  在暗室里待久了,元君玉脚步有些不稳,悄悄扶住一边的墙壁:“是崔公公命你们……”
  崔竹不厌其烦:“是崔公公查出了世子的下落,听闻世子为歹人所困,这才急令奴婢带兵解救。”
  元君玉若有所思,走出那暗藏玄机的大门时,迎面撞上一个焦急的人。
  “啊呀!世子殿下!”
  又是一把尖尖细细的嗓子,元君玉忽然一下掉进了太监堆里,袖子一下被扯住,什么人哭哭啼啼并着两膝行过来,却被那少年挡开。
  “五叔,倒是巧了。”崔竹向前一步,先把那痛哭流涕的陌生太监一脚拨开,而后才笑脸迎上后面那人:“干爹回京之后,还老和我念叨您哪。”
  常喜来此也是带了兵的,统统大红罩甲,腰间挎绣春刀,钢鞘黑粼粼泛着光,两边的兵一碰上,火花就擦出来了,呲呲的炸响着。常喜磨磨牙,不在这少年面前输了阵势:“侄儿,怎么,你也来援救世子爷?那你可扣错人啦!”他一指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几个番子:“都是叔叔的心腹,快给他们撤了绑!”
  他用一个“也”字的意味很巧妙,好像常喜才是那头一个得知消息的忠仆,这崔飨的干儿子,不过是屁颠屁颠跑来捡下水的。
  崔竹听罢,笑了笑,抬起手,缓缓地动了一下食指,那边看管的人才优哉游哉地松起绳子。“五叔,这我可要和您问个明白了。”他又是一动指头,叫人把昏死过去的覃酉拖过来,指着道:“此人冒充忠义伯后人,五叔却把他当真金白银的如意宝贝供着?事前也不查查清楚!”
  元君玉听他话里有话,便知他们是来揭常喜的底了,转而向常喜看了一眼,常喜更是一副愤愤之色:“侄儿所言甚是,叔叔蒙了心了!刚一查明真相,便带人前来搭救,莫是你说,就是只有我在场,我也要将此人诛杀!”
  说罢,叫来两个锦衣卫,横了一眼,拔出刀来。
  “叔叔慢下手!”崔竹扬手一喝,“此人虽说罪大恶极,可怎么也要等世子爷发落吧。叔叔此举,是喧宾夺主啦!”
  方才在外面,两队人马实际上就已经快要打起来了,好巧不巧,这时候元君玉从暗室里出来,及时把这势头给止住。但此时,火药味又隐隐冒了个头。
  眼看着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元君玉别开脸,指着昏迷不醒的覃酉:“先将此人带回去看守,”他再一转头,“常督公。”
  常喜殷殷上前:“不敢!”
  元君玉淡淡一笑:“你且回去,今夜就劳这位小崔公公看守匪徒,明日天亮,再交由应天府尹办理。”
  常喜一愣。
  不得不说,元君玉此时,确实有了几分贵胄的气度,云淡风轻的,把下面几个欲图围拢上来的小宦官唬得一愣一愣的,各自望向自己的主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世子果然大气。”崔竹拍手,“这一夜闹得,都该歇了吧!奴婢在夫子庙包了一间客栈,世子想住,大可以去那儿,毕竟不是宫里府里,没那么多条框,咱们在外面行走,还不就求一个舒坦吗?”
  这是明晃晃地问元君玉站在哪边了。常喜银牙咬碎:“世子殿下,客栈毕竟常有粗野之人往来,比不得我那别馆,何况我这侄儿也是刚到金陵,怎知金陵的风土人情?”他很热络地将崔竹揽过来,“侄儿你想想,客栈里人来人去,脏巴巴的,叔叔的园子里可有意思多啦。”
  崔竹身量细长,那样子,像被常喜挟持住了,周遭跟来的兵丁陡一见,胸背已经暗暗鼓起,将将一个蓄势待发的护主姿态。
  两个太监针锋相对,气氛僵持不下。元君玉不急不慢,伸手解放了崔竹,又拍上常喜的肩背:“好了,今夜你们二位都劳累了,我哪也不叨扰,就照惯例,去南京的会馆下榻吧。”


第35章
  天才亮,海棠砖衬着海棠花,树上几声啁啾,有人走过,枝头便颤了一颤,抖落几瓣花瓣。
  宁瑞臣粗粗地往屋外一瞥,他大哥正在外面闲坐,手上提一把小瓷壶,凑近了一只不知从哪里弄的鸟笼,噘着嘴,嘘嘘地逗鸟。
  说是闲坐,其实并不太像,因为不经意间,大哥总是往他这里悄悄窥探。
  宁瑞臣莫名其妙躲进了书房,再往外面一瞧,大哥又不见了。自从上回他在钟山淋了雨,宁玉铨就有点奇怪了,一见到他,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去问了,却又不肯说。
  “宝儿。”宁瑞臣蓦地喊了,宝儿颠颠地溜达进来,一头的汗,不知道在哪里忙活。
  “少爷!”自元君玉走之后,他便恢复了一些首席小厮的倨傲,小嗓门儿亮亮的。
  宁瑞臣听着外面的鸟叫,慢悠悠抛出一句:“换衣裳,我要出门。”
  还不等宝儿准备,外面的门就哐的响起来,紧跟着一道黑影闪入,一只鸟笼急急搁在桌上,里头鸟儿惊慌失措,喳喳叫着,胡乱扑打翅膀。
  “出去干什么?”宁玉铨双眉紧锁,小瓷壶里的茶水溅了不少在袖子上。
  宁瑞臣坐在一把梨木交椅上,捋了腕子上的檀木手串拨弄着,凤眼微挑:“去找人。”
  这一下正中要害,宁玉铨一叉腰,虎起脸:“找谁?”一会儿又抢着说:“不准找他。”
  “我去找兰泉寺的法师听经,”宁瑞臣转着眼珠,“大哥以为我要找谁?”
  宁玉铨险些不打自招,遮掩着:“这两天京里要来人,那些太监最信佛,你别去招惹。”
  上次崔飨来,南京就已经怨声载道了,听完此话,宁瑞臣有些不满。
  “京里又要来内使?为什么?”
  一开始宁玉铨还不大乐意讲,最终拗不过弟弟纠缠,草草地解释说:“说的是……挺多年前忠义伯府的那个孩子找着了,朝廷派人过来认世子,要是是真的,就封在南京了。”
  忠义伯,这三个字宁瑞臣很陌生,毕竟是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宁家还没到南京来呢。
  “二十年,”宁瑞臣喃喃的,“这么久过去了,竟然还能找到。”
  “谁说不是呢,”大哥见他有兴趣,便索性坐下,以求自己这宝贝弟弟别再想着出门,“还是常喜给找着的,前几日带出去现了一阵,那可真是小……春风得意。”
  宁玉铨心里是知道的,常喜这次寻找世子,绝不是误打误撞,是早有准备。否则,怎么父亲刚好上折弹劾常喜,这阉人就立刻献出法宝应对?他重重感叹一声,不知为何父亲和常喜斗得这样凶。
  宁瑞臣又问:“他有这么大的神通,是怎么找着的?”
  宁玉铨想了想,还是说了,什么麒麟瓦当,什么开国封侯,说得神乎其神的,接着又是神鬼志异、狐妖天师,乱七八糟古今杂糅的讲了一通,把宁瑞臣唬得直抽凉气,直追问:“那个瓦当长什么样子,大哥有没有见过,画来我瞧瞧?”
  方才说的那些神异故事,就如真的一般,宁玉铨却哪里知道那东西的真容,支支吾吾地推脱:“记不清了,左右是只麒麟,和那些年画儿上的,也差不了多少。”
  话毕,宁瑞臣瞥了一眼小天井外面,隔了一条长廊的佛堂,里面经幡飘动,忽然福至心灵:“是不是小时候,咱们去北京探亲见过的那种?”
  宁玉铨一怔,他从前回北京,都只是在叔伯面前安然静坐,并不像弟弟那样满院子去玩,故而见之甚少,并没有听说什么麒麟画儿。
  说到这个,宁瑞臣也是半晌没说话,自顾自的,有些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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